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不隸台閣(1 / 1)

漢家功業 官笙 9322 字 26天前

第226章 不隸台閣

崇德殿,後殿。

劉辯看著曹操的‘請罪奏本’,審視再三,還是放到了一旁。

他身前坐著兩人,臉上已經有些皺紋,顯得更加老成的荀彧,以及臉色蒼白,病懨懨的戲誌才。

劉辯拿起茶杯,道:“二位卿家是說,去年的秋糧,在根子上,就出了問題?”

戲誌才雖然病懨懨的,但中氣十足,道:“是。依照臣的調查以及推斷,以及兗州的田畝以及人口,秋糧十萬石,隻是一個基礎,真正的數目,或在二十萬石之上。”

劉辯輕輕喝了口茶,神情思忖。

對於戲誌才與荀彧的奏本,他心裡也大感意外。

他知道兗州士族大戶藏匿田畝、戶丁,以躲避朝廷賦稅,但卻不曾想,差距會這麼大。

如果真有二十萬石,差不多就是朝廷賦稅的一半了。

兗州都藏匿這麼多,其他州郡可想而知。

荀彧抬起手,道:“陛下,是以,臣等商議,以今年夏糧為契機,對並州、司隸、兗州進行徹底的清查,以確保夏糧全數入太倉。”

劉辯抱著茶杯,看著戲誌才與荀彧,微笑著道:“用不著那麼麻煩,而且治標不治本。”

戲誌才愣神,道:“陛下的意思是?”

劉辯放下茶杯,悠然道:“朝廷一直在推動‘清丈田畝’以及‘戶丁登記’這兩件事,因為種種事情,推行的並不順利。從今年開始,尚書台以及六曹,要著力推動,儘早完成。隻有田畝、戶丁清楚了,那麼稅收也就一目了然。”

戲誌才聞言,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些事情,朝廷其實一直在做,隻不過好像所有人都不是太上心。

現在聽劉辯的話,戲誌才有些會過意,看向劉辯的目光,不禁有些古怪。

陛下,是早就知道了?

他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們為了確定,用了幾個月時間去清查,到現在才敢篤定的來奏報。

宮裡的陛下,怎麼可能知道?

荀彧思忖一陣,道:“陛下,臣意雙管齊下,治標治本。”

劉辯稍稍沉吟,搖頭道:“精力太過分散了,還是要抓主要問題。六曹都要緊盯主要問題,戶曹是賦稅、田畝。吏曹統管吏治,與禦史台要緊密配合,肅清吏治,是治國的第一步!”

荀彧,戲誌才見劉辯這麼說,隻能抬手道:“臣等領旨。”

劉辯看著兩人,頓了頓,道:“自王允事發以來,傳出了種種謠言,朕有必要提醒二位卿家,專心用事,不必理會,要集中精力在朝廷政務上。”

王允身敗,朝野各種流言四起,最多的,便是朝廷要詔回劉虞,以接替楊彪做丞相。

“臣等謹遵聖訓。”荀彧,戲誌才應道。

不等劉辯點頭,一個宮女跑到門口,急聲道:“陛下,二殿下又病了。”

劉辯臉色一變,起身道:“二位卿家去忙吧。”

荀彧,戲誌才連忙道:“臣等告退。”

劉辯出了後殿,直奔永安宮。

唐姬的寢宮內,擁擠著一群人。

唐姬見劉辯來了,紅著眼,眼淚不停的流。

劉辯拍了拍她後背,無聲的來到床邊。

劉愈小臉蒼白,眉頭緊皺在一起,很是痛苦。

醫師正在診脈,好一陣子,抬手向劉辯道:“陛下,二殿下並無大礙,臣開幾服藥便會沒事。”

劉辯長鬆一口氣,道:“潘隱,你陪醫師去。”

“是。”潘隱連忙應著道。

醫師一走,劉辯坐到床邊,看著劉愈不時的輕乎聲,心裡分外難受,想用手抹平他皺著的眉頭,又擔心反添痛苦。

之所以取名‘愈’,就是這小家夥出生後便體弱多病,一副養不活的樣子。

唐姬站在劉辯背後,無聲流淚,同樣擔憂不已。

直到吃了藥,過了一陣,小家夥眉頭舒緩,不再那麼痛苦,臉色恢複絲絲紅潤,漸漸安睡。

劉辯陪了半天,直到確定無事,這才出永安宮。

“陛下,太後娘娘有請。”沒走幾步,潘隱跟上來低聲道。

劉辯嗯了一聲,轉身又向永樂宮走去。

何太後沒有在宮裡,而是抱著何晏,望著宮外,安靜的出神。

劉辯到了近前,何太後才有些清醒,歎了口氣,又看向懷裡安靜的何晏,將他放到地上,笑著道:“去玩吧。”

何晏仰著小臉,來回看著劉辯與何太後,而後辨彆了一下方向,轉向永寧宮方向。

何太後看著何晏的背影,神情有些悲傷,輕歎道:“何鹹不過比你大幾歲,怎麼說沒就沒了?”

