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耀兵太原(上)(1 / 1)

【耀兵太原】

我們完全可以把後周與北漢的這次軍事衝突稱之為“潞州自衛反擊戰”,不過它在曆史上已經有了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高平之戰”。雙方在高平的團戰結束後,後周立刻組織了反攻,雙方隨即在太原城下再次爆發新一輪衝突,廣義上的“高平之戰”或者“高平戰役”應該包括後周接下來對太原的一係列軍事行動。

太原自唐朝末年以來,不止一次地遭受軍事威脅,其中朱溫的“六路大軍合圍太原”是最具威脅性的,逼得李克用都動了放棄太原、遁入漠北的念頭。然而太原卻一直屹立不倒。太原的城防體係也隨之逐步加強。

憑借太行山的天然屏障和北通契丹的地緣政治優勢,河東太原府成了黃河以北最難啃的硬骨頭,河東節度使也成為五代時期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五代中,有四代的開國君主都是“河東節度使”,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所以柴榮雖然在高平取得大勝,但他並未被勝利衝昏頭腦,他沒有想過要一舉拿下太原,拿下河東,這次自衛反擊戰的戰略任務是對盤踞在河東的北漢偽政權起到足夠的震懾作用,“但欲耀兵於晉陽城下,未議攻取”。

計劃不如變化。隨著大軍北上的步伐,現實情況出人意料地順利。

首先是熱情的“淪陷區”人民。

劉崇雖然稱帝,但北漢政權的實際版圖僅僅是河東一個節鎮而已,連他自己都無比心酸地自嘲,說自己名為天子,實際乃河東節度使而已。河東地區雖然地理位置重要,土地卻比較貧瘠,加之多年戰亂,使得河東地區地貧民窮,而又因劉崇要搖尾討好契丹爸爸,所以還要百姓敲骨吸髓,榨乾河東,也要舔菊大遼,給河東人民雪上加霜。

軍政大佬們玩著政治遊戲,而河東百姓民不聊生,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

當後周的軍隊跨越邊境後,就上演了感人的一幕:王師所至,義旗所指,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據《資治通鑒》記載,“既入北漢境,其民爭以食物迎周師,泣訴劉氏賦役之重,願供軍須,助攻晉陽”。

北漢百姓爭先恐後地為後周軍隊做“帶路黨”,歡迎王師解放太原、解放河東、解放全中國。

其次,“北漢州縣繼有降者”。

很多時候,這些簞食壺漿迎王師、泣訴本國君主荒淫無道的“帶路黨”,未必是真實的民心民意,比如前文在講述南楚內戰的時候,潭州馬希廣發兵討伐朗州馬希萼,朗州百姓也曾夾道歡迎潭州兵,然而這些百姓全是馬希萼安排的群眾演員、間諜,他們扮演的是王二小,最終把潭州王師領進埋伏圈。

相比於普通百姓的認可,北漢州縣城池的投降才更能觸動柴榮。

顯德元年(954)3月,柴榮以史彥超為先鋒,從潞州北上;以王彥超、韓通為西線,兵出陰地關;劉詞、白重讚護駕,柴榮親率主力後繼而至。

4月初,王彥超與符彥卿會師,合圍汾州,諸將急於搶奪“首至太原”之功,紛紛建議立刻攻城,而王彥超卻認為河東守軍士氣崩潰,本無鬥誌,若急攻則必定狗急跳牆,會損失我軍精銳士卒,不如圍而不攻,留給守軍恐懼的時間,相信不出一天,守軍就會投降。

不出所料,第二天,汾州防禦使董希顏就開城投降。

在後周北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後周捷報頻傳:

盂縣投降;

汾州防禦使董希顏開城投降;

遼州刺史張漢超開城投降;

憲州刺史韓光願開城投降;

嵐州刺史郭言開城投降;

攻克石州,刺史安彥進被生擒;

沁州刺史李廷誨開城投降;

忻州監軍李勍誅殺刺史趙皋及契丹駐軍將領,開城投降……

5月,柴榮親自領兵到了太原城下,代州防禦使鄭處謙以城歸順。

柴榮下詔,升代州為節鎮,設“靜塞軍”,以鄭處謙同誌為代州靜塞軍節度使;將原石州刺史安彥進在太原城下斬首示眾,“以其拒王師也”;派符彥卿、郭從義、向訓、白重讚、史彥超等,率一萬多大軍奔赴忻州。

在一係列的捷報中,唯有石州沒有及時投降,而是稍作抵抗,所以柴榮將其斬首,按照慣例,歸順者通常會加官進爵,以嘉獎其識時務,比如鄭處謙,原地由防禦使升為節度使。但是柴榮對忻州的處理態度顯然不同於其他州縣,不僅派遣了萬餘精銳,更是將符彥卿、向訓等悍將集中調派,那麼這個忻州為何會讓柴榮如此重視?

