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西北之局(1 / 1)

隨著範仲淹奏疏一同抵達的還有一封除了趙禎之外誰也不知道的秘奏。

範仲淹作為皇帝信任之人,又是西北的重要官員自然擁有秘奏之權,這種直達天聽的奏疏擁有者極大的權利,就像是能和皇帝說悄悄話一樣,言語之中稍稍參雜私活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秘奏之中範仲淹便提到了關於甘涼以及葉安,強烈抨擊了葉安掛冠而去的不負責行為,沒錯,就是在抨擊葉安的不負責,在他的認知中同樣覺得葉安沒有叛宋,也不可能叛宋,這麼做的行為隻能說明他是個極其不負責任的士大夫。

對於這種人,就應該讓國朝上上下下的士大夫,以及文人墨客去抨擊他,文中痛罵了葉安掛冠而去的行為,稱其是“充棟之才腐敗而無務,年富之人儘是老朽之氣,枉為文道之學!”反正從頭到尾把葉安罵的狗血淋頭,看的趙禎大為過癮,隻不過唯一讓他不滿的是範仲淹隻口不提葉安這是在背叛大宋。

不過在對甘涼方麵,範仲淹著重強調了應儘最大可能對甘涼采取滲透的方法,以微末之官悄然而入,再以國朝之厚待寬慰其心,不斷的以派遣官員的行事使得甘涼稱為大宋的右掖之地。

這樣的分析一點問題也沒有,可趙禎也從他的分析中了解到,範仲淹對甘涼的情況並不了解,也對葉安的情況毫不知情。

趙禎就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覺得葉安不會叛宋,唯獨自己認定這已成事實?

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也為了範仲淹能在西北暫時遏製甘涼的發展,趙禎不得已將皇城司查到了種種“證據”派人送去了延州。

在趙禎看來,範仲淹和大宋的朝臣們太過想當然,葉安的甘涼絕不會是如同府州的存在,相反它要比府州更加強大,甚至超越了當初李德明時期的黨項。

不過從範仲淹的秘奏中還是能看出他的擔憂,尤其是擔心權利和財富之下會令葉安乃至甘涼的百姓發生改變,葉安不會叛宋,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子孫後代也不會叛宋。

趙禎覺得很可悲,自己一個大宋的帝王居然需要親自去提醒朝臣有人叛變了,並且還要說服人家,這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可沒辦法,人家不信啊!

朝堂上下皆是不信,因為在朝臣們看來葉安是文資出身的文官,更是甘涼與大宋貿易的直接受益者,甘涼的普惠商號乃是一等一賺錢的所在,若是他叛宋,還要不要與國朝通商了?還要不要賺錢了?若是真的叛宋,那不是瘋了是什麼?!

至於大宋的百姓就更不會認為葉安會背叛大宋了,都掛冠而去了,官都不要了,這難道就是背叛?在樸素的百姓眼中,顯然是朝中有小人將要葉安給排擠出了朝堂。

唯有老謀深算的呂夷簡站在了趙禎這邊,當然還有剛剛晉升為樞密使的杜衍。

杜衍此人並不簡單,算是朝堂上少有從最底層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實乾之才,葉安之前就與他在吏部流內銓時有過交集。

也是葉安第一次佩服大宋的朝臣有如此擔當,那時選補條律繁多冗長,使得流內銓內之官吏大多受賄、鑽律法的空子。

杜衍到任後恰逢朝廷整頓,杜衍恰逢其時以函裝銓法頒布給屬下,將本末典折全部說個清楚後,次日他便命令其他官吏不要升堂,各自在本署聽取行文書,選舉之事全部由他自己決定,使官吏不能謀取奸利。

流內銓中雜務繁多,杜衍的行為就等於自己一人把大半個流內銓的事物全部包攬下來,憑一己之力架空了整個流內銓,此舉不光讓他的下屬官吏目瞪口呆,也讓朝堂上袞袞諸公目瞪口呆,這哪裡是當官,簡直是拚命啊!

