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正陽戰役(下)(1 / 1)

後周這邊,“正陽遭遇戰”的第二天(正月18日),柴榮抵達潁州汝陰縣永寧鎮,距離正陽百餘裡。在這裡,柴榮又對戰場形勢進行了精準預判,他對身邊侍從說道:

“壽州解圍後,先前避難城中的農民大多回歸村落,如今聽說我軍雲集,必定再次入城躲避。如此一來,城中必定會有很多人餓死。應該先派人前往安撫,讓他們安心務農。”

正月20日,柴榮抵達正陽,他對李轂的表現相當不滿意,於是臨陣易帥,以李重進代替李轂的總司令職務,李轂則被任命為“壽州行府事”。對於李轂的調動,應該說是很嚴厲的了,並非表麵看上去的那麼和諧。

表麵上看,是從“淮南道行營都招討使”轉為“壽州行府事”,總司令變高官。

實際上,這個“高官”在李轂手裡並不香,因為原文是“以轂判壽州行府事”。在當時,刺史州為五品,節度州為三品,如同今天的“市”也分直轄市、省會、地級市、縣級市,同樣都是“市長”,行政級彆有可能差好幾級。壽州雖然是節度州,但也隻是三品,李轂同誌已經是一品宰相了。

同品曰“知”,隔品曰“判”。李轂是“判”壽州行府事,一品的官階,卻乾著三品的職事,很明顯是降職。

再者,壽州尚在敵人控製中,所以這個“判”還是我們耳熟能詳的“遙判”,有名無實,掛著高官的頭銜,實際啥工作也沒有。

也就是說,由於李轂同誌在正陽戰役期間過於保守的表現,惹怒了柴榮,於是被“靠邊兒站”。

正月22日,柴榮抵達壽州城下,在淝水北岸安營下寨,命令各軍重新對壽州城實施包圍,並把浮橋從正陽鎮轉移到下蔡鎮。

淝水距離壽州城隻有2裡地,柴榮這波操作屬於是貼臉輸出了;下蔡鎮原為下蔡縣,屬潁州,後廢縣為鎮,下蔡鎮在正陽鎮以東55裡,後周是在壽州的西北方進攻,也就是說柴榮把浮橋向前線推進了約55裡。

很明顯,柴榮擺出了犀利的進攻架勢,誌在必得。

第二天(23日),柴榮下詔,從臨近的宋、亳、陳、潁、徐、宿、許、蔡等州征調丁夫,前來協助攻城。詔書一下,數十萬丁夫彙聚壽州城下,攻城戰晝夜不歇。

南唐派來一萬多人的援軍,屯駐在塗山,艦船停泊在淮河上。

塗山,在壽州以東,濠州以西,位於今天的安徽省蚌埠市境內,大禹治水時,就是在這裡留下了“三過家門而不入”的佳話。

渦水在淮河以北,自西北注入淮河,渦水入淮口稱為“渦口”,這裡固然是兵家必爭之地,特彆是北方軍隊進攻淮南的重要橋頭堡。

塗山恰恰與渦口隔淮河相望,所以自古以來,塗山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漢朝在塗山腳下設置當塗縣,南北朝時改為馬頭郡城。

現在,南唐的一萬多水軍就屯駐在塗山腳下,沿淮溯流而上,既可以支援壽州,也可以繼續向西破壞浮橋,切斷柴榮的後路;還可以控製渦口,阻斷後周通過渦水進入淮河的可能性。

一萬多人,讓柴榮如鯁在喉。

正月26日,柴榮點派了一員親信將領,前去塗山拔掉這枚釘子。這位親信將領,便是在不久前的“高平之戰”中大放流光溢彩,既表現出了足智多謀、英勇剽悍,又表現出了忠心耿耿,他的名字就是——趙匡胤。

趙匡胤先在險要之處預埋伏兵,然後派一百多騎兵佯攻南唐的塗山軍營,在遭遇南唐的抵抗後,一百多騎兵“狼狽逃竄”。南唐將士立刻上鉤,奮勇追殺,然後慘遭伏擊,全軍覆沒,總監軍何延錫等陣亡,五十多艘戰艦也被趙匡胤繳獲。

