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待宰羔羊(上)(1 / 1)

【待宰羔羊】

相比於後周的蒸蒸日上,南唐的情況簡直就是慘不忍睹了。

1,自然災害

廣順二年(952),淮南大旱;

廣順三年(953)3月,南唐首都昇州發生重大火災,據史料記載,這場火災持續了一個多月,“焚廬舍營署殆儘”,陸遊在《南唐書》中記載說“焚官寺民廬數千間”。

從本年(953)6月開始,一直到次年(954)3月,滴雨未下,南唐全國大旱,“井泉竭涸,淮流可涉”,淮南的第一道天然屏障——淮河,形同虛設,不會遊泳的人,也可以卷起褲管、光著腳丫踩在沙灘上,輕鬆蹚水過河。

老規矩,持續的旱災必然導致蝗災,而大饑荒也將接踵而至,隨之而來的則是瘟疫。淮南百姓民不聊生,於是大量向北流亡,逃入後周境內。

其實前文在講郭威專題的時候也提到過淮南的大饑荒,郭威表示中原人、淮南人,大家都是都中國人,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對淮南出售平價糧食。

2,外援斷絕

這是一場極為轟動的政治暗殺事件,然而史籍對此的記載卻是寥寥幾筆,而且在時間上存在重大誤差:

“保大十二年(954)……七月,契丹使其舅來聘,夜宴清風驛,盜斬其首亡去,捕之不得,或以為周將荊罕儒所遣。”——《十國春秋》

“(顯德六年,959)……契丹主遣其舅使於唐,泰州團練使荊罕儒募客使殺之。唐人夜宴契丹使者於清風驛,酒酣,起更衣,久不返,視之,失其首矣。”——《資治通鑒》

“應曆九年(959)……秋九月,遼帝遣其舅使於唐,中國疑憚,泰州團練使荊罕儒募刺客,使殺之。南唐夜宴遼使於清風驛,酒酣,起更衣,久不返,視之,則失其首矣。”——《契丹國誌》

稍作總結:

案發地點,毫無爭議,都說是在清風驛,清風驛在南唐首都昇州境內,也就是今天的江蘇省南京市,這位刺客潛入南唐首都暗殺遼國特使;

凶案主謀,也無爭議,《十國春秋》說的比較謹慎,隻說後周大將荊罕儒具有重大作案嫌疑,而《資治通鑒》和《契丹國誌》則斬釘截鐵地宣布荊罕儒就是幕後主謀,是他招募的刺客,買凶殺人;

作案過程,也無爭議,在清風驛中,遼國使團喝得酣暢淋漓,擔任團長的這位契丹外戚,中途去廁所方便,去了好久不見回來,眾人前去查看,才發現他已經被人砍下了頭顱,凶手帶著頭顱逃之夭夭;

而至於案發時間,則存在巨大爭議,《十國春秋》說案發於公元954年7月,而《資治通鑒》和《契丹國誌》則說是959年。

蹊蹺的是,《舊五代史》和《新五代史》中對此隻字未提,至於荊罕儒本尊的傳記,《宋史·荊罕儒傳》也無此事的相關記載;而對遼國曆史最權威的《遼史》同樣沒有相關記載。

954年初,“高平之戰”;而959年,後文會講到,柴榮北伐,主要目標就是契丹。所以在這兩個時間節點上,契丹都有充分的理由向南唐派去高級彆使團,以最大的誠意尋求南北夾攻中原,從而起到牽製後周的作用。

另外,我看有些資料的翻譯非常粗暴,把“舅”直接翻譯成“舅舅”,也就是把本案的受害者直接說成是遼穆宗的舅舅。我在上文描述時,特意謹慎地使用了“契丹外戚”一詞,因為這裡涉及一個小小的曆史常識,文獻中的“舅”不一定是舅舅,也可能是大舅哥、小舅子,有時候還可能指舅爺爺或者五舅姥爺……總之,翻譯成外戚,是百分之百不會錯誤,而非說是“舅舅”的話,就要拿出相關的證據,否則就是望文生義,低級紕漏。

