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葬的太後,親政的官家(1 / 1)

葉安不認為東京城會發生什麼動蕩,這個時代的輿論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終宋一朝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文字獄,就算是最嚴重的烏台詩案也並沒有要了蘇軾的性命,而隻是被發配黃州並且還擔任了團練副使。

這對文人來說是被貶,但相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卻還是高不可攀的官身,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宋時的文字獄大多是針對官員士大夫的對於平民百姓卻極少在意,就算是有人囂張的要當皇帝,也會被真正的君王當作一個偶爾解悶的笑話來看待,並不會真的株連九族。

皇家不會因為民間的輿論而下旨嚴查,更不會以此為由緝捕百姓就算是有風聞言事之權的禦史也不會當回事。

一個人說可以風聞言事,但所有人都在傳的時候便是法不責眾哪個禦史敢得罪東京城中的所有百姓?

烏台的禦史們恨不得出門的時候個個君子模樣,平易近人的很甚至願意放下身段與百姓親近,因為他們對名聲的看重超過了一切,否則如何在禦史之位上坐穩?

整個東京城都在傳趙禎生母之事,葉安在出門上朝的路上便聽到信陵坊的坊眾在小聲討論,一開始他還並不當一回事,可漸漸的他在這些言論中聽到了關於囚禁,謀殺,利用

牛車中的葉安緊蹙眉頭,顯然這是有心人傳播出來,為的是混淆視聽,趙元儼留身奏事的內容葉安很容易知曉,他是在挑動趙禎的憤怒,詆毀劉娥不光是在報複,更是在擾亂朝堂。

隻有將劉娥的政策推翻,不斷打擊那些堅持劉娥政策的朝臣和外戚,宗室的地位才能不斷提高,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曆朝曆代的宗室都會在皇權受到外戚和朝臣的威脅時發揮作用成為皇帝手中製衡其他力量的所在。

但可惜的是大宋並不是如此

朝堂混亂外戚噤若寒蟬民間將先太後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這反倒會讓趙禎更加忌憚宗室的做法,誰也不希望在混亂的時候另一股強權再度出現。

趙禎是皇帝不假,宗室是親戚也不假,可葉安相信自己的這位學生知曉孰輕孰重,更清楚是誰在背後搗鬼。

在明知自己已經暴露的情況下,趙元儼還在兵行險著,這就是在作死!

但有一點葉安可以肯定,趙元儼不怕作死,因為趙禎對他無可奈何,即便是知道了他在幕後操縱這一切,趙禎也無法對自己這個親叔叔下死手,除非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以孝治天下的大宋天家對宗室向來是友好的,雖然給予他們的權柄不多,但卻極為優待,不光給錢,還給了大量的特權和名號。

趙禎登基即位後便拜其為太尉、尚書令兼中書令徙節鎮安、忠武封定王賜讚拜不名又賜詔書不名。

天聖七年,封鎮王,又賜劍履上殿,而眼下趙禎親政在即,必須做出優待宗室的姿態來,這是皇家的體麵,總不能你一人有好事,全族人眼巴巴的看著吧?

葉安一身斬衰之服下了牛車,而四周的官員無論品秩高低,差遣權重,都和他一樣皆服斬衰,今日太後入陵,百官需在皇儀殿中身著斬衰之服扶棺相送。

七日停靈已經結束了,百官們也從趙禎親政的喜悅中逐漸平靜下來,國事不可一日而廢,該進行的事終究要做完,東京城內外的百姓可都看著嘞!

陳琳也罕見的出現在了殿中,跟在他身後的是一群皇城司的宦官,說到底他們也是天家的家仆,眼下有了官身更要前來送行。

劉娥雖說是一代權後,但她卻多少為大宋的安定繁榮做出過攻陷,無論朝臣再怎麼不喜歡,再怎麼汙蔑,劉娥在位期間還是做了令天下稱讚和佩服的事。

於是關於劉娥的祭文就寫得十分為妙,歌功頌德是必須的,畢竟死者為大,但文中的功勞幾乎都集中在了保育趙禎這一點上。

至於土豆和地瓜的出現被歸咎於祥瑞,天佑大宋,而鎮壓環州之亂被歸咎於趙禎的用人得當,至於涼州府大捷以及收複甘州,文中隻字未提。

這不光是在降低劉娥的威信,也是避免朝廷沒有獎賞葉安的尷尬,但這些事天下皆知,文臣為了麵子也就不顧被人說三道四了。

畢竟在他們看來百姓們的牢騷過段時間就會消失殆儘,太平盛世的誰不想多賺些錢?

葉安自己無所謂,倒是陳琳頗為不快,臉色挺難看的,不過誰讓他是宦官呢?在這時候他的態度無足輕重。

碩大的棺槨緩緩離開地麵,由十來個身型壯碩的寬衣天武抬著,而一種文武則是象征性的跟隨在邊上,就相當於是在扶棺了。

隨著悲涼的鐘聲響起,棺槨緩緩離開皇儀殿中,群臣默然而泣,有些人或許是為了自己的前途多舛,有些人或許是喜極而泣也說不定。

倒是葉安覺得在場的人沒有輸贏,如果說有,那也就是躺在棺槨中的劉娥了,且無論如何趙禎也不會隨意報複和抹黑她,而至於後世的評價一個臨朝聽政多年,手中已經實際掌握皇權的太後並沒有稱帝,誰能說出她半分的不是?!

這才是劉娥最聰明的地方,隻要她不稱帝,那她的所有功勞就不會被人所忘記,或許眼下不會被人提起,但事實是難以磨滅的,終究會被後人記住。

葉安看了看走下禦座的趙禎,他發現這個年輕的皇帝已經相當成熟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便是悲痛萬分的,但實際上在這張臉之下卻是無喜無悲的狀態,果然這麼多年的皇帝沒有白當啊!

太後駕崩入陵,皇帝是不能離開主殿的,而朝臣們也是象征性的送到了皇儀門便開始折返,這是規矩,體現出了皇帝與朝臣依舊要為國操勞之心。

而外戚和宗室因為身為親眷的緣故,所以必須要送到又承天祥符門外的西華門才能折返,一來是代替皇帝送行,二來則是表現出對自家親人的尊重。

就在這個時候,朝臣們集體上疏趙禎,最後一次懇請官家親政,已經推脫過上次的趙禎這次終於宣布親政。

陳彤則是將早已準備好的詔書宣讀出來:“朕以衝齡嗣登大寶,太後臨朝稱製保育朕於禁中輔理政務,殫心效力,十一載於茲!今眾臣公屢次奏請,朕承太皇太後之命,躬理萬機。

惟天地祖宗付托至重,海內臣庶望治方殷,朕以涼德夙夜祗懼,天下至大,政務至繁,非朕躬所能獨理。宣力分猷,仍惟輔政臣、內外文武大小各官是賴。務各殫忠儘職,潔已愛民,任怨任勞,不得辭避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這篇旨意並非出自外朝的翰林學士,也沒有經過內侍潤筆,而是趙禎親自寫下,文體莊重,言語威嚴,在朝眾臣無不心悅誠服,欣然拜下:“吾皇萬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