劉辯不知道怎麼安慰何太後。

現在的人,哪個歲數死都不奇怪。

“他小時候,最喜歡賴著我了,說以後要養豬,給我置辦大院子……”

何太後恍惚,不斷自語。

劉辯沒說話,隻是陪在一旁。

老何家的事情,劉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好一陣子,何太後才回過神,搖了搖頭,無奈的道:“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了。我要跟你說的是何鹹的喪事。”

說到這裡,何太後頓了下,道:“他父親的事後,何鹹就沒什麼朋友了,就那曹孟德一個人,我打算將喪事,交給他來辦,你覺得怎麼樣?”

劉辯本來還想再壓一壓曹操,看著何太後的悵惘臉色,點頭道:“好,朕派人去傳話。”

何太後這才放下心,又自顧的歎了口氣,看向宮外,道:“我聽說,何苗近來沉迷酒色,身體十分不好,不知道哪一天又會突然沒了。”

劉辯明白何太後為什麼這麼傷感了,暗自搖頭。

何家因為何太後一飛衝天,可也不知進退,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另一邊,荀彧,戲誌才出了宮,便直奔戶曹。

叫來荀攸,三人坐定,便討論著事情。

戲誌才咳嗽兩聲,道:“從陛下的話裡不難判斷,陛下對地方虛報錢糧,貪瀆不法是知情的,隻是知曉多少,無從判斷。”

荀攸聞言,若有所思的道:“怕是在繼位之前就知曉了,我記得,前年陛下就曾與聊過這些。”

荀彧看了他一眼,道:“陛下要我們集中精力,推進清丈田畝與戶丁登記。”

荀攸頓時明了,道:“你擔心國庫情況?”

荀彧道:“冀州,青州,兗州等地,需要大量的錢糧,現在基本上都是各地自行籌措,這不是長久之計。”

荀攸,戲誌才兩人對視一眼,陷入沉思。

地方自行籌措錢糧,自行招募軍隊,甚至於自行任命大小官吏,雖說是不得已,可也蘊藏了不可預測的危險!

現在朝野幾乎不提及的益州以及益州牧劉焉,就是一個最大的危險!

劉焉對朝廷的命令是置若罔聞,甚至於用了天子的器具,朝廷對此隻能裝聾作啞,無可奈何。

現在,除去青州,司隸,兗州,其他地方,都有這種情形。

比如徐州的呂布,豫州的公孫瓚,以及青州的曹操。

他們對朝廷幾乎沒有任何依賴,一旦沒了‘敬畏’或者說‘忠誠’,那就是一方諸侯。

大漢天下,將任由他們逐鹿!

“現在,關鍵之地,是青州!”荀攸沉色道。

北方各州,拋開兩州不說,並州,司隸,兗州都在朝廷的控製下,而後是甫定的冀州以及北方的幽州。

冀州牧是應劭,此人威望不足,大概率不會亂來,並且由張遼鎮守。

而幽州疲敝,地廣人稀,糧少兵寡,幽州牧又是劉虞,基本不用擔心。

反而是青州,曹操迫降百萬黃巾軍,得青壯十幾萬編練成軍,雖然遵從大司馬府命令,進行‘屯田’,可這麼多兵馬在他手裡,朝廷上下,十分不安心。

尤其是近來的夏侯淵一案,朝廷上下心照不宣的放大這件事,明顯是要趁機打壓曹操。

戲誌才雙眼冷峻了幾分,道:“我觀曹操此人,狼顧鷹視,麵相凶悍,不是甘願久居人下之輩,一旦得勢,朝廷恐難製約。”

這時,一個小吏在外麵敲門,道:“尚書,曹將軍派人來索要錢糧。”

荀彧神色如常,道:“按慣例。”

按慣例,就是直接打發走。

國庫越窮,要錢要糧的越多,戶曹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應付來自各處索要錢糧的大小官員。

小吏沒走,反而道:“尚書,曹將軍奉旨主辦何鹹的喪事,是以這個理由來要的。”

荀彧與何鹹不熟,看向曾經的大將軍府幕僚的荀攸。

荀攸倒是知道何鹹沒了,回想起何進的一些恩惠,輕輕點頭,道:“朝中現在大半的人都與大將軍有關,撥付一些吧。”

荀彧轉過頭,道:“要多少?”