塗山的威脅被解除。

柴榮又給朗州武平軍節度使王逵下詔,讓他率湖南兵攻打南唐控製的鄂州。

李璟立刻給鄂州武昌軍節度使何敬洙下達最高指示:徙民入城,固守待援。

何敬洙拒絕了這項命令,他讓人把城外的土地鏟平以作為戰場,然後回複李璟,說我已經做好與全城軍民一起殉國的準備了。

李璟大受感動,立刻下詔褒揚,號召全國將士向何敬洙同誌學習。

2月3日,下蔡浮橋完工,柴榮親往視察。

2月5日,後周前線巡邏隊在壽州以南的盛唐縣(今安徽省六安市)擊潰南唐三千人,繳獲戰艦四十多艘,生擒總監軍高弼等人。鞏固了壽州南部的包圍圈。

正陽遭遇戰,後周大軍在壽州北麵、西麵紮下營盤;塗山伏擊戰,後周切斷了壽州東麵的支援;盛唐遭遇戰,切斷了壽州南麵的支援。

然而柴榮還不能盲目樂觀,因為塗山、盛唐之戰,隻是將部分援軍暫時殲滅,南唐仍然可以繼續增兵,源源不斷地向壽州方麵投送兵力。

要想徹底斷絕壽州的援軍,就必須斬斷南唐輸血的主動脈——滁州。

從壽州往東,有兩條戰略走廊,總體呈現出“<”走勢,兩條線的交點是壽州,上麵一條線是沿著淮河,自西向東為“壽州——塗山(渦口)——濠州——泗州——楚州”,而下麵一條線則是“壽州——滁州——昇州——揚州”。

上麵是水路,沿淮順流而下;下麵是陸路,連接南唐的政治心臟,從距離上也更近,所以滁州的戰略地位就凸顯出來了。

滁州是南唐援兵的集結地,也是首都昇州的外圍防線。

如果後周能把戰線推進到滁州,那麼南唐勢必丟車保帥,無暇顧及壽州。

於是,柴榮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親信將領——趙匡胤,“想想辦法,乾他一炮!”

趙匡胤率領數千兵馬馳赴清流關。

清流關位於滁州與壽州之間,靠近滁州,是滁州的外圍防線。唐將皇甫暉、姚鳳等人從濠州退下來後,就據守在清流關,目前這裡的南唐軍隊有十萬之眾。而趙匡胤則以數千兵馬前來叩關。

敵我寡眾懸殊,且南唐守軍據守險要,占儘優勢。趙匡胤初戰不利,及時退卻,雖然小敗,卻並未造成太大的損失。

兵敗之後的趙匡胤也在苦苦思索翻盤的辦法。注意:接下來的這段記載選材於宋朝的野史《默記》:

“趙匡胤四處打探消息,得知附近村落中有一位民辦教師——‘趙學究’,此人祖籍河北鎮州,目前是村裡的教書先生,村民有糾紛訴訟的,都喜歡找他來評判是非曲直,他是全村人的希望。於是趙匡胤親自探訪。

這位趙學究說我有妙計,可以因敗為勝、轉禍為福,清流關下、山的背麵,有條小路,很久都無人走動,就連南唐官軍也早已將其遺忘,通過這條小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城下。

趙匡胤非常高興,便請趙學究帶路。趙學究亦不推辭。

當天晚上,趙匡胤就率領部隊翻山越嶺,趁夜抄小路,奇跡般地繞到了南唐軍隊的背後。

南唐將士還沉浸在勝利後的喜悅之中,全員懈怠,解甲歡慶,毫無準備,忽聞周兵已經入關,瞬間陷入慌亂之中。

皇甫暉親自頂盔摜甲,手持兵刃,與趙匡胤巷戰。二人槍來劍往,趙匡胤三擒三縱,最終生擒皇甫暉,而南唐將士聽說主帥被俘後,更是潰不能止,爭相逃跑,自相踩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自此,滁州被趙匡胤攻克。”

