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這一帶有何首烏,附近應該還有,許黟在附近走了一圈,期間又找到了兩三株,其中一株長得還小,許黟沒把它挖走。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能認識的中草藥還是有限,他就不同了,這裡對他來說,幾乎全山都是寶。

走個幾步,就能發現不少長得旺盛,卻像野草的中藥!

有時,看到兩種植物的葉片形狀相似,脈絡分明,長得幾乎一致,很容易錯認為是同一種植物。

這對許黟倒還好說,看上兩眼,便能輕易分辨是野草還是藥草。

他經過的這一帶野蠻生長著密集的烏蘞莓,俗稱“五爪龍”,也有百姓會叫做蛇藥。這是《詩經》中記載的中藥材,“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裡麵的蘞說的就是這種藥材。[注1]

民間流傳的土方子裡,就有用新鮮的烏蘞莓搗碎製成膏泥狀,塗抹在蛇蟲咬到的傷口處。但它的果實有微毒,不可以直接使用。

在現代裡,幾乎沒有醫生使用新鮮的烏蘞莓了,大部分都是人工種植,采收切段曬乾。它的用處挺多,消毒利濕,解毒消腫,當然了,能代替的中藥材也有不少。

放在以前,許黟會用到烏蘞莓的時候很少,選用的是更加常見常用的。

見它們生長得如此好,不采收多一些,總覺得虧了?

許黟放下背筐,拿出裡麵的鐮刀,“唰唰唰”地連著它的根部割下來。

他沒有全部收完,這一片有留種,下次他再來還可以再收一波。

除了烏蘞莓,還有其他常見的中草藥,像白英,常春藤,茜草,葛根等,許黟也找到了不少。

巨大的背筐能裝下很多東西,可許黟高估這具身體的承受能力,裝到三分之二時,他雙肩便背不動了。

那種背不動,不是瘦弱的背不動,好歹原身會下地乾活,不是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可也比不上他從小練五禽戲和忽雷太極拳。

想一想,來到這裡也不能鬆懈,依祿山有人跡,沒有什麼大型的野生動物,可再往裡麵的深山就不一樣了,沒有一個好身體,彆說改善生活條件,光是靠這兩條腿走路,都不一定能走多遠。

而北宋再繁華,終究是交通不便的古代。走路、爬山、背東西,都需要有一副好身體,他得儘早將五禽戲和忽雷太極拳撿起來。

時間還早,許黟卻不打算繼續往裡探。

跟在身邊的小黃也累了,這小家夥自從跟著他,就沒敞開肚皮吃飽飯,今天還跟著他出來忙活,體力消耗不少,這會累得吐著舌頭。

感受到鏟屎官的摸頭殺,小黃歡快地一掃疲憊,蹭著他的腿,“汪~汪~”地高興喊著。

許黟帶著書卷氣的青澀臉龐露出一抹少年老成的笑:“小黃,咱回家咯。”

“汪汪!”

許黟一挑眉:“小黃。”

“汪汪汪!”

“小黃。”

“汪!汪?”

看來是認得它的名字,不愧是他的狗,就是聰明。

下了山,太陽懸掛正中,許黟估摸著應該是在午時。他先來到山腳下的寺廟,早上接待他的小沙彌還記得他,溫和地過來跟他打招呼。

討了水喝,許黟問現在具體是什麼時辰了。

小沙彌看了看天色,道:“已經午時了,施主可是要回去了?”

