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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不太好

程行看了眼薑鹿溪放在桌子上水杯,道:“把水杯給我,我去前麵給你接一些熱水,你把中午的藥給吃了。”

一直把目光放在車窗外的薑鹿溪聞言轉頭看了程行一眼,然後拿起水杯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說著她就拿著水杯站了起來。

程行起身給她讓路,然後跟著她一起走了過去。

薑鹿溪第一次坐火車,恐怕不知道哪裡有接熱水的地方。

果然,薑鹿溪東找找西找找,拿著水杯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哪裡有接熱水的地方,程行將她的水杯拿了過來,道:“在這呢。”

火車接熱水的地方都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他們此時就在這裡,程行剛剛有留意這個位置,之前火車剛啟動的時候,是有不少剛上來的人在這裡接開水喝的,當時人太多,程行看他們都接完了,才想著過來幫薑鹿溪接些熱水。

如果剛剛有人在這裡接開水時,薑鹿溪過來找的話,看彆人都在這裡接,她也能找到,但現在沒人,她沒接過,確實不太好找。

程行將杯子打開放在出水口處,然後按下了紅色的按鈕,熱水便從出水口裡流了出來,不一會兒,一杯水就接滿了。

“這個地方就是接開水的地方,按一下這個紅色的按鈕,開水就出來了。”程行對著薑鹿溪說道。

薑鹿溪沒吱聲。

“我有哪裡惹到你嗎?”程行問道。

薑鹿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那伱怎麼連啞巴都不願意當了?”啞巴也會點點頭嗯一聲,剛剛薑鹿溪一句話不說也就算了,點頭也不點了。

程行皺了皺眉,問道:“是不是胃裡又難受了?”

薑鹿溪搖了搖頭,道:“不是。”

“先回去把藥吃了吧。”程行道。

“嗯。”薑鹿溪點了點頭。

兩人在座位上坐下,薑鹿溪將藥從棉襖的兜裡掏了出來,她知道在火車上的時候也要吃藥,因此並沒有把藥放在上麵的包裡。

“你這位同學得了什麼病?”秦念有些好奇地問道。

“她胃有些不舒服,才吊了兩天的水。”程行道。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不吃晚飯了,之前見你每天下午放學的時候都會跟著同學一起下樓,我還以為你是去吃飯去了呢。”程行有些生氣地對著薑鹿溪說道。

他是很氣啊,本來想著她每個月能多一千多塊的工資,靠著這一千多塊錢,起碼她在生活上應該是有一定的保障了,起碼要比之前過得好很多。

誰知道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她之前不吃晚飯,現在還是不吃。

薑鹿溪抿了抿嘴,沒吱聲。

她將包好的藥打開放在手心裡,然後就著熱水喝了進去。

程行從下麵大的購物袋裡拿出了一袋糖果,然後拆開遞給了薑鹿溪幾個,他又給了對麵的秦念跟她母親幾個。

程行不太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他之所以買這袋糖果,就是想著薑鹿溪吃完藥後能吃幾顆糖,這樣嘴裡的味道就不太苦了。

秦念也沒客氣,所謂遇到就是緣分,在這個智能時代尚未到來,手機功能還沒有那麼多,做不到拿著手機戴著耳機刷會短視頻就能到站的年代,在火車上的時間,基本上就是與人聊天度過,高鐵是很快,但快的讓你記不起鄰座的樣子,而慢悠悠的綠皮火車,卻足夠讓你可以聽完一個人的一生,如果說高鐵是朝九晚五的奔波,那麼火車就是人間煙火的相逢。

在這個年代的綠皮火車,你總會認識幾個人,總會有一些人能給你留下很深的印象,你們萍水相逢,五湖四海,卻可以無話不談,無話不說。

秦念拆開糖果的紙後扔進了嘴裡,然後笑道:“謝謝。”