上麵這段敘述,特彆是皇甫暉與趙匡胤巷戰、三擒三縱,就明顯帶著演義的色彩了。《默記》本身就屬於野史傳聞,是南宋王銍寫的一本筆記,記載的北宋時期的朝野傳聞,換句話說,是南宋時期的關於北宋八卦的小報。

除了單挑情節,筆記中還說這位“趙學究”就是北宋開國功臣趙普。趙普幫助趙匡胤出了很多主意,策劃了很多大事,其中兩件大事婦孺皆知,這便是“陳橋兵變”和“杯酒釋兵權”。

後文我們會詳述趙普的來龍去脈。值得一提的是,《默記》中說趙普隱居在滁州一帶,趙匡胤“三顧茅廬”請他出山,協助拿下滁州的情節,與正史中的趙普經曆顯然矛盾,類似“三顧茅廬”的情節也是演義。

據正史記載,趙匡胤確實是先敗後勝,而且就是通過抄小路的方法出現在敵軍背後。皇甫暉慌亂之間放棄清流關,撤回滁州城。

沒想到趙匡胤死死咬住不放,窮追不舍。皇甫暉原本打算在撤退後,斷橋固守,結果趙匡胤涉水而追。

皇甫暉情急之下向趙匡胤喊話道:“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之所以兵戎相見,無非是各為其主,何苦相逼特甚?且容我列陣,莫要乘人之危。”

你等我擺好挨打的姿勢行嗎?

趙匡胤被他的幽默逗笑了,答應了他(太祖皇帝笑而許之)。

皇甫暉一共說了兩句話,每一句都自帶笑點。

“各為其主”,皇甫暉原受後唐莊宗李存勖蓄養之恩,而他卻擁護李嗣源,逼死李存勖,契丹入主中原時又叛逃到南唐,此時輸急了眼,竟然喊出各為其主,不知他口中的“主”是否應該包含李存勖;

“願容成列而戰”,此情此景更像是喜劇電影中的小人物在挨打前,煞有介事地跟對方“談判”,“咱們說好了啊,不準打臉”,或者像周星馳在《功夫》中“好啊,江湖規矩,單挑啊,就是一個對一個,誰也彆想犯規啊。”

很快,皇甫暉擺好陣列,“你過來呀!”

趙匡胤抱著馬脖子,狠催戰馬,徑直衝向敵陣,邊衝邊大聲喊著:“我隻殺皇甫暉,旁人閃開!”

虎入羊群一般,南唐軍隊本就處於劫後餘生,士氣低靡,聽到趙匡胤的喊話,陣前士兵齊刷刷向兩邊閃開,“導航提示,前方左拐三十米,戴頭盔的,是皇甫暉。”

說時遲,那時快,趙匡胤眨眼之間便衝到皇甫暉切近,皇甫暉倉皇失措,趙匡胤揮劍斬去,劈中皇甫暉頭部,皇甫暉重傷落馬,遂被趙匡胤生擒。

這一幕,又像極了“白馬坡刺顏良”。

這一段記載來源於《資治通鑒》,成書於北宋,所以對趙匡胤難免存在美化。當然,我們也不能毫無根據地認定這段記載不是史實,但我們也可以推測趙匡胤與皇甫暉之間也許沒有那段對話。

我個人認為,趙匡胤兵少而銳,皇甫暉雖眾而潰,如果等皇甫暉整備好陣列,那麼趙匡胤將處於被動。因此趙匡胤不應該拿戰爭開玩笑,搞什麼個人英雄主義。趙匡胤乘勝追擊,不給皇甫暉喘息之機,徑入敵陣,直取主帥,這似乎更符合邏輯。

總之,趙匡胤通過抄小路的辦法,奇襲皇甫暉背後,以少勝多,生擒皇甫暉、姚鳳等南唐主將,滁州刺史王紹顏棄城逃跑,趙匡胤遂接管滁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