許黟點頭:“不知回去的牛車停在何處,剛路過寺門外,怎麼沒有見到可乘坐的牛車。”

小沙彌:“車把式離開一會了,施主若是想要回去還需要再等兩刻鐘,未時還有一趟,再晚就沒有驅車的車把式來依祿山接待香客了。”

說來也是這連著的幾座山有幾座香火不絕的寺廟在。這些驅車的車把式看到有生意可以做,每天都會過來兩趟。

也因此,方便了許黟不少,不用步行十幾公裡來到這麼遠的地方。

住在縣城繁華是繁華,可離山野太遠,過來采藥一趟不容易。

這會的依祿山小寺廟安安靜靜的,大雄寶殿外的敬台上有供奉的香爐,香煙嫋嫋,靜寂無聲。

許黟懶洋洋地坐在下方台階,一隻手撐著下頜,一隻手無意識地撫摸著依偎在他腿邊的小黃。

聞著空氣中彌漫的香火味,陷入對未來的沉思。

采藥,製藥對他來說都不難,比起現代難見一株野生草藥,這裡的中藥材遍地都是。這一趟他就采到二十幾種,最多的就是何首烏和烏蘞莓。

兩者之間,何首烏更受醫館歡迎,他估算著,今天挖到的就有五六斤,全都製作成熟首烏,也有個二三斤重。

這會的官秤斤重680克,按如今的斤重算,估摸著還要再少一些。

這些都不礙事,他總不會一直靠賣草藥改善生活。

“咚——”

鐘聲響起。

未時到了,許黟告彆了小沙彌,背著竹編筐離開寺廟。

寺腳下,車把式駕著木板車在那裡等著了。看到有人過來,眼皮子都沒撩起來,隻喊道:“一人一銅子,交錢上車。”

“老伯,銅子拿好。”許黟掏了錢,穩穩當當地坐上木板車。

再等上一炷香的時間,見日頭越來越往西移,要坐牛車的客人寥寥無幾,車把式也不再等了。

牛車隻坐了兩人,許黟不用像早晨那般,將背筐背在身後,放置在身側,一邊的身子靠著,懷裡抱著小黃。

同行的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郎君,穿著用綢緞做的青竹色長衫,頭上戴著牙月色頭巾,日光照耀下,若隱若現的有銀白色暗紋。

似乎察覺到許黟的視線,郎君微微側身,對著他行了個悠哉的閒禮。

許黟腦海裡有原身的記憶,他不緊不慢地回了禮,兩人算是打了招呼。

路途無趣,許黟正好想要多了解了解鹽亭縣及周邊,而這郎君也是無聊,兩人就此交談起來。

交談中,許黟知曉了這郎君叫邢嶽森,家住鹽亭縣西街二裡巷。東貴西富,能住在西街的,一般都是鹽亭縣的有錢人。

鹽亭縣盛產絲絹,邢家就是做絲綢買賣生意的,而他如今在讀書,想要參加明年的州試。

宋朝對參加科舉入仕標準相對寬鬆,起初是禁止商人子女參加的,後來放鬆標準,允許商籍子弟參加科舉考試。

邢家想要改頭換麵,就把希望寄托在家族子弟身上。而邢嶽森是家裡三房嫡出的二少爺,讀書天賦還行,就是考了兩回都沒能考上舉人。

宋朝沒有秀才這個說法,第一場考試就是州試,也就是解試,考中了就是舉人[注2]。

如今邢嶽森年過二十三了,明年是他最後一次參加科考。

“我觀你談話舉止甚是不錯,瞧著不像是普通的農家子,以前可是讀過書?”邢嶽森見許黟說話不卑不亢,舉止有禮,看著就是讀書人的樣子,不免有些好奇地詢問。

許黟沒有隱瞞他,把他之前在縣裡劉夫子的私塾讀過五年書的事說給他聽。

邢嶽森聞言,神色一怔:“是你?”

