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酪包(1 / 1)

這日晨起,天就陰沉沉的,黑雲翻滾,像憋了一場大雨。

唐珺都出門了,又折回去取傘。

他是書齋管帳的夥計,不像唐玥擺攤一樣自由,甭管刮風還是下雨,都得準時去上工。

辛苦程度快趕上後世的社畜了。

唐玥正好拿著蓑衣和鬥笠出來:“一會兒就要起風了,紙傘怕是要吹破,阿兄帶著鬥笠和蓑衣去吧。”

唐珺點點頭,交代道:“妹妹今日可彆去擺攤了,瞧這天兒會有大雨。”

唐玥笑著應了聲:“我今日本來就不去,否則天不亮就走了。”

唐珺這才放下心來,接過雨具,轉身踏上進城的路,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茫茫黑雲下。

唐玥正要回去,就見隔壁王家的門開了,出來的不是崔二娘,而是王大郎。

王大郎是個剛三十出頭的男人,長得矮壯,遠遠看去,有點像剛伐了木的樹墩子。

他在酒樓做工,也是個刮風下雨不得不出門的苦逼人。

隻不過酒樓一般早起沒什麼生意,生意主要集中在下午,因而王大郎上工一般比較晚。

看見唐玥,他道:“是阿玥啊,聽二娘說你最近在西市擺攤,怎麼今兒沒去啊?”

唐玥指了指天:“這不眼瞅著要下雨了嗎?今兒就不去了。”

王大郎屬於在棗花村混的比較好的,人家還在田裡苦哈哈的“汗滴禾下土”,他就已經進城當大廚了,心理上總有一股優越感。

因此說話都帶著幾分說教的意思:“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不行,想掙錢就得吃得起苦頭。”

那總不能讓人淋著雨擺攤吧?

唐玥“嗯嗯”敷衍兩句,問:“王阿兄,二娘又去擺攤了?”

說起崔二娘,王大郎一向覺得他這媳婦兒有些好吃懶做,還愛跟人攀比,沒有鄉下女人那種乾一行行一行的踏實勁兒。

原本在家種田種得好好的,前幾日突然說要去長安城裡擺攤,張口就要兩百錢。

還說唐玥一日時間就賺了將近一百錢,換做她,隻會賺更多,種地才能有多少收成?

這都好幾日了,也不知道賺了多少錢。

今兒眼瞧著要下雨,王大郎都以為崔二娘又要犯懶,誰知她竟早早起來,收拾了攤車,擺攤去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帶傘。

“去了,二娘難得勤快回,一早就走了。”

唐玥“唔”了聲,昨兒可都跟她說了,今日天兒不好:“那可得穿厚點,今兒冷著呢,要是一下雨,就更冷了。”

王大郎並不關心媳婦冷不冷,反而很自豪:“原以為二娘這回擺攤又是心血來潮,沒想到挺能吃苦,阿玥啊,這你可得跟二娘好好學學,不能刮點風,就縮在家裡不想出門了。”

唐玥心裡好笑,不答反問:“二娘賺了多少,王阿兄問了嗎?”

王大郎一愣,還真沒問。

給出去二百錢,不說多,起碼得回本吧。

“晚上等她回來我問問。”

唐玥“昂”了聲:“瞅著要下雨,王阿兄莫要耽誤了,快走吧。”

王大郎應了聲,回屋拿了把傘,鎖住自己家的門,匆匆進城去了,身影也如唐珺一般,消失在雲霧中。

唐玥回到自家屋裡,桌上擺著一張剛烤好的胡餅,她又倒上一碗無糖熱豆漿,把胡餅撕巴了泡著豆漿吃。

吃完朝食,她捧來一口木匣子,沉甸甸的,擱在桌上時“砰”的一聲。

唐玥揉了揉手腕,樂嗬嗬道:“哎呦,還挺沉。”

打開木匣子,裡麵滿是圓溜溜的孔方兄,都是這些天擺攤掙的錢。

“嘩啦”倒在桌上,又取來紅繩,一百個銅錢穿成一串……一直串了七串。

“七百七,七百八,七百九。”她一一數完,“一共是七百九十六錢。”

短短幾日功夫,竟掙了這麼多錢。

兄妹倆定下十貫錢的約定,十貫就是一萬錢,一個月內要賺夠十萬錢,按照目前的進度,很是吃力啊。

唐玥倒是不慌,淺淺試一下水罷了,根本沒發力呢。

想要在一個月內賺十貫錢,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兒,她毫無負擔地把錢放回匣子,把匣子好好收起來,等尋個機會,把錢存進長安城的錢莊。

外麵起了大風,夾雜著雨滴,不一會兒,雨就下大了。

秋初的雨來勢凶猛,砸在地上劈裡啪啦的,地上的塵土被打濕,又被浸透,空氣裡一股泥土的芬芳。

算算時間,唐珺應該已經安全到書齋了,沒淋著雨。

唐玥還挺喜歡下雨天,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門前看雨打樹葉,享受難得的閒適時光。

風帶著雨吹進來,打在身上涼絲絲的,還怪冷。

也不知道崔二娘這會兒怎麼樣了,這種天氣,西市的街上根本不會有行人,哪會有生意啊。

這麼冷的天,還去賣涼飲子,崔二娘真是想不開,那碗錢不全賠進去了嗎?

