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王允的口舌利害(1 / 1)

漢家功業 官笙 11427 字 1個月前

第215章 王允的口舌利害

聽著王允的話,蔡邕徹底酒醒了。

他脖子發冷,不自禁的縮著脖子。

王允的話,嚇到他了。

他在文學上有著極高的成就,在大漢朝享譽盛名。同樣的,他對仕途有著極其強烈的渴望,想要站在更高處,令更多的人仰望!

原本,就差那麼一步!

他女兒入宮,生下皇長子,備受寵愛。

按照以往的慣例,宮裡的陛下愛屋及烏,他蔡邕必然風雲驟起,登臨高位。

曾經一度他心潮澎湃,飄飄乎不知所以。

直到前不久,他被當朝訓斥,降級三等,這才猶如冰水澆頭,令他徹底清醒過來。

這段時間,他是渾渾噩噩,連生女兒都不能讓他有所恢複,頹喪的十分徹底。

但是王允這番話,燃起了他的希望,又帶給了他恐懼。

他女兒蔡琰如果能被立為皇後,他外孫劉紹為太子,他飛黃騰達毋庸置疑!

可如果不是,那唐瑁便是他的下場!

蔡邕心裡翻江倒海,難以平靜,好半晌才清醒過來,急聲道:“我不能舉薦,隻會適得其反!”

老丈人舉薦女兒,宮裡的陛下怎麼看?朝野會怎麼看?隻會使得他名譽掃地!

王允一直注視著蔡邕,見他明顯意動,漠然道:“蔡公確實不合適,但有一個人,十分合適。”

蔡邕心頭一震,道:“是誰?”

王允神情不動,盯著蔡邕沉默片刻,慢慢說道:“禦史中丞,伏完。”

蔡邕擰眉,伏完是劉協的老丈人,在朝野眼裡,是個不想‘招惹’之人。

蔡邕神情驚色,連聲道:“不可不可!誰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蔡邕再怎麼樣,都不想與伏完,劉協沾邊。

王允越發漠然,道:“蔡公想怎麼做?”

蔡邕看著王允,隻覺口乾舌燥,腦子裡暈乎乎的。

王允突然這個提議,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王允心裡冷哼,這蔡邕也是‘不可共計大事’!

但蔡邕的身份太過特彆,王允需要他的幫助!

強壓著不滿,王允一言不發。

蔡邕見王允不說話,反而更著急了,猶豫再三,道:“伏完,真的能行?”

王允麵不改色,道:“我能說服他。”

蔡邕心裡既激動又緊張,並且緊張占大部分。

他看著王允,嘴唇蠕動著,想要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忽然想起來,連忙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這一口下肚,腸胃涼爽,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蔡邕放下酒杯,控製著表情,道:“王公想要做什麼?”

王允突然跑過來,跟他說‘議立太子’,必是有所圖謀!

王允漠然的臉上出現堅定之色,道:“我若助你得償所願,你須助我遏製潁川黨,尤其是大考名錄,先得我過目。”

蔡邕神情凝色,沉默不語。

作為太常寺卿,天下學院都歸他管,除非特旨,大考都是由他主持,具體的‘入仕’名單,自然也在他手上。

按理說,這是需要尚書台,也就是楊彪與王允同意的,現在,王允要求先行過目,蔡邕有些犯難。

王允雙眸冷銳的盯著蔡邕,道:“蔡公,我隻是要先行過目,並不要求你做什麼。”

蔡邕麵色小心,道:“你隻是看一眼?”

王允道:“一字不改。”

蔡邕有些勉強的點頭,連忙又道:“你真的能說服伏完?”

王允神情漠然從容,道:“蔡公還請記得你的承諾。”

蔡邕心裡還是遲疑,又擔心大外孫的太子之位跑了,掙紮半天,還是點頭道:“好。”

王允道:“我要看前不久的名單。”

依照劉辯‘秋闈’的要求,也是各地急需補充大小官吏的現實迫切,九月底下旬,太學、鴻都門學再次聯考。

到了這種關頭,蔡邕沒有遲疑,道:“我府裡沒有,明日送給你看看。”

“我看後,你至少要推遲三日送交吏曹。”王允道。

蔡邕想了想,道:“好。”

王允見蔡邕‘聽話’,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思放下來,道:“我聽說,兗州,司隸,並州的太學、鴻都門學籌建的差不多了?”

