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海見眼前的三個女人，都是一臉要吃人的樣子，連忙解釋道：“我也是從科學雜誌上看來的。”

這次就連林芝也沒打算放過他，甚至還和沈家姐妹站到了一邊，追問李雲海，你在哪本雜誌上看到的？哪個科學家說的？

李雲海搔著腦袋，嘿嘿笑道：“哪裡看的忘記了，應該是在圖書館看的。據生理心理學家研究表明，愛情誕生之初，人體都會分泌一種物體叫做多巴胺，多巴胺能讓人產生開心、高興等積極的情緒。”

他求生欲很強，三個女人卻用一種冷眼審視的態度看著他。

李雲海硬著頭皮說下去：“但是，由愛戀對象刺激而產生的多巴胺分泌期隻有三個月。”

沈秀玲冷哼一聲：“騙人！那你說，沒有你說的那個多巴胺，男女之間，就沒有愛情了？天上的牛郎織女，每年還見一麵呢！”

李雲海笑道：“還是有感情的，隻不過是進入了平淡期，是另一種感情。從驚鴻一瞥的相思，到矢誌不渝的熱戀，再到相看兩不厭的陪伴。”

沈秀玲挽著姐姐的手，說道：“姐，伱看他一本正經的在胡說八道！彆信他的鬼話。還專家說的呢！我看是磚家差不多。如果真有多巴胺這種東西，那誰要賣這種飲料，豈不是要發大財了？喝了就有戀愛的感覺！”

林芝和沈秀蘭都笑彎了腰。

李雲海無奈的攤了攤雙手：“其實我也不相信。”

四個人一起逛街。

沈秀玲總把姐姐往李雲海身邊推。

沈秀蘭打了妹妹的手一下：“你乾嘛？總推我呢？”

沈秀玲呲著牙說道：“我在幫你們，多接觸才能製造多巴胺。”

沈秀蘭哭笑不得：“彆傻了！你說製造就製造？”

沈秀玲低聲說道：“姐，如果他說的理論成立的話，那他和林芝之間的多巴胺已經沒有了。這個時候，隻要你多接觸他一些，他自然就會對你產生多巴胺。這是人生理上的自然分泌，不受人控製的。”

沈秀蘭捏了捏妹妹的小臉蛋：“喲，你還相信他的胡言亂語了呢？”

沈秀玲嘻嘻一笑：“因為我相信，這樣的話，他編不出來。”

幾個人逛累了，看到前麵有一家賣燒烤的攤位，香氣飄飄，勾人饞蟲。

李雲海說我請你們吃燒烤吧？

沈秀玲早就食指大動，不過她身上沒錢，也不敢開口說要吃，一聽李雲海說請客，馬上大喊一聲：“好啊！我去點菜，你們坐！”

說完，她已經跑到了攤位前，神氣活現的用食指在一堆食材中點來點去：“牛肉串，來80串！羊肉串，來80串，茄子來4個！香乾子來8串……”

沈秀蘭和李雲海、林芝三人坐下來。

聽到妹妹不停的在點菜，沈秀蘭喊道：“小玲，夠了！吃不完的！”

沈秀玲朝姐姐揮了揮手，對攤販說道：“好了，先點這些吧！”

物資放開以後，燒烤這種全民喜歡的美食，馬上就有生意人在做。

西州的燒烤，據說是從巴陵傳過來的，而巴陵的燒烤，又是鄰省的回民傳進來的。

沈秀玲點好了菜，來到李雲海身邊，將手一伸：“雲海哥哥，你給我錢，我幫你跑腿，買幾瓶汽水和啤酒來喝。”

李雲海笑著說好，掏出幾十塊錢來放在她手裡。

沈秀蘭一見便道：“給她這麼多的錢做什麼？”

沈秀玲接過錢，朝姐姐扮鬼臉：“又不是花你的錢，哼！還是雲海哥哥大方！剩下的當然是我的跑腿費啊！”

林芝忍不住笑道：“有個妹妹真好，太好玩了。雲海，等放假了，我們把五妹接過來呢？我也挺喜歡她呢！”

李雲海說可以啊，到時把雲芳也接過來玩。

沈秀玲買了四瓶啤酒、四瓶汽水，抱著走過來，放在桌麵上，說道：“雲海哥哥，你以後能不能每天都請我們吃肉啊？”

李雲海倒是一愣：“你家裡沒肉吃嗎？現在不是放寬了議價肉嗎？集貿市場能買到肉。”

沈秀玲撇撇小嘴，說道：“市場上當然有肉買，可是要花錢買哩！議價肉要賣一塊四毛錢一斤。我爸媽舍不得花錢買。”

