第五百零二章 無能為力的悲哀(1 / 1)

“杉山,杉山!振作一點!”

“杉山老師!你怎麼了!”

中村實裡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入手冷到刺骨的溫度和僵硬緊繃的肢體已經說明了一切。

“沒用了……”她的臉色一片青白,“他已經死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米原晃子掩著嘴,俯視著他一片青白的側臉,嘴唇不斷哆嗦著,說不清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胸口起伏,不斷深呼吸著。

“為什麼杉山他會……”下田耕平的指尖觸碰到了杉山冷到刺骨的腿,突然失去力氣一般,頹然跪倒下來,“是,是被凍死了嗎?”

“不是。”

平靜的稚嫩童音插入進幾個人的談話中,茫然失措的中村實裡抬起頭,看向了說話的人。

頂著門外不斷朝內吹入的風雪,柯南湊到這具屍體邊,一邊觀察,一邊講述起自己看見的結論:“這肯定是他殺。看這裡,他的脖子上有非常明顯的繩子的痕跡,屍體已經完全硬邦邦的了。”

“雖然摸上去很冷,但是這不是被冰凍出來的效果。”不知道什麼時候同樣湊上來了的安室透,隔著手套小心地按壓了幾下杉山布料下的屍體,“這是死後僵硬,這個程度的話,雖然不清楚屍體存放的環境,但是我傾向於他已經死亡6個小時以上了……對吧,小弟弟?”

說到最後,安室透抬起頭,看著一眼突然噤聲,一副舌頭被貓叼走樣子的柯南,意味深長地眯眼笑了笑。

這個住在樓上偵探家的小學生果然不是那麼簡單,不管是反應速度還是麵對這麼驚悚的場景情緒淡定的樣子,都不像是他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反應。

安室透回過頭,看了一眼緊緊扒在了毛利蘭他們腿後的少年偵探團成員。

就算用跟著名偵探,經常見識這種場麵的理由也說不通。

“可是,可是,我打開門的時候,他的屍體就靠在電鈴上……”後知後覺自己看見了什麼場景的下田耕平打了個寒戰,“就是說,有人把他的屍體搬動了過來,壓住了門鈴?”

“可是,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們都在吃飯,全都在客廳裡。”阪井隆一回過頭,看著跟出來了的所有人,“那不就代表著,凶手不可能是我們嗎?”

“和襲擊唐澤他們的,應該是同一個人吧。”半蹲下來的安室透撐著膝蓋,俯視著屍體被逐漸融化的雪水衝得稍有褪色的手背,“有和他們兩個人被襲擊的時候一樣,用口紅寫下來的字。”

“ko,這是片假名的ko嗎?”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的柯南也顧不上自己可疑表現的問題了,伸頭過來端詳這個印記,“‘minako’,這是什麼意思。”

隨著這三個音節一說出口,幾位杯戶小學的教師,臉色都是好一通劇變,相互對視幾眼,像是同時失去了語言能力,一種凝重恐懼的情緒在他們的眼神之間傳遞著。

“哇啊——”不等疑惑的柯南重複剛剛的問題,下田耕平就發出了一聲稱得上慘絕人寰的驚叫,抱著腦袋站直起了身,像是看見了什麼絕大恐怖的事情,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下一秒就能脫框而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轉了過去。

看樣子,屍體手背上的文字明顯給予了他極大刺激,讓他本就因目睹相熟之人死亡而瀕臨崩潰的情緒徹底失去了控製。

“下田?你還好嗎?”中村實裡縮起肩膀,畏怯地看著他的樣子,遲疑著靠近了他一步,想要看清他被雙手遮蔽的臉色。

“彆碰我!”不等她的手觸碰到,下田耕平就一把將她的手揮開,後退兩步,驚恐地注視著杉山的屍身,而後頭也不回地扭頭向著樓上跑去。

一邊跑著,他口中一邊不斷發出用以宣泄情緒的大吼聲。

“跟我無關!我沒有,我沒有!彆來找我!”

