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令掃了一眼桌上的兩副碗碟,不經意道:“趙先生倒是隨和,居然能主仆同桌而食。”
朝晏笑得隨性,“謝大人出身名門世家,規矩自然多些。趙某孑然一身,隻求有個人陪伴便好,其他一概不論。”
此言分明不善。
謝璟令臉色微沉,生生忍下。
接過司桐送來的碗,首先就用勺子去盛紅泥小爐上小火燉得噴香的雜菌烏雞湯。
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眉峰一舒,香氣沒錯,果然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唇齒生香,回味無窮!
他有些詫異地問:“不知這鍋雞湯是誰所做?”
“怎麼了?有何不對的地方?”朝晏淡笑著問。
謝璟令又喝了幾口,品了品,“這個味道,似我以前在江臨一個老郎中家吃過的雜菌烏雞湯。”
他不無感慨道:“進之因小時候際遇不好,蒙老郎中多有照拂,後來待我安定下來再去尋,老人家已離開。至今我都甚為感念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所以對這個味道特彆敏銳。剛剛路過聞到此香味,便忍不住不請自來了。還望趙先生不要見怪。”
躲在廚房裡聽到他這番言論的宋悅意冷笑,香味傳得再遠,也不可能傳到大門外。
分明是他在楚宅搜尋她時,因為距離近才聞到了久違的香味。
狗鼻子倒是靈。
朝晏倒是會說場麵話,“好說,好說。”
謝璟令沒想到他總不接話茬子,隻得自已圓場,“沒想到趙先生在此居住近十個月,我們都不曾正經坐在一起說過話,今日竟然因為一鍋雞湯結此緣份。”
朝晏神情依然不鹹不淡,“此緣份還應該承蒙謝大人厚愛,想當初趙某初來貴地時便能得大人關注,前半年的時間還每日派了人在此守護趙某的安全,趙某不勝感激。”
謝璟令毫無愧意,“哪裡哪裡。若有得罪的地方,還希望先生不要見怪。隻能說先生龍章鳳姿,進之生恐錯過了哪位京中達官貴人,不得不對先生多加看顧。”
“那現在大人是否已對我調查清楚?”
“哪裡有什麼調查,不過是把先生路引上的趙晏二字看了個清楚而已。”謝璟令喝了口湯繼續道:“話說回來,先生能在南富山路擁有這座宅子,想必非富即貴,先生不願透露,自有苦衷,進之亦不會強人所難。”
“大人太過高看。趙某不過一介閒雲野鶴,宅子也隻是暫時借住友人的,不值一提。勞煩大人費心了。”
兩人的一番機鋒打得出神入化,聽得廚房裡的宋悅意和留風佩服不已。
同時外麵的對話仍在繼續。
“前幾次來拜訪先生,曾看到先生院子裡曬滿了藥草,莫非先生也懂得醫理?”
朝晏倒是回答得從容,“自已摸索了一些,偶爾有個風寒什麼的,倒也不用找外麵的大夫,自己調理一下也就過去了。”
“先生的所謂自己摸索,隻怕岐黃之術遠遠高於外麵那些開醫館之徒。實在令人欽佩。不過先生的這鍋雞湯與當年江臨萬郎中的味道一般無二,有溫身補氣血之效,後來我找過不少大夫,他們的方子都不及此,莫非趙先生與那萬郎中有些淵緣?”
謝璟令仍在不懈地旁敲側擊。
朝晏不置可否,笑了笑,“也許吧。”
“不知趙先生在江扈還會呆多少時日,進之有個不情之請,想麻煩先生把燉此湯之法告之?”
朝晏一口回絕,“此乃秘傳,恐怕不能如謝大人所願了。”
謝璟之隻能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那能不能請先生再幫我多燉幾次?”
“往事已矣,過去了的人和物便讓他過去。大人為何如此執著於此湯?”
分明是又被拒絕了。
也是,彆人一介貴公子,如何會願意屈尊降紆為他洗手做羹湯?
謝璟令臉皮再厚,也不好一味再強求下去。
他觀他神情漸冷,便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卻不知先生長居於此,最近是否有聽到隔壁楚宅有什麼動靜?”
朝晏笑道:“我一個客居他鄉之人,自顧不暇,又不是那朝廷的密探,哪有閒心去聽旁人的動靜?”
謝璟令討了個沒趣,終於起了身,抱拳道:“好。今日得趙先生款待,不勝感激,多有叨擾。希望他日先生能給進之麵子,進之一定要與先生把酒言歡一次。”
“一定。”
朝晏端茶,司桐送客。
直到司桐把人送到門口,上好了栓,宋悅意和留風才長鬆了一口氣的出來。
“悅兒,你之後到底有什麼打算?”
一頓飯吃得極是無趣,朝晏索性讓司桐都收了,上了幾盤女孩子喜歡吃的糕點零嘴。
宋悅意哪有心思吃,隻能鬱鬱道:“希望能在他找到我之前儘快解毒。然後讓父親知道他的為人,看他老人家能不能幫我把這樁婚事給退掉……”
看著她落寞的眸光,想到她來江扈時那雙明亮得像天上星子的眼眸,朝晏搖頭一笑,“這兩件事都需要時間。以謝進之謹慎多疑的性情來看,他心裡不定在打什麼鬼主意。我建議你現在最好馬上從楚宅搬離,不定他明天還會來。”
宋悅意也覺得他說得在理,想到朝晏剛到趙宅住下時,他竟能派人日日監視,此人疑心之重,絕不能以常人視之。
“若是不介意,也可以暫且先搬到我這邊來住幾天。等毒解徹底後,你才有資本和他談下一步。”朝晏說得甚是誠懇。
宋悅意想了想,也就幾天的時間,為保身上的毒完全清除,隻能先到這邊避一避。
於是立即和留風打道回府,準備著手收拾一些日常用具之類。
她讓留風先去收廚房的食材,自己回屋收衣物。
才推開房門,直覺屋內一股冷嗖地氣息撲麵而來。
再一抬眼,便見妝台前站著一人,一身綻青色袍服,背對著她,正拿著台麵上的一盒胭脂在慢慢地嗅。
她的心如墜冰窟,實在沒想到一個人竟會狡詐如斯!
她仍是低估了他。
也好,一些事遲早要麵對,不過比預想中的早幾天而已。
她瞬間便定了神,輕喚出聲,“表哥。”
謝璟令轉過身來,俊美雅致的眉眼上略覆薄霜,輕輕一抬,“宋悅意,這個地方住得可還舒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