更可氣的是,杜衍在包攬了流內銓的大大小小事物後,居然還能準點下職,下職之後甚至還能飲宴,次日還是能準時點卯,從那之後其名聲便在東京城中到了耳熟能詳的地步,很快就被趙禎提拔改知審官院。

如今的杜衍可謂是更加嫉惡如仇,對於範仲淹變法之事乃極力推薦,甚至親自上奏趙禎以自己為擔保,而對葉安離京之事,他卻有著更為深刻的厭惡,朝會之後便留身奏事,請求以重兵押解葉安歸朝。

這也是為何李康乾能接到來自樞密院文書的根本原因,杜衍覺得以葉安的影響力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該去往甘涼,就算想成為一方豪強,也應該回陽城縣去!

朝堂之上的老臣就沒有一個好相與的,杜衍如此,呂夷簡更是如此,正是因為有了他們,趙禎才對自己的猜測更有底氣,隻要葉安去往西北,回到甘涼,那就是叛宋!

萬裡之外的延州,原本還信誓旦旦認為葉安行為可恥的範仲淹卻開始猶豫起來,他猶豫的根本原因不是來自彆處,而是對麵坐著的中年人。

“子喬兄所言恐有誇大其詞……”

“希文啊!你……你呀,你!到現在還想著葉安能夠回頭是岸,可他早已不打算與我等同朝為官了!瞧瞧如今的甘涼,彆說是咱們西北諸多州府,便是京畿所在的河南府能夠與之相比嗎?兵強馬壯,繁榮鼎盛,每日貨物不知萬巨的往東京送,東京的錢財,貨物又不知幾何的往這邊來,其中利厚多少你我不得而知,就連朝中派去的稅務司官員也是一問三不知,這可是大事!再者說我可聽聞葉安在京兆府被截,可最終卻能全身而走,京兆府定邊軍三個指揮沒留下他,可見其手中兵卒之彪悍!若其獨霸一方,時日長久恐國朝又多一叛逆!”

夏竦的話說到最後已有聲嘶力竭的模樣,範仲淹也被他的“實情”所嚇倒,一時間竟想起當初與葉安送彆時的場景,不由得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覺。

仔細思量再三緩緩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戳破,眼下還有餘地,若真的戳破恐生驚天之變!”

夏竦點了點頭:“你拒官家詔書是對的,此時還不是我等該走的時候,務必用剩下的時間將西北整肅乾淨,至於他韓稚圭卻是徹底指望不上了。”

提到韓琦範仲淹忍不住苦笑道:“就算指望不上,你也不該那般羞辱他,我等三人本就身負皇命,用兵師不功豈能怪罪他一人呼!”

夏竦冷笑道:“誰讓他立功心切,焦躁用兵,幾次犯下兵家大忌,否則……我西北邊軍百姓能折損近十萬人?”

範仲淹無奈長歎:“誒!若能將某家的穩固之法貫徹始終,也不至於今天這局麵,聽聞他韓稚圭被老嫗拉住韁繩詢問兒子今在何處,他無顏作答,吐血數口墜馬,差點便把命交代在了這裡。”

“不過是一出苦肉計罷了,若非如此又豈能讓人同情?若是我,恐怕也會擇此捷徑才不至於丟臉!”

範仲淹抬起的手最終還是放了下去,夏竦極為看不起韓琦,但韓琦對自己變法之事卻是鼎力支持,眼下夾在中間,他也不知該如何化解二人矛盾,隻能將寫好的劄子遞給夏竦道:“這是我即將上奏官家的劄子,你且看看。”

“就知道你範希文是個做實事的能臣!”夏竦大喜,接過劄子仔細翻看後便道:“甚好!此法妥當,穩重踏實,若以此施行,就算他李元昊再敢叩邊,也需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有幾斤!”

“那誰去涼州府說動裴承文?”

夏竦看了看範仲淹笑道:“嘿嘿,自然是某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