在太原的西麵,嵐、憲、石、汾四州從北向南連成一片,最北端的嵐州北接契丹,西連府州,東看忻州,當時府州在折德扆的控製下,折德扆是折從遠之子,對中原王朝忠心耿耿,自始至終都與北漢保持敵對狀態,後周接管了這四州,就對太原完成了西麵、南麵的半包圍;

代州則是北漢政權的北大門,與契丹控製的“幽雲十六州”直接接壤,是北漢勾結契丹的重要樞紐;忻州則位於代州與太原之間,是重要的戰略緩衝帶和補給中轉站。代州、忻州的歸順,意味著後周不僅完成了對太原北麵的包圍,更是切斷了北漢與契丹的連接紐帶;

而至於太原的東麵,則是巍峨綿延的太行山天險,太行山東麵一直都是後周的控製區。

也就是說,柴榮的北伐號角剛剛吹響,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侵占了北漢的半壁江山,更是對太原完成了戰略合圍。

原本在河道團戰(高平)中將北漢團滅,柴榮隻想趁機帶線推塔、偷龍、反野,給北漢造成持續壓力,以擴大戰果,卻沒料到不僅清光了對方的野怪,三路兵線也都推掉了高地塔,目標水晶。

於是,柴榮立刻調整了戰略規劃,動了一舉攻克太原、滅掉北漢的念頭。

而要想滅掉北漢,最為棘手的問題卻不是北漢的掙紮,而是北漢背後的乾爹——契丹。

“維持現狀”才是契丹最大的利益訴求。契丹幸中原之多事,利中原之亂久矣,中原的統一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無論是後周消滅北漢、還是北漢消滅後周,宏觀來看,都會削弱契丹對中原的影響。隻有雙方拉鋸爭奪,才會對草原霸主存在依賴,契丹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向契丹稱臣的北漢自然不用多說,即便是中原王朝,也不得不儘力討好契丹,換取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

如今,後周大有統一北方之勢,北漢岌岌可危,這就傷及到了契丹的根本利益,所以這次契丹必然一改往日出工不出力的敷衍態勢,會儘其所能地抗周援漢。

於是,代州、忻州,才是“太原之戰”的關鍵戰場,要想吃掉太原,就必須把契丹人擋在代州、忻州之外,而一旦二州失守,那麼“太原之戰”將會演變為“周遼大戰”。

後周和契丹都沒有做好打一場如此大規模戰爭的準備,因此,代州、忻州的成敗將成為“高平之戰”的休止符。

柴榮非常清楚代州、忻州的意義,所以才會派遣精兵悍將,進駐忻州。

英雄所見略同。契丹方麵也非常重視代州、忻州,再派耶律敵祿援助北漢,並加派南院大王耶律撻烈助之。

既然更北麵的代州才是北漢與契丹的交通咽喉,柴榮為何不派軍進駐代州,而是退而求其次地駐軍忻州呢?

這是因為在忻州和代州之間,尚存有契丹的軍事力量。

在北漢的重要城鎮中,都有契丹駐軍,就好比燈塔國在棒子和倭國有駐軍一樣,名義上是幫北漢政權看場子,實際上則是監督北漢、搜刮北漢。

早在耶律敵祿從高平撤退的時候,就懷疑代州防禦使鄭處謙意誌不堅定,有“變節投周”的嫌疑,於是就派契丹鐵騎接管了代州的城門,並邀請鄭處謙前來議事,為他擺下鴻門宴,準備擒殺之。

耶律敵祿接管城門的做法,大大刺激了鄭處謙,而“鴻門宴”的老套路更是班門弄斧。於是鄭處謙伺機“兵變”,先下手為強,殺死駐守的契丹兵,奪回城門控製權,拒絕耶律敵祿入城,並派人聯絡後周,表示願意投降。

耶律敵祿隻得率領數千無家可歸的契丹騎兵遊蕩於忻州與代州之間,上奏契丹朝廷,於是契丹派來南院大王耶律撻烈。

換句話說,代州雖然向後周投降,但後周尚無能力實際接管代州。後周必須先接管忻州,然後再擊潰忻州與代州之間的耶律敵祿,才能打通與代州的連接。麾下數千契丹鐵騎的耶律敵祿,可不是鬨著玩兒的。

後周大將符彥卿率領一萬多人的步騎軍出忻州北上,驅逐耶律敵祿。耶律敵祿避敵鋒芒,退保忻口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