薑鹿溪也拆開了一個放進了嘴裡。

剛剛吃藥時留下來的一些苦味,隨著糖果的甜而消失不見。

而就在此時,火車到了他們上車後的第一站,潁州。

潁州火車站是徽北第一大站,是徽北的農民工去南方打工的第一大站,它也是中國鐵路上海局八大樞紐站之一,年客流量將近千萬人次,是中國四大民工輸出地之一。

程行小時候跟隨村裡的人去深城,就不是從安城火車站坐車,而是從潁州火車站,從北城西開往深城的這趟列車,在潁州這個地方足足停二十分鐘。

這趟列車的經停點,停留時間比潁州長的,也就隻有南昌的25分鐘。

到了潁州之後,雖是淡季,但也同樣上來了一群背著大塑料袋子的農民工。

他們衣著樸素,身上穿著綠色的軍大衣,手上溝壑縱橫,被風霜與歲月侵蝕的臉上帶著說不完的憂愁與不舍。

在這個季節回家的農民工,恐怕都是回來辦事的,這距離年關已經不遠了,但抱著能賺一點是一點的想法,卻不得不在這寒冬時節背上行囊,告彆老人和孩子。

看到這一幕的薑鹿溪鼻子有些發酸。

因為當年父母離家時,也是冬季,也是這副打扮。

“誒。”程行歎了口氣。

苦,都讓他們前幾輩的人給吃完了,到了他們這一輩時,已經沒那麼苦了。

薑鹿溪也隻是那麼多人中的一個意外。

程行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薑鹿溪。

薑鹿溪搖了搖頭,她皺了皺鼻子,又把即將要流出來的淚水給憋了回去。

二十分鐘後,火車重新啟動了起來。

程行繼續與秦念母女聊著天,而薑鹿溪則是繼續望向了車窗外的風景。

“對了,你跟你這位同學是什麼關係?”聊著聊著,秦念忽然笑著問道。

“人家是同學,還能是什麼關係?”秦念的母親沒好氣地對著秦念說道。

秦念卻笑嘻嘻地將目光望向了程行。

而本來正在看著車窗外風景的薑鹿溪,聞言則是愣了下來。她的眼眸中不再有快速劃過的山川樹木,隻有因為發愣,而聚焦在火車下麵的一道道鐵軌。

“同班同學的關係。”程行笑著說道。

“隻是同學啊?”秦念問道。

“嗯,本來應該是朋友的,但是她還沒同意。”程行笑道。

“哦哦。”秦念笑了笑。

而本來還在發愣的薑鹿溪卻抿了抿嘴。

不過程行也沒說錯,他們現在確實還不是朋友。

火車繼續咣當咣當的繼續前進。

於三點鐘到達麻城。

這也標誌著火車到達了湖北境內。

下一站,就是秦念她們歸途的終點站,九江站了。

“下一站就是九江了,從北城西到這裡坐了快13個小時了,都快坐的累死了,總算是快到家了,我先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開車來火車站接我們。”秦念的母親說道。

正與程行聊著天的秦念聞言卻是哦了一聲,沒有想象中聽到快到家時的那種喜悅,最開始時她還盼著趕緊到家,因為確實坐了好久的火車,坐的身心俱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秦念卻想著火車能開的久一些了。

“安城那邊應該沒有什麼大的江海吧?等下火車會經過九江長江大橋,這座鐵路橋全長7675米,位於江西,湖北,徽州的三省交界處,可是很壯闊的哦,這次你們幸運了,差不多四點多就能到,要是晚上的時候經過,你們可就看不到這麼壯觀的景象了。”秦念笑道。

“等下我跟薑鹿溪同學一定會好好看看。”程行笑道。

這座九江長江大橋,程行看過不少次,不過對於薑鹿溪來說,應該是第一次看到,程行第一次見到這麼壯觀的景象時,也是有被震驚到的。

橋下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九江,火車行駛上麵,像是行駛在天河之上,整座橋像是被吊在天上一樣,著實讓當時沒見過世麵的程行震驚了一番。

你很難想象,這樣一座橋,竟然是國家1987年建立的。

其實,1973年這座橋就已經開始修建,後來擱置了,到了1987年,國家計委,交通部,鐵道部,以及徽州江西湖北六家總共集資了2點16億元,總算是把這座跨江大橋給建立了起來。

一個小時後,火車到達了九江長江大橋。

火車上的許多人,都轉頭望向了窗外。

“笑笑,快看外麵,到九江大橋了。”有母親指窗外,對著坐在她旁邊的兒子說到,那名叫笑笑的孩子轉身望向窗外,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哇了起來。

薑鹿溪也被眼前這一幕給驚住了。

她忽然理解了蘇軾在《赤壁賦中所寫的那句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意思了,置身於萬裡江河之上,江河裡的大船也都變成了一條條小舟,有些詩詞文章,光是從書上看是感覺不到的,隻有置身於書中所說的世界,才能感悟在江河裡,什麼叫渺滄海之一粟,什麼是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

她見過最大的河,就是安城的安河,但安河一眼是能望到儘頭的,這九江與安河比,安河也就成了小河,江河之彆如此之大,那深城與安城的差距呢?她雖然沒出過安城,但也知道安城很窮,而深城是中國最富有的幾座城市之一。

不多時,壯觀的九江長江大橋也就過去了。

“小林,我會遊泳,你說我躺著仰泳,可以一直呼吸一直遊,能不能從九江的江對麵遊到江對過去?”程行他們的右邊座位上,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問道。

“我覺得不行吧,這個江那麼大!”另外一個同齡的孩子說道。

然後兩人就為了這件事情給爭吵了起來。

而此時薑鹿溪正好也出去上廁所。

廁所她是知道在哪的,她剛剛找開水的時候,是有看到廁所上的字的。

隻是薑鹿溪剛出來,剛剛爭吵的兩名孩子中,就有一個向她問道:“姐姐,九江那麼大那麼長,小林非說仰泳能遊過去,姐姐你說說我們倆哪個說的對?”