蔡邕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稍一想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便道:“嗯,太原,洛陽,山陽三地,都已經籌建的差不多了,前期入學的,總共近一萬人。”

六所學院,才一萬人,平均不到兩千。

王允思索著,道:“我聽說,鴻都門學完全免費,隻招收庶民?而且錢糧由太常出?”

蔡邕有所警醒,看著王允道:“鴻都門學,是先帝所立,這,並沒有什麼問題。”

王允冷哼一聲,道:“將來這些人,像先帝時那樣,直接為太守,甚至入六曹侍郎、尚書,你還會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嗎?”

蔡邕嚇了一跳,急忙道:“不可能!朝廷有規製,凡事入仕,皆須通過聯考,任何人不得意外。”

“那司馬儁考了嗎?”王允道。

蔡邕不知道為什麼,對這王允生出了莫名的畏懼之心,陪著笑道:“司馬公不同,他是陛下親自征召,並非初次入仕。以前任潁川太守,入為刑曹尚書,並不算過分。”

王允對‘朝廷規製’這種,是一點都不信,大漢朝的規製還少嗎?到現在,還能堅持的有幾條?

他也不能將話說的太直接,稍稍沉吟,道:“今天我與你說的,你記在心裡,暫且任何人都不要說。”

蔡邕哪裡敢,現在的他,比之前還要小心謹慎了,連連點頭,道:“王公,伏完那邊……”

“我會找時機去說,你無需擔心。”王允道。

蔡邕沉著臉,重重點頭,但心裡哪能不憂。

兩人這邊說著的時候,皇甫嵩,盧植出了大司馬府,深夜進入崇德殿。

劉辯好不容易將三個小家夥哄睡,交給婢女帶走,不等鬆口氣,便又接見他們二人。

三人坐定,還不等說話,盧植便一直咳嗽,幾乎不停。

劉辯看著他,見他臉色蒼白,咳嗽的十分痛苦,招過潘隱,道:“去,傳醫師。”

不等潘隱回話,又給盧植倒茶,道:“卿家喝口茶壓一壓,醫師馬上到。”

盧植躬身,強力控製,頭上青筋跳動,道:“謝陛下,臣無礙,隻是感染風寒。臣等深夜叨擾陛下,是因為冀州的戰事有結果了。”

話音未落,又不斷咳嗽起來。

劉辯坐直了一點,見他這樣,連忙道:“盧卿家先休息一下,皇甫卿家,你來說。”

皇甫嵩遞過一道奏本,道:“是。陛下,應劭用了詐計,大敗黑山軍,俘虜六萬,斬首三千餘,目前張燕,白繞,於毒等叛逆潰散,逃亡並州、冀州、幽州等交界處,冀州之圍已解。”

劉辯又驚又喜,接過奏本,隻見寫的十分粗略,抬頭看向皇甫嵩,心裡千思百轉,道:“命張遼、夏侯惇歸應劭調遣,儘速平定冀州各處匪亂。對了,讓趙雲回禁軍大營,朕要知道詳細經過。”

“是。”

皇甫嵩應著,道:“陛下,冀州暫且無礙,現在,問題反而出在徐州。”

劉辯正激動,籌謀著在冀州推行‘新政’,鞏固‘鹽政’,聞言一怔,道:“徐州,什麼事?”

皇甫嵩有些猶豫,道:“那呂布占據了徐州三郡,近來各處奏報、彈劾,那董卓,更是派人多番籠絡。一旦呂布倒向董卓,事態恐有大變。”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心裡嘀咕道:怪不得,朕之前就覺得,這些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原來如此。

是曆史的慣性,還是人性相吸?