“回尚書,三百萬。”小吏道。

荀彧愣了下,何鹹的喪事,隻要三百萬?

“給他。”荀彧道。

小吏應著,轉身離開。

戲誌才有些意外,道:“陛下,這還是要重用曹操嗎?”

荀攸想著曹操這一路走來,都是劉辯強行保護,道:“青州,也不是非曹操不可,我建議,曹操暫且留在京中。”

戲誌才當即道:“我同意,隻是,陛下會答應嗎?而且,青州那邊若是再起變故,怎麼辦?”

荀攸想了想,道:“那就讓曹操移師,由朱使君全麵接管整個青州,以朱使君的能力,應當問題不大。”

荀彧卻道:“朱使君能力確實有,但魄力不足。”

戲誌才看了他一眼,明白荀彧的‘魄力’指的是什麼。

朱儁在青州兩年多,隻能擋住黃巾軍,而且屢有敗事,並非他能力不足,也不是朝廷支援太少,而是朱儁缺少了皇甫嵩的‘狠辣’。

皇甫嵩能屠城,能築京觀,殺降也毫不手軟。

這一點上,曹操比皇甫嵩還要狠,為了‘勝利’,曹操能夠不擇手段!

但朱儁做不到。

是以,一旦黃巾軍再次湧起,朱儁狠不下心,根本控製不住局勢。

荀攸深深皺眉,開始認真想著人選。

現在的朝廷是不缺武將的,可能夠控製青州那種複雜局勢的,找不到第二個!

荀彧見荀攸與戲誌才苦思,道:“這件事暫且放一放,說一說太倉的事。”

太倉,也就是國庫。

荀攸壓下曹操這件事,道:“陛下要清丈田畝、戶丁登記,是為了從跟不上解決問題,這是國政,我等理當支持。不過,緩解國庫空虛,我等也責任在身,不能躲避,否則到時用錢時,無法向陛下交代。”

戲誌才也點頭,宮裡的要求,他們要辦,屬於他們職責的,也不能因為這個要求而敷衍塞責,不管不顧。

荀彧道:“那好,我們製定詳細的計劃,以吏曹、禦史台配合,盯緊夏糧。”

荀攸坐直一點,道:“好。下個月,我打算出京,從司隸到並州,再到冀州,走一圈。”

戲誌才看了他一眼,道:“要不要禦史台派人隨和?”

戲誌才因為是山陽郡的表現,在禦史台內備受重視,不止品佚提升,權力也大增。

荀攸想了想,道:“我這一趟,主要是安撫,不宜有大動作。禦史台就不要了。對了,我聽說王景興還在京中?”

景興,王朗的字。

荀彧看向他,目露疑惑,道:“不是說,他要調任刑曹右侍郎嗎?”

荀攸一怔,道:“吏曹沒有這個提議。是尚書台的意思,還是宮裡?”

依照現在的製度,要麼是有大人物舉薦,要麼是宮裡指派,否則大小官吏,基本上是由吏曹先行遴選,而後上報、共議。

戲誌才見荀攸這麼說,道:“我也聽到這樣的說法,既然吏曹沒有。那,是丞相的意思?”

眾所周知,丞相楊彪唯一的‘黨羽’,就是他家的西席先生,山陽郡太守,王朗。

荀彧神情若有所動,繼而道:“先不管他。冀州的鹽場已經肅清了,誌才,我想由你來看著。”

戲誌才病懨懨的,搖頭道:“我手裡沒兵,給我也看不住,你還不如找韓斌。”

荀攸將兩人對話儘收眼底,咳嗽一聲,故作掩飾的道:“前不久,皇城府與冀州牧、虎賁中郎將聯合寫信給我,說是,鹽場由他們共同接管。但具體的運營,官吏安排,仍由吏曹、戶曹決定。”

戲誌才愣住了,道:“這……”

荀彧道:“皇城府?”

荀攸欲言又止,瞥了眼戲誌才。

戲誌才不自覺的笑了笑,道:“我怎麼你們叔侄不那麼熟啊?皇城府,由皇甫二公子為校尉,專司刺探,是陛下欽設,不隸台閣。”,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