“下田,下田!”米原晃子看著他的背影,狀似焦急地喊了幾句,鏡片後的雙眼中卻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不會錯了,就是這個人。

她找到了,害死那個孩子的凶手!

垂在身邊的手指神經質地蜷縮了兩下,她眼前閃過了那雙平靜的包容的,仿佛看穿了她所思所想的海一般的藍色眼睛,慢慢克製住了翻湧的情緒。

她終於能睡個好覺了,不是嗎?

客廳當中,為她驅散憤怒狀態的唐澤睜開了眼,望著被火焰溫柔舔舐著的木柴,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由於見到他們的時候,米原晃子就已經踏出了越線的那一步,已經對杉山痛下殺手,他能為她做的並不多。

既然已經沒辦法讓好人擺脫深陷泥潭的命運,那倒不如讓她堅持自己的選擇,矢誌不渝地走下去。

祝君武運昌隆吧。

“所以,這就是你說,用不上我們登場了的原因嗎?”其他人都已經被動靜吸引到了門口的方向,始終存在感稀薄的星川輝趁機湊到了唐澤身邊,見他睜開了眼睛發呆,低聲詢問道。

隻要代入到這群人本來就有問題的視角裡去看,模糊猜出大致的經過不是難事。

連他都看出來,這次的事件恐怕又是死者造了什麼孽,凶手用最極端的方法來討公道之類的情況了。

“嗯。”沒有多動彈,唐澤保持著睡姿,輕聲說,“如果不能在一開始製止悲劇的開幕,那不如就做個安靜的觀眾,不要掃興為好。”

不管其他人的觀念如何,在唐澤這裡,他始終覺得,怪盜團應該是一種解決方案,一種正義得不到伸張,一切陷入僵局之時,將一切推動向皆大歡喜的外力。

而類似米原晃子這種動機的凶手,唐澤覺得,那本就是寸步難行的恩怨自己找到的出口,如果不能在一開始給他們以更好的方案,那就不如不去阻止。

“不過這樣的話,在其他人的理解裡,你就成了幫凶了哦。”淺井成實拉動了一下臉上的墨鏡,黑眼睛洞徹地看向唐澤。

“我到底是不是幫凶,你不是最有資格發言的嗎?”唐澤微笑起來,“‘月影島的……’”

在他說出那個中二的稱呼之前,淺井成實伸手,直接把他的嘴捂住了。

“繼續裝你的死,少說兩句吧!”

————

“給,咖啡。”

“啊,米原老師,謝謝。”被溫熱的茶杯貼在了臉上,呆坐著的鈴木園子回過神,道了句謝,接過了她手裡的杯子。

“我們已經報過警了,彆擔心。”捧著自己的那份,米原晃子挨著她坐下來,溫和地笑起來,“隻是情況特殊,因為暴雪封路,警察恐怕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過來了。再堅持一下,都快會好起來的。”

鈴木園子看著她那溫柔的笑意,嗅著手中咖啡的香氣,又看了一眼依舊唐澤躺著的沙發位置,忍不住鼻子一酸。

“下田老師呢,還是不肯下來嗎?”垂下了頭,鈴木園子小心地捧起杯子,抿了一口醇香的咖啡,整齊的短發隨著她的動作從兩頰滑落下來,擋住了她的表情。

“是,他甚至不肯開門,哪怕我們告訴他還是下來一起呆著比較安全,他還是堅決不出來,說‘你們都走遠一點,彆管我’之類的。我們也沒辦法了。”米原晃子聳了聳肩,十分無奈的樣子。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放任他一個人呆在上頭。”幫她一起端著托盤給大家送咖啡的中村實裡聽見她們的對話,頭疼不已地拍了拍腦門,“這個凶手說不定還待在附近呢。”

“他情緒太歇斯底裡了,讓他一個人安靜待一會兒也好。”勸了半天隻得到了連串嗆聲的阪井隆一不悅地哼了一聲。

“你們還是多注意一點那個男人比較好。”也分到了一杯飲料的森敦士冷不丁地插嘴道,“以我多年跑新聞的直覺,如果還要繼續出事的話,隻可能是他了。”

“你彆胡說八道了。”阪井隆一擺了擺手,不耐煩地嗬斥了一句,“二樓的窗戶關的好好的,他門也鎖得死死的,凶手從哪裡襲擊他。我看你是想要新聞想瘋了!”