薑鹿溪愣了愣,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雖然覺得隻靠遊泳應該是遊不過去的,但是她畢竟沒有遊過泳,也不會遊泳,自己不會不懂的知識,那就不能隻靠著自己的感覺或者是判斷就輕易下結論了。

看到這一幕的程行笑了笑,其實這兩名小孩討論的問題,曾經也困惑過程行,程行以前下水摸魚什麼事情都乾過,因此很早就

學會了遊泳。

那時候看到九江時,程行也在想過,要是仰泳,可以一直呼吸,能不能從江對岸遊到江對過去,這個問題一直到程行暑假回來問了老師,才算是真正解惑。

程行對著那兩名小男孩笑著說道:“如果九江裡的水像你們平時遊泳時那樣是平靜的,是沒有波浪的話,那靠著仰泳,在不考慮力竭的情況下,是有可能遊到江對麵的,但江水是不平靜的,它有風浪,有激流,還有旋渦。”

“人在江河裡跟螞蟻是沒有區彆的,一個大的風浪打過來,就有死亡的風險,而且你剛剛也看到九江有多長了,你哪怕隻是躺在上麵遊又得遊多久才能遊到對麵?你要想往一個位置走,總得用手擺動吧?如果手累了抽筋了擺不動了該怎麼辦?你到不了岸也回不去,最後的結局隻能是迎接死亡。”

“你不是要上廁所嗎?還不去,正好現在沒人,等下有人了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程行對著站在那一動不動的薑鹿溪道。

“哦哦。”薑鹿溪起身去了廁所。

而那兩個小孩,也全都明白了過來。

“謝謝哥哥。”兩人道謝道。

“不用謝,我曾經也跟你們一樣有過這樣的困惑,有不解的地方就要去問,這是好事,來,哥哥請你們吃糖。”程行丟了幾個糖果給他們。

此時的秦念笑道:“你倒是有做老師的潛質。”

程行也剝開了一個糖放進了嘴裡,笑道:“隻是想幫我那同學解圍罷了,我要是不幫她,她能呆愣的站在那裡好久。”

“不至於吧?”秦念驚訝地問道。

“至於,你不了解我這同學。”程行笑道。

擱在彆人身上,不論是能遊過去還是不能遊過去,她隻要隨便說一個敷衍過去就好,但薑鹿溪如果不能給出正確的答案,是不會這樣回答彆人的。

薑鹿溪哪裡都好,就是太過實誠了。

但實誠什麼時候成為了貶義詞了呢?

沒多久,薑鹿溪走了回來。

程行起身讓她走了進去。

“收拾收拾吧,快到站了。”秦念的母親對她說道。

“好的,媽。”秦念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然後她看了一眼程行,問道:“程行,你有QQ嗎?”

“有,怎麼了?”程行問道。

“那我能加一下你的QQ嗎?”秦念笑著問道。

“可以。”程行笑道。

萍水相逢,也算有緣,程行將自己的QQ給了她。

秦念這邊用手機將程行的QQ號輸入加上,然後說道:“加你了,你同意一下,念念不忘就是我。”

程行點了點頭,接到後便點擊了同意念念不忘的好友申請。

不久後,九江站便到了。

“程行,再見。”秦念笑道。

“再見。”程行也笑道。

秦念跟她母親拎著東西走下了火車。

而她們走下火車後,在經過程行他們這個窗口時,秦念還示意了一下正往窗口這裡看來的薑鹿溪,叫薑鹿溪讓程行往這裡看過來。

薑鹿溪道:“秦念在車窗外在叫你。”

程行轉過了身,就看到了車窗外向自己揮手的秦念,秦念揮了揮手,然後又點了點自己手中的手機,示意程行用手機QQ聯係。

程行點了點頭,秦念便消失在了火車的車窗裡。

九江火車站停留的時間很短,隻停留了四分鐘。

下去的人少,上來的人也很少。

程行他們對麵,這一站就沒上來人。

程行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泡一桶泡麵。”程行道。

薑鹿溪搖了搖頭,道:“不餓。”

“哪能不餓,這都已經是晚上了,你坐著彆動,你要是不想吃泡麵,我去用熱水給你燙一壺八寶粥。”程行道。

“不用。”薑鹿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我自己來就行。”

說著,薑鹿溪拿了一桶泡麵,然後將泡麵的蓋子給打開,將調料給放進去,便讓程行起身,然後拿著泡麵去開水處接熱水去了。

小時候爸爸媽媽每次從上海坐火車回來時,都會剩幾桶泡麵,然後就會給她吃,雖然後來父母去世後就再也沒吃過這東西了,但她是知道怎麼吃的。

在泡麵桶裡接了些開水,薑鹿溪走了回來。

“這裡還有火腿腸。”程行又掏出了幾根火腿腸給她。

薑鹿溪沒要,也沒說話,等泡麵泡好後,她吹了吹,開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怎麼感覺你不太高興的樣子?”程行問道。

“沒有啊!”薑鹿溪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隻是覺得事事都麻煩你不太好,我自己有手有腳的,我自己來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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