劉辯沒有多思這些深奧的哲學問題,故作思忖的道:“嗯,給他加個中郎將吧,嚴令歸丁原調遣,但有不軌,立即罷除。”

“臣領旨!”皇甫嵩抬手道。他對這個布置沒有異議,是正常的反應。

盧植還在咳嗽,臉上半青半白,道:“陛下,那吳郡太守孫堅越發乖張,既不遵朝廷之命,又威逼朝廷所任州牧,著實大膽,須做彈壓。”

劉辯雙眼微眯,對於孫堅,他一直有所提防,這位桀驁不馴完全擺在明麵上。

“給他傳令,再敢妄為,罷了他!”劉辯道。

又見盧植咳嗽,醫師還沒來,劉辯道:“潘隱,你扶著盧卿家去,要醫師好好診治,不可耽擱。”

盧植頭上冒出虛汗,頭也發昏,沒有強撐,起身道:“臣謝陛下。”

在潘隱的扶著下,盧植退出了後殿。

劉辯看著盧植的背影,麵露擔憂。

他記得,在‘三傑’中,盧植是死的最早的,算算時間,或許就在這一兩年。

皇甫嵩見著劉辯的神情,微微躬身,心裡同樣不安。

他與盧植在大司馬府可以說是朝夕相處,知道盧植的身體情況——非常不好!

很快劉辯回過神,道:“具體事宜,大司馬府做好預感稟報朕。另外,多招一些人手,卿家與盧卿家要多注意身體,切莫過於勞累。”

皇甫嵩抬手,道:“臣等領旨。”

劉辯點點頭,心裡在考慮大司馬府的構置。

第二天一早。

王允一如既往第一個來到尚書台,開始一天的工作。

楊彪卡著點到,挺著大肚子,儀態從容,路上的大小官吏,情不自禁的見禮。

隨著朝廷整頓吏治的推進,朝廷的威嚴正在複蘇,作為丞相,楊彪的威儀也在悄然增加。

路過王允的值房,楊彪瞥了眼,大步穿過。

有了劉辯上次在嘉德殿的敲打,楊彪與王允老實了下來,頗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

王允注意到了楊彪,卻沒有理會,認真的審視著手裡的公文。

這是一份並州牧何顒上來的公文,內容是關於被裁減的‘冗官’,王允漠然著臉,眉頭不斷擰起。

他發文裁減的,暗示裁減,想要裁減的,牧何顒上來,不足他預期的十分之一!

“潁川黨……”

王允雙眼閃過冷芒,忽的起身離開值房。

剛出門,便迎來了值房小吏。

小吏一怔,道:“王公要出宮嗎?”

王允道:“入宮,有什麼事情嗎?”

小吏瞥了眼四周,低聲道:“王公,小人聽說,吏曹那邊擬定的補缺名單出來了。”

王允臉色微變,道:“能拿到嗎?”

事先拿到與等吏曹奏稟,那是兩回事。

小吏搖頭,道:“隻有荀尚書一個人知道,外人估計看不到。”

王允心裡升起怒氣,道:“你繼續盯著他們,我進宮一趟。”

“是。”小吏不以為意,王允哪天不進宮?

王允出了尚書台,繞過嘉德殿,去的卻不是崇德殿,而是永樂宮。

王允來到門口,與守衛的中黃門,淡淡道:“通傳太後娘娘,左仆射王允求見。”

中黃門不敢怠慢,應著小跑向裡麵。

王允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還在思索著措辭。

而宮裡何太後剛剛梳洗好,正準備與宮女玩遊戲,聽到王允求見,哼了一聲,道:“不見!”

上次王允直言不諱,將何太後頂撞的夠嗆。何太後並不是什麼有胸襟的人,一直記著,不找王允的麻煩就不錯,哪裡會見他。

中黃門應著,又跑回來,與王允道:“王公,娘娘有其他事情,不方便見王公,王公請回吧。”

王允也不意外,道:“你與娘娘說,事關二位小殿下,請娘娘容稟。”

中黃門猶豫著,事關‘二位小殿下’,他也不敢大意,隻好硬著頭皮再次來到宮裡。

何太後聞言,本來笑容滿滿的臉上頓時冷了下來,冷笑一聲,坐好道:“胡言亂語!他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宮今天就對他不客氣!”