“是嗎?”森敦士用陰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雖然死的人越多越聳人聽聞,對我的報道越有利,但我也是有基本人性的,不希望出現新的犧牲者了……說到底,如果三年前那次,你們能好好配合我的調查,將那個學生死去的真相查清,哪裡有今天這麼多的問題呢?”

“你,你這個瘋子,懶得和你多說!”聽見“三年前”這個詞,阪井隆一臉色一下變得青白,哼了一聲,站起來就走。

“阪井!”中村實裡呼喊了一聲,忙不迭起身朝他的方向追了過去,“不要自己一個人行動!”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才不怕什麼凶手不凶手的!”

“阪井!”

森敦士目送著他們離去,笑了兩聲:“嗬嗬,看樣子又是我不討喜了。算了,反正該提醒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

語罷,他端著手裡的茶杯,慢悠悠地朝著壁爐的方向去了。

“這個人還真是……”米原晃子搖了搖頭,也站起身,準備將桌上托盤裡剩下的幾杯繼續分發完。

一直沉默不語的鈴木園子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抬起了手,緊緊抓住了她細瘦的手腕,用的力氣很大,扯得米原晃子都搖晃了一下。

“園子,怎麼了?”愣了愣,她關切地看向這個昔日的學生,“還在害怕嗎?”

杉山極具衝擊力的死亡現場顯然刺激到了很多人,那幾個小學生到現在都湊在一團,其中那個小女孩更是一直在抽鼻子,看得人都要忍不住於心不忍起來了。

“老師……”不敢去直視米原晃子的表情,鈴木園子努力收緊著手指,乞求般低聲說,“你,一定非去不可嗎?”

有些吃驚,米原晃子看著死死盯著腳下不肯說話的鈴木園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鈴木園子抬起頭,用含著薄薄淚水的眼睛看向了米原晃子。

本還略感驚慌的米原晃子,對上了這樣一雙眼睛,表情重新變得柔軟下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這群孩子都這麼敏銳,一個個好似都成了偵探的樣子,能那麼快地覺察到她的不對勁之處……但他們都是尊重彆人的好孩子。

那個叫唐澤的,雖然表現方法不同了一些,但就結果而言,他就是在撞破了自己的謀劃和襲擊之後,選擇了沉默不語,用行動表明了對自己的同情和支持。

而鈴木園子,她不確定自己在哪裡露出了破綻,但好像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她卻隻是選擇像這樣毫無強硬之意的勸阻。

都是很好的孩子啊。

“抱歉,園子同學。”她緩慢卻堅決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伸手撫摸了一下她的發頂,“好好休息,等到雪停了,就會好起來了。”

感受著米原晃子的手從自己的指尖掙脫,鈴木園子險些真的哭出聲。

但她最後,也隻是默默收回了手,望著捧在膝蓋上的咖啡發著愣。

“我隻是想告訴您,您,您溫柔,和善,尊重學生,是班上所有女孩子都會崇拜喜愛的對象。”鈴木園子緩緩說,握緊了溫熱的瓷杯,“您是我最崇拜的老師,永遠。”

“……謝謝,我隻是個連學生的信任都無法達成,什麼也做不了的,無用的普通人罷了。”米原晃子苦笑了一聲,放下了自己蓋在她頭上的手,轉過身,向著二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米原老師……”