她鬱悶的一歎氣，又說道：“我外公生了重病，我家裡的錢，都給外公看病了。”

李雲海瞥了林芝一眼，然後說道：“我上次不是給了你們家十萬塊錢嗎？全部用完了嗎？”

沈秀玲慢慢的喝了一口汽水，說道：“你的錢沒有用呢！我爸媽說要還給你。可是我和我姐都說沒臉來還你錢，要還就讓我爸媽來還。我爸媽就更沒有臉來還你的錢了。我媽說了，那錢是你的，我們都不許動用一分錢。”

李雲海當初借給沈秀蘭十萬塊錢，又不遺餘力的幫她賺錢，就是因為知道，這幾年間，沈家正是用錢的時候。

沈國明和方佩華的日子並不好過，賺的錢有限，卻還有四個老人要養。方佩華是家裡的獨生女兒，父母的養老、醫療，將來的送葬費用，都要他們一家來承擔。

而沈國明雖然有個兄弟，但那個弟弟能力連他還不如，家事更是一團糟。沈家爺爺奶奶也需要沈國明贍養。

前世李雲海和沈秀蘭通了三年的書信，偶爾才見一次麵，但兩人之間無話不談，沈家的事情，李雲海知道得一清二楚。

現在李雲海有能力，當然願意幫她家一把。

10萬塊錢，放在現在來說的確很多，但沈秀蘭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又踏實肯乾，將來要還上這筆錢並不難。

對李雲海來說，10萬塊錢完全無所謂。借給沈秀蘭，卻能解決她家最近十年之內所有因為金錢產生的困難。

誰知道沈家人卻這麼倔強，讓李雲海也無法可想了。

燒烤端了過來，李雲海四人吃飽喝足，各自散去。

李雲海和林芝回到家裡，向她解釋那筆錢的來龍去脈。

林芝冰雪聰明，剛才吃燒烤的時候，她就已經聽出端倪來了。

“雲海，我說過，你要幫她家是可以的。沈秀蘭現在有兩份工作，她家的條件也會慢慢好轉。你對一個已經分手的前女友，尚且能不忘舊情，這麼幫她，這也說明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你更加不可能虧待我。”

“林芝，你真好！”李雲海抱住她就是一頓啃。

林芝咯咯笑道：“全是燒烤味！”

“我去刷牙。”

“沒事，刷了牙，又全是牙膏味了！還不如燒烤味好聞呢！”

“……”

兩人恩愛過後，林芝一看時間不早了，也就不回家。

反正家裡人已經默許她和李雲海在一起，偶爾不歸家，家裡人也不管她。

兩人在一起時間久了，林芝的膽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離不開李雲海。

比起沈秀蘭來，林芝覺得自己無比的幸福。

沈秀蘭被父母管束得死死的，先是拆散了她和李雲海，又強迫她和不喜歡的人相親。

這要是放在林家，那林芝肯定早就炸了！

哪裡還能像沈秀蘭一樣乖巧聽話？

1985年來臨了。

元旦節這天，放假一天。

80年代，法定的節假日就是七天假。

春節三天，國慶兩天，五一、元旦各一天。

四海商店當然是不能休假的。

私人企業的休假模式，向來就是大家都休息的時候，就是我們賺錢的時候。

林芝一大早就來到了店裡幫忙看店。

這些天，四海商店雖然沒有接到大單，但也做了好幾個采購單。

但最近李雲海的投資也很大，四海電腦學校投入了1000台二手計算機，還好是之前的庫存貨。

CCA的研發，他又投入了兩百多萬進去，暫時還看不到成果。

李雲海四大銀行賬戶裡的資金，加在一起有2600萬。

看起來錢很多，但其中的兩千萬，是準備投資到天華大廈的第二筆款項。

CCA的研發，還要持續投入資金，600萬還不一定夠呢！

耗材廠那邊一旦開工，又需要一筆不菲的支出。

李雲海現在急需一個大訂單來續命。

他的所有項目，現在都在花錢，還沒有產出。

唯一能賺錢的地方還是四海商店。

元旦節這天上午，店裡客人很多。

大多數都是父母帶著兒女出來看計算機的。

汪麗麗和張潔都在忙著導購。

幾萬塊錢一台的計算機，雖然很昂貴，但也並非人人都買不起。

就像後世幾十萬一個的包包、幾百萬一輛的豪車，幾千萬一套的房子，絕大多數人肯定買不起，但有錢有權的階級，還要排著隊搖號買。

任何時候，都有一個20%的有錢階級存在。

何況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鄉鎮企業早就興起來了。

以本省為例。

1984年，鄉鎮工業總產值226億元，占全省工農業總產值的22.5%。上交稅利14.1億元，占全省財政收入的18.83%；鄉鎮企業總數為6.8萬個，占全省工業企業總數的81.7%。