虧的崔二娘擺攤的地方離王大郎不遠,倒是可以去王大郎做工的酒樓裡避避雨,如果酒樓掌櫃不介意的話,這就得看王大郎的麵子夠不夠大了。

人可以避雨,攤車卻不能進酒樓,怕是隻能在雨裡淋著了。

風吹的有些冷,唐玥起身進屋,又進了甜品屋。

甜品屋裡倒是暖和,剛才在門口凍涼的手,被小屋裡的暖風一吹,逐漸熱乎起來。

東牆的置物架上有一排書,都是唐玥愛看的,找了本曆史類的書,窩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在甜品屋裡消磨大半日的光陰,唐玥腹中咕咕叫了兩聲,有些餓了。

唐珺還沒回來,也尚未到暮食時間,她便又有了吃甜品的理由。

說來也怪,上一世愛吃甜品,總得悠著點身材,日日鍛煉,才敢放肆吃個痛快,饒是這樣,時不時還會胖上一些。

這一世倒好,甜品放開了吃,竟然絲毫未見豐腴。

思來想去,唐玥隻想到一種可能:甜品屋本就處在一片虛無中,這裡的食材便也是虛無的,任憑怎麼吃,都不會實質性地轉化成身上的肉。

也就是說,吃這甜品屋裡的甜品,根本吃不胖!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若真是這樣,那可是甜品死忠愛好者唐玥的福音。

想到這一層後,唐玥心情彆提多好了,連做甜品都哼著小曲。

冰箱裡有袋裝奶油和圓麵包,乾燥櫃裡有奶粉,便做香濃十足的乳酪包吧。

圓麵包有碗口那麼大,改十字刀切成四半,表麵刷上蛋液,放進烤箱裡烘烤。

等蛋液烤至蜂蜜色,麵包就烤好了。

打開烤箱,小麥粉的清香爭先恐後飄散出來,雞蛋的濃香不落其後,聞的人幸福感十足。

麵包外表圓潤,內裡鬆軟,彈性十足,用手摁一下,立刻就能回彈成原樣,可見有多蓬鬆。

等麵包晾得稍涼些,袋裝奶油擠在切麵上,厚厚一層,尚未吃到口,已經能想象到滿口奶油的幸福。

奶油被抹刀抹得平齊,再沾上滿滿的乾奶粉,四份香噴噴的乳酪包就做好了。

唐玥把乳酪包分彆裝進油紙袋,擱在描金托盤上,一起出了甜品屋。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天還是陰沉沉的,保不齊一會兒還要接著下。

唐玥加了件厚衫子,拎著油紙袋出了門。

柴老翁家的籬笆院門敞開著,院子裡靜悄悄的。

這老人家一到陰雨天腰腿就疼得下不來床,沒法做活兒,又無兒無女,連個做飯的都沒有。

“阿翁。”唐玥叫了聲。

屋裡低低應了聲:“阿玥啊,快進來,外邊冷。”

唐玥進了屋,瞧見柴老翁竟不在床上,正扶著腰,往爐子裡添煤炭,爐邊是隻銅壺,預備生火燒水。

她眼疾手快,幫老人家把銅壺提到爐子上。

“燒些水,泡胡餅吃。”柴老翁解釋說。

鄉下人生活拮據,不會頓頓有菜有湯,配著幾根青菜煮碗索餅,就著醃菜啃窩窩頭,或是熱水泡胡餅,就算對付一頓。

這已經算好的,聽柴老翁講,他的阿翁生活在前朝,那時候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餓死好多人。

如今國富民強,百姓能吃飽穿暖,沒有沉重的賦稅徭役,已經很知足了。

“阿翁,先彆吃胡餅,我給您帶了乳酪包。”唐玥把油紙袋推過去。

柴阿翁剛才就看到了,他沒去拿那油紙包,而是先翻出一包桃酥,輕唐玥品嘗。

這是老人家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招待之物了。

唐玥笑著道:“那咱倆交換著吃。”

她捏起一塊桃酥品嘗,咬一口又酥又香,麵上還有黑芝麻,果真十分美味。

柴阿翁也笑了下,枯燥的手拿出一隻尚帶餘溫的奶酪包,咬了下去。

老人的牙齒和舌頭吃了一輩子的飯,也從沒吃過這麼柔軟的食物,竟一時愣住了,直到奶油在口中慢慢融化,才在滿口的柔香中找回牙齒和舌頭,繼續咀嚼起來。

麵包自帶小麥香氣,蓬鬆、柔軟、筋道,奶油的甜味淡淡的,奶香卻十足,細品還有恰到好處的鹹,一大口吃下去,一點都不覺得甜膩,隻在舌尖留下極為細膩的觸感,而後慢慢融化,徒留馨香。

奶粉雖是乾的,可裹在奶油上麵便一點都不會噎人,反而增加了奇妙的口感,像分散在細膩中的甜沙,夜幕中的星辰。

“阿玥自己做的?手藝這麼好。”柴老翁不住誇讚。

唐玥開心地笑了:“我的食客們也常誇我手藝好。”

對於一位甜品師來說,沒有什麼比做出來的甜品被食客誇更高興的事兒了。

又陪柴老翁聊了好一會兒,唐玥這才起身告辭。

等回到家時,隔壁王大郎和崔二娘已經回來了,屋裡傳來王大郎憤怒的聲音,似乎在和崔二娘爭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