中黃門心裡鬆口氣,連忙又回頭去請王允進來。

王允來到宮裡,見何太後麵無表情的端坐,身旁還有眾多宮女,抬手見禮道:“臣王允,見過娘娘。”

何太後倨傲的坐著,淡淡道:“本宮不是陛下那好好說話,你要是在我這裡胡說八道,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王允麵不改色,道:“娘娘,事關重大,請屏退左右。”

何太後皺眉,盯著王允,似覺得王允沒有作假之色,擺了擺手。

一眾宮女、內侍緩緩後退,無聲的退了出去。

何太後拿起茶杯,也不看王允,道:“你莫要給本宮機會。”

王允見四下無人,再次抬起手,道:“太後娘娘,臣是為了東宮一事,特來請示娘娘。”

何太後一怔,轉過頭來,道:“東宮,你說要立太子了?”

王允一臉正色,沉聲道:“娘娘,陛下繼位不順,皆是因為先帝生前未立太子,前車之鑒,臣認為,當宜早立下太子,以定萬民之心。”

何太後放下茶杯,嗤笑道:“陛下才多大,何須急迫?王允,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說這個事?”

聽著何太後語氣不善,王允毫無懼色,道:“娘娘就不擔心,成為第二個董太後嗎?”

本來嗤笑的何太後,猛的站了起來,雙眼冷酷,神色變幻不斷。

在先帝駕崩後,董太後便執意要立劉協為帝,除了劉協是她撫養長大,頗為疼愛外,也未嘗不是為她自己所考慮。

劉協爭奪帝位失敗後,董太後的日子可以說是相當淒慘!

何太後看在眼裡,自然不會容忍她成為第二個董太後!

可如果有那麼一天,劉辯寵愛某個妃子,這個妃子她不喜歡、不對付,背後又有親族支持,劉辯執意要立這個妃子為後,這個妃子的兒子為太子……

曆史重演,隻不過,何太後變成了董太後,又有新人成了‘何太後’,該怎麼辦?

想到這一點,何太後忍不住的心驚膽跳,差點站立不穩。

何太後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眼神冰冷的注視著王允,道:“你想說什麼?”

王允神情不變,抬著手,道:“臣請示太後娘娘,宜立太子,定國本,安社稷。”

何太後這才聽明白,皺起眉頭,緩緩坐下,細思起來。

王允的話點醒了她,不能等到那種時候,必須要儘早選擇一個她喜歡、對她恭順的兒媳婦以及孫子,這樣才能避免重蹈覆轍,落入董太後那般淒涼境地。

目前,她的辯兒有兩個兒子,長子是蔡文姬所出,次子是唐姬所出。

論感情,何太後自然與唐姬更為親近一點,但也就是那麼一點,對於唐姬時不時表露的小心思,何太後看在眼裡並未點破,實則不喜歡。

而蔡文姬知書達理,待人接物皆令她十分舒服。最重要的是,蔡文姬出自詩書之家,才學極好,書香濃鬱,這一點,是何太後欣賞的,或者說,是屠戶之家出身的她,暗中羨慕的。

但蔡文姬的母族,也就是蔡家名望太好,蔡邕詩文傳天下,仰慕者無數,如果立劉紹為太子,蔡文姬為皇後,將來未必好控製。

何太後擰著眉,心裡反複計較,一時間難以決定。

好半晌,她麵帶寒霜,與王允道:“你覺得立誰合適?”

王允抬著手,越發肅容,道:“啟稟太後娘娘,長幼有序,嫡庶有彆。陛下乃是嫡子、長子,繼承大統理所當然。現今所立太子,當以長子為宜。”

“劉紹?”

何太後自語一聲,心裡還是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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