從這組數據不難看出來，一省之地，彆的不多說，光是依靠鄉鎮企業富裕起來的人，就不在少數。一家鄉鎮企業，哪怕隻有10個富人，也培養出了68萬個有錢人。

此外，很多個體戶都依靠擺攤發了財，像吳彩豔那樣的人其實還有很多，隻不過人家低調，賺了錢也不願意張揚，甚至有錢都不敢存銀行。

80年代後期，銀行為了拉儲，專門派了一支隊伍，找個體戶談心，求他們把錢存到銀行來，不要再埋在家裡的地底下發黴了，政策早就改變了，沒有人管你們賺了多少錢，賺錢無罪，賺錢光榮！

隻不過，不管什麼時代，沒錢的總是大多數。有統治階級、有有錢階級，有中產階級，還有無產階級，還有農民階級。

跨越階級的消費觀是完全不同的，也是其他階級無法想象的。

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而另一個故事，有朝一日我當了皇帝，每餐要吃兩個肉包子，這也是底層階級的人，無法想象上層階級的奢侈生活。

林芝家那樣的大房子，40年以後，也還是有很多人住不上。

李雲海還記得，網絡上有一個很有名的梗，說的是《家有兒女》裡麵的那種房子和生活，20年以後的我們，還是可望不可及。而劉星家放在當時，也隻是中產家庭。

四海商店不僅賣全新計算機，還賣二手計算機。

一台二手計算機售價4000元，省城的很多有錢家庭都能買得起。

事實上，李雲海的商店，隔三差五的就要零售出去幾台計算機。

倒是複印機，普通家庭需求不大。

李雲海正在和施文茵通電話，看到店裡又走進來幾個顧客。

林芝起身迎上前，含笑接待他們。

這幾個客戶說是某單位的，趁著放假出來看看辦公設備。

林芝熱情的向他們介紹IBM5170計算機，還有理光的複印機。

她耳濡目染之下，對四海商店售賣的這些商品的各項參數、配置，早就熟悉了。

而李雲海平時的銷售話術、套路，林芝也爛熟於心。

此刻她娓娓道來，那幾個客人都聽得很認真。

林芝的氣質、相貌、談吐、語氣，無不一佳，這樣的女人當導購，成功率都會變高。

她一直在介紹產品的各項參數和性能，甚至還親自演示給顧客看，卻閉口不談價格。

終於，顧客心動了，開始詢問商品的售價。

林芝這才微微一笑，報出商品的零售價格來。

“有點貴了。”顧客搖頭。

林芝馬上接過話頭，說道：“領導，這是全新型號的機器，所以售價的確比較貴。不過一分錢一分貨，如果你們單位不缺錢的話，我還是建議你們購買新款機器，無論從使用體驗，還是辦公速度方麵來說，電子產品都是買新不買舊。”

她一邊說，一邊引導顧客來到二手機器區域，說道：“當然了，如果貴單位預算有限的話，那我向你們推薦這幾款二手機器。這款計算是IBM5150，最早的一批機器，距今已有四年時間，配置也還不錯，足夠勝任辦公工作。”

林芝把幾款二手機器的型號、參數、配置說得一清二楚。

最後，她又主動說出了這幾款機器的報價，並和新型機器做了對比。

“領導，新機器和舊機器，價格相差巨大，但兩者的配置也沒得比。所以一切要看貴單位的需求。像省署、商業局、銀行這些單位，他們隻需要輕度辦公使用，所以他們在我們店裡采購的都是二手計算機。而像省建工局、經委、國防科大、蓮城大學這些有科研任務的單位，他們對電腦的要求就比較高，在我們店裡采購的設備，就以新款為主。”

她巧妙的把全省各個重點單位的采購單，透漏給對方知曉，無形中給四海商店加了很多印象分。

果然，對方一聽，不由得很是驚訝：“你說的是真的嗎？省裡的這些單位，都是找你們合作？”

林芝指了指牆麵上掛著的牌子，說道：“四海商店是省個協會長單位，和省裡的各個單位合作，並不稀奇。”

那幾個顧客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商量完畢，對方說道：“我們要采購50台計算機，5台複印機。全部買新的，你們能給予優惠嗎？”

林芝聽了，暗自驚喜，但也知道，越是對方要下單的時候，越要穩住對方，也許一念之差，對方就會改變主意，跑到其他店裡去買。

她把店裡的折扣清清楚楚的說了兩遍，確保對方聽明白了。

“IBM計算機48000元每台。理光牌的複印機，45000元每台，這已經是最低價格了。”