“嗯?”許黟眼裡露出迷茫。

“劉夫子和我們夫子相交不錯,他前兩天來過我們私塾授課過,說起他有個學生因為家境困難,父母病亡無法再來讀書,讓同窗那些有機會讀書卻不珍惜的業精於勤,勉勵習之。”

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注3]。

許黟:“……”

沒想到,有一天他能成為勉勵彆人的教材。

劉夫子還挺為這位學生惋惜的,說他天賦雖然一般,但好在刻苦耐勞,是一般家族子弟不能比的。因這句話,他就把許黟記住了。

現在看到主人公就在麵前,邢嶽森眼裡多出幾絲好奇:“你今日是去摘了什麼?我上了車後,就一直有聞到一股清香味。”

這清香味自然是來自於許黟的竹編筐。

見他問起,許黟也樂得跟他說起今天去山上采草藥的事來。

“黟哥兒好生厲害,竟然能認得這麼多草藥。”邢嶽森口吻裡多出佩服來。

雖說他也認得幾樣書籍裡看到過的中藥材,但讓他真的去山裡挖這些藥材,那是萬萬不行的。

許黟道:“比起讀書科舉,我更喜歡專研這些。”

“可醫術總歸是旁門左道,就算醫術了得,最後也隻能是當個醫官,前途與科舉完全不能相比。”邢嶽森神色微妙。

許黟麵色自如:“非也,在我心裡萬物無貴賤之分,科舉也好,醫術也好,都是人心所向。為官者為民,學醫者為民,皆是為民,為何有不二法門?”

邢嶽森見他這般說,又神色堅毅,並不像是在說假話的模樣。瞬間,心裡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湧動起來,心裡也是歡喜,覺得許黟這個人值得他結交。

在他的同窗裡,大多數都瞧不起讀書以外的人,覺得讀書者高尚,其他人皆是凡夫俗子,卻也不想想,若沒有這麼多的凡夫俗子,怎麼能襯托出讀書人的高貴。

“說得好!”邢嶽森感歎,“是我想左了,還是黟哥兒說的話有理。”

這世上,除了讀書以外,還有那麼多的路可以走,為什麼要和千千萬的讀書人去爭那一條擁擠狹窄的路。

下一刻,他佩服完,卻深深地歎了口氣。

許黟道:“刑兄是有什麼苦惱嗎?”

邢嶽森道:“家裡祖父兩年前身體不適,湯藥不絕,可病痛卻未能減輕,臥病在床許久了。”

許黟道:“有什麼症狀嗎?”

邢嶽森休假日都會去探望祖父,對他的病症十分了解,他道:“大夫說這是痹症,體內邪氣入侵,正氣不足導致的,說是恐怕治不好。”

許黟皺了皺眉,有些猶豫,這痹症就是痛風,痛風難治,初期可能還能治好,刑祖父痛風已有三年,抵多是服藥用藥緩解病痛。

思忖幾秒,許黟將心裡的話告訴邢嶽森。

“我這裡有個藥方可以緩解痹症症狀加劇,但想要治好恐怕不行。”

“當真?”邢嶽森驚然,他本是吐訴心中煩悶,哪想到還有這樣機遇。

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筆墨紙張:“黟哥兒,你快快寫下來。等會回去了,立馬讓小廝去醫館拿藥。”

許黟的記憶力很好,以前學習的時候,記東西的速度都很快。

學中醫不容易,要記住各種各樣的藥名,還有各種藥材的藥性,用在什麼藥方裡,又會發揮出什麼樣的效果來,這些都要記得,還要會舉一反三,畢竟可不是所有的病人都生的是書本上的病。

可惜他沒來得及攢更多的經驗,心裡有不少遺憾。

今天他的收獲頗豐,不僅給人看病,還遇到了個相見恨晚的好友。

牛車速度慢,悠悠晃晃的,還是來到了鹽亭縣城外。

許黟和邢嶽森兩人相談甚歡,一個多時辰,竟覺得意猶未儘。

許黟把藥方寫完遞過去給他之後,交代了兩句注意的事項,又寫了一方四妙丸,讓其跟著一塊服用。

至於如何注意保暖,飲食保持清淡等,不需要許黟開口,邢嶽森都是了然的。

說罷,兩人互相報了住址,相約下次有空再聊。

告彆了穿著綢緞長衫的邢嶽森,許黟背著大背筐往家的方向走。

他今天就吃了一個半的雞蛋,後麵爬了那麼久的山,路上還一直說話,現在口渴得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