————

“你看完了沒有啊新一?”裹緊了身上的外套,阿笠博士眯著眼睛看著樓梯下厚厚的雪,發著抖問道,“再不回去,你要感冒了哦。”

“馬上就好!”柯南看著欄杆上缺損了一塊的積雪,踮著腳看著門欄上的那道溝壑,一個模糊的想法浮了上來。

比起外來的凶手,他還是更傾向於,凶手一定就是彆墅中的某個人一點。

而且,從對方襲擊的人選,以及留下的暗號,還有那群人的反應來看,這很有可能與那個記者提到的三年前“那個孩子的死”有關係。

哎,偏偏阿笠博士帶著熊孩子們也參與進了這次旅行裡,要不然的話,他覺得三年前某個孩子死亡這種訊息,他爸的剪報和案宗收集裡一定是能發現什麼的。

“新一,好了沒有,再不回去,小蘭要來催你了哦。”被又一下劇烈的寒風吹得眼睛快要睜不開了,阿笠博士又一次催促道。

“嗯,我們回去吧……”遺憾地歎了一口氣,有了一些結論的柯南也抖了抖,扯住領口小步跟著阿笠博士跑回了彆墅。

要怎麼弄清楚呢,三年前發生過的……

就在他的思緒還在不斷發散的時候,一串手機鈴聲將他的注意力重新拽了回來。

“是不是有人的手機在響?”摸了摸兜,確認不是自己的手機,柯南問了身邊的阿笠博士一句。

“呃,好像,是二樓傳來的……”

兩個人齊齊看向樓梯的方向。

“呀啊——”拖長了聲調的尖利女聲,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糟糕,二樓……”柯南咬了咬牙,朝著樓上衝了上去。

“下、下田老師……”咖啡杯滾落在地,滾熱的液體潑灑在地板上,浸濕了裙角,但中村實裡已經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隻是顫抖著手指指著前方敞開的房門,“下田他……!”

柯南連忙跑到她身邊,順著她指的方向向前看去。

以一個怪異的姿勢仰天滑倒在地上的下田耕平,毫無聲息地直直看著門的方向。

他的脖頸間,有兩道與杉山身上如出一轍的勒痕,明晃晃地表明了他遇害的狀況。

殺死杉山老師的凶手,終究還是得手了。

一樓,聽見這道聲音的眾人,有的飛快起身,同樣朝著二樓的方向靠近,有的則是定定坐在原地,像是對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也漠不關心。

鈴木園子屬於後者。

伴隨著這聲尖叫,她無力地垂下了頭顱,壓抑的淚水一滴一滴,落進了手中已經被放涼了的咖啡當中。

還是發生了,哪怕有所察覺,哪怕感覺到了問題所在,可悲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就沒有那樣堅定的、能說服米原老師的辦法?

看見米原老師的微笑時,她連一句蒼白的“這樣做是不對的”都說不出口。

那個笑容是那麼悲哀,那麼堅決,她的雙眼又是那麼明亮,像是有一簇瘋狂的火焰,微弱卻堅決地靜靜燃燒著。

所以她退縮了。

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而且就算將它告訴小蘭,告訴其他人……杉山老師已經死去了,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

已經不可挽回了,已經遲了,她什麼都做不了。

如果是那個推理狂,如果是明智君,他們這些名偵探,是會和自己一樣,對已經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還是會堅定地伸出手,毫不動搖地拉住她呢?

在麵對劇變的時候,為什麼自己是這麼軟弱、這麼無力……

“唐澤君……”

於是,等到確定一切塵埃落定的唐澤睜開眼睛,裝作剛剛醒來,扶著沙發的靠背慢慢坐起身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坐在壁爐邊淚水漣漣的鈴木園子。

“唐澤君,你也發現了是嗎?”她看著壁爐裡的烈火,用很小的音量說,“米原老師的狀態不對勁,你也已經發現了……所以,你才會故意支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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