林芝又重複了一遍，並說道：“省建工局采購了幾百台新型計算機，我們給他們也是這個價格。”

對方微一沉吟，又問多久可以交貨？

林芝說隻要你們付了款，款到發貨。

對方意似不相信：“款到就能發貨？不用預定嗎？”

林芝說你們采購的數量並不多，我們倉庫裡都有現成的貨。你們的錢一到賬，我們就送貨上門。

對方說你們商店果然與眾不同，我們跑了兩家店，他們都說要預訂，還要兩三個月才能交付。我們一想，時間太長，就沒有下單。既然你們有現貨，那我們就在你們這裡采購了！今天銀行放假，我們轉不了賬，等明天銀行一上班，我就安排財務給你們轉賬。

林芝笑著說好，又問你們有沒有帶現金，像這麼大的訂單，我們要求先支付30%的定金。

這個訂單的總金額，達到了262.5萬元。

30%的定金，也要七、八十萬。

對方說沒有帶這麼多的現金出來。

林芝便說，那你們先交3萬塊錢的定金吧！

對方說沒帶這麼多錢，隻帶了5000塊錢，你看行不行？

林芝讓他們放定金，主要是怕他們中途變卦，所以不管放多少錢都好。

她帶著人來到收銀台，跟劉燕說了，讓她收錢開收據。

對方看來是真的想買機器，爽快的掏出5000塊錢來，交付了定金。

劉燕數了錢沒有錯，便寫了一張定金收據，撕下其中一聯遞給對方。

對方接過收據，看了一眼，沒有差錯，放進了公文包裡，對林芝說道：“你們四海商店的員工素質就是高！長得比模特兒還漂亮，業務能力還這麼高超！”

林芝抿嘴一笑，從收銀台上拿了張名片，遞給對方，說道：“謝謝領導誇獎。你們打錢以後，請打電話告知我們。我們這邊收到貨款，馬上安排送貨。”

“不是先付30%的預付款，你們就送貨上門嗎？”

“也行，不過剩餘的貨款，我們要求當天結算的。這一點還請你們體諒，我們這是小本經營，資金周轉壓力特彆大。”

“好吧！我們明白了，那再見！”

“各位領導，請慢走。”

林芝送他們出門，然後轉身回到李雲海身邊。

李雲海打完電話後，靜靜的看著她談生意，並沒有打擾她。

“雲海，我接的這個訂單，有錢賺吧？”林芝嘻嘻一笑。

“有啊！當然有，每台機器賺五塊錢嘛！”李雲海哈哈大笑，“哎，我看你有做生意的天賦，要不你辭職下海，來幫我得了！”

“那不行！”林芝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了，“我平時可以來幫你的忙呀！我自己的事業不能丟的。萬一哪天你厭倦了我，不要我了呢？那我豈不是人財兩空，愛情事業雙失敗？”

“……”

李雲海不得不佩服，林芝真的是人間清醒。

新機器的利潤，遠比二手機器高。

刨除一切成本和稅收，每台機器能賺3萬左右。

這個訂單，能賺165萬！

林芝剛才談生意，真的是天衣無縫，很多細節和流程，做的比李雲海還要好。

她能引導顧客的情緒，也能抓住對方的情緒變化，然後在成交的關鍵節點上拿下訂單！

這種技術十分高超，就連李雲海也自歎不如。

果然，聰明的人，放在哪裡都能發光。

汪麗麗和張潔，也各自談成了銷售單，賣出去兩台二手計算機。

她們剛才也聽到了林芝談成了一筆大買賣，都誇林芝會做生意。

張潔很感恩林芝對自己的關照，笑著說道：“林芝不愧是我們的老板娘，事事處處都是典範！”

這馬屁拍得林芝很是受用，咯咯直樂。

說話間，又有客人進店。

李雲海任由林芝去發揮，他則難得的偷一回懶，坐著喝茶看報紙。

店裡又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站在門口問道：“請問你們商店的李經理在不在？”

林芝扭頭一看，認出他來，說道：“你不是白溪鄉的邵領導嗎？”

來人正是邵玉清，他一看到林芝，便知道自己找對了地方，哈哈笑道：“你好，你好！我是邵玉清。請問李雲海同誌在嗎？”

林芝朝裡麵喊道：“雲海！邵領導來了！”

李雲海放下報紙，走了過來。

“邵領導，你怎麼來了？”李雲海一邊遞煙，一邊請他們進來坐。

邵玉清接過煙，說道：“李雲海同誌，我們這次來，是來出差辦事的。我們鎮裡發生了一件麻煩事，必須來省城找關係才能解決。”

李雲海請他倆坐下，問道：“什麼事？鎮裡的事，還用得著跑省裡來解決？市縣兩級都不管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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