不管受害者是遼穆宗的舅舅還是他的大舅哥、小舅子,總之,是大遼國皇親國戚、王公貴胄,在南唐首都遭人暗殺,凶手逍遙法外,這讓南唐陷入到了極大的被動之中,解釋不清楚了。

於是,三部史書又在事件的結果和影響上達成了一致:“自是,契丹與唐絕”。

當初,淮南為了挑撥契丹與中原的關係,曾將契丹使團(高霸)暗殺於後晉境內,嫁禍給後晉。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後周終於在南唐境內將契丹使者暗殺,嫁禍給南唐,也成功離間了南唐與遼的關係。

遼使者:你倆掐架,我特麼招誰惹誰了?

3,力役暴興

由於南唐於953年6月開始,滴雨未下,造成了全國範圍內的大旱,從而導致嚴重饑荒,於是李璟遵從眾意,於10月下詔修築楚州白水塘以灌溉農田,而且不僅局限於楚州,其他地方也要照做,“詔州縣陂塘湮廢者皆修複之”。

動機是單純的,過程是凶殘的,結果是致命的。

前文南唐專題中,曾提到壽州劉彥貞利用興修安豐塘而完成土地兼並的故事,這是南唐政治昏暗的一個縮影。

在“四凶五鬼”政治集團的操弄下,各級官吏利用水利工程中飽私囊、魚肉百姓,“於是力役暴興,楚州常州為甚”。

為何楚州、常州會“為甚”呢?因為負責這兩個地方的是李璟的兩位心腹宦官——車延規和傅宏。

這倆太監到了地方後,一門心思地與當地官吏狼狽為奸,鑽研壓榨百姓的致富之道,成功使百姓們生活在了水深火熱之中(江淮騷然)。

百姓過不下去了,自然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官逼民反的劇情,於是楚州等地群盜聚集,官府患之;稍微安分一些的百姓,則用數丈長的竹子當基座,焚香於路,仰天禱告,控訴冤屈,希望老天爺能睜眼看看。

知製誥徐鉉將此事上奏。

李璟非常不高興,說我國數十萬士兵,難道要餓著肚子上戰場?屯田、灌溉有利於國家,更有利於人民,為什麼會有人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李璟就派徐鉉巡撫楚州,實地考察。

徐鉉到了楚州之後,立刻找到了總病根,一針見血地指出是宦官們借屯田等工程,勾結地方官吏,魚肉百姓,並把車延規犯罪集團的違法所得全部歸還給老百姓。

車延規等大為恐懼,於是畏罪潛逃。徐鉉捕之甚急。

我們後麵會講到徐鉉、徐鍇兄弟與宋齊丘及其“四凶五鬼”的政治鬥爭,在此先一筆帶過,總之,當朝權貴“四凶五鬼”集團本來就把徐鉉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水火不容。這一次,徐鉉在楚州雷厲風行、鐵麵無私,極大震懾了“四凶五鬼”反革命集團,使他們既恐懼又憤怒。

恰逢此時,徐鉉捕捉到一名盜匪頭目,沒有經過上報就將其軍前正法。於是,“四凶五鬼”集團就在這上麵大做文章,最終給徐鉉扣上了“專殺”的大帽子,進而汙蔑徐鉉“擅作威褔”。

李璟當即大怒,命令徐鉉立刻滾回來,打算先把徐鉉臭罵一頓,再丟進長江裡淹死。幸好等徐鉉回京之後,李璟已經消了氣,恢複了些許理智,沒有殺徐鉉,而是把他流放舒州。

為民做主的徐鉉被流放,權傾朝野的“四凶五鬼”繼續作威作福,而楚州的白水塘灌溉工程最終還是半途而廢,沒有為挽救農業、振興經濟發揮一點作用,隻是養肥了貪官汙吏。

“二徐”(徐鉉、徐鍇)與“二馮”(馮延己、馮延魯)之間的鬥爭是“四凶五鬼”操權弄威的一個縮影,我們將在後文展開,雖然我們在前文已經領略了“四凶五鬼”的手段,但那隻是冰山一角,否則,南唐後主李煜也不至於淪為亡國詩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