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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這一夜惴惴不安,到醒來,竟然下了好大一場雪。

雪漫長街,江采仍舊在跪著。

江為替他撐傘,“少爺!你作踐自己,難道就是對阿九小姐的彌補嗎?”

江采沒說話,他直直地望著麵前的門,甚至想做一場豪賭。

漫天的雪飄飛,迷了人的眼睛,不知道過去多久,江采昏昏沉沉。

卻聽見那扇門緩緩開啟,他的心又一次猛地提起來。

他看見阿九奔出來。

他想笑,但嘴唇都凍得發紫,笑不出來。

“阿九……”

但是阿九沒停下來,越過了他,停在了他的身後。

久娘堪堪停住,雪天路滑,差點跌倒。

陳照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小心些。”

久娘清了清嗓子,問:“不是三日後?這都第四日了?”

陳照非似笑非笑:“看來夫人是審視明白了?”

久娘偏裝作聽不懂,“什麼?外頭的雪太大了,我聽不清楚。”

陳照非笑了聲,“那回家吧。”

他們轉過身,看見江采被江為扶起來。

漫天的風雪吹著,蓋下來,江采眼前一片模糊,他朝阿九的方向伸出手去,喃喃喚她的名字:“……阿九,”

她沒動,站在原地。

江采嘴角扯了扯,人往後栽下去,他聽見江為擔憂的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少爺!”

是,他再也碰不阿九了。

他笑著咳出一口血,血染紅了旁邊的雪。

他腦子裡閃過很多事情。想起遊學回來那日,與她外麵門口撞見,她在門簾子後麵,素淨一張臉;想起站在那個台階下麵,她那一眼;甚至想起小的時候,他拉著阿九一路跑……

好像如走馬燈一樣,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最後想起那一天在那個山崖上,她說的那一句話:與君長訣。

是怎麼樣的堅定和決絕。

是,與君長訣。

大約是此生、來生、生生的,與君長訣。

陳照非握著她的手,將她護在身後,道:“來人,送江大人回府。”

第43章 43. [最新] 二更更 =完結=

他話音落, 便有人上前來幫忙,抬著江采上了馬車,江為臨走的時候, 回頭看了一眼久娘, 但什麼也沒說。

久娘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風雪裡,收回視線, 才發覺她的手還一直在陳照非手裡。她試圖掙脫,卻被握得更緊。

久娘道:“侯爺這是做什麼?要用強麼?”

陳照非笑道:“哪有的事, 夫人可不要胡說八道, 風太大了, 該回家了。”

他鶴紋長毛大氅上落滿了雪, 與她一道進了門。久娘掙開手,替他拂去衣裳上的雪, 還是問道:“這一路可還順利?”

陳照非直白地看她,任她走動到旁處,目光總是落在她身上, 把她看得很不好意思。

她隻好瞪大眼睛,“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陳照非樂了, 這才回答她先前的問題:“不大順利, 所以才想多看看你。

走山路的時候, 山體崩塌, 把一輛馬車衝了下去, 所幸車裡沒人, 隻有東西。我當時很害怕。”

久娘覺得奇了, “你還有害怕的時候呢?我還以為,你已經身經百戰,天不怕地不怕了。”

陳照非麵上笑意不減, “當然了,人都是惜命的,我也不例外。何況,我還在等你的答案。”

久娘低著頭,許久,抬起頭來,上前一步,將手遞到他掌心裡。

“你也看見了,我心狠得很,絕沒有回頭路。”

陳照非欣喜回握住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往懷裡一帶,“那是自然。”

久娘坐在他腿上,被他虛虛抱著,輕輕隨著他的動作搖晃。

聽見他說:“我已經想好孩子叫什麼名字了。”

久娘哭笑不得,“哪有這麼快的事?”

陳照非點頭:“我知道,還得補洞房花燭夜嘛。”

……

喜事操辦起來總是比較麻煩,原本府裡的事是由久娘負責。可這事她不能管,哪有人自己給自己操辦婚事。她是覺得沒什麼所謂,大概是拋頭露麵久了就臉皮早就變厚了。

不過陳照非不許,他不答應。他親自接過這活,從裡到外地忙活起來。

從府裡的擺設,到各色禮節,該補的都補上,一樣不落。

嫁妝和聘禮從一處來,原說讓她搬出去一段日子,他沒答應,最後不過是從一個屋挪到另一個屋。

紅燭燒心,紅被翻浪,外麵白茫茫的一片,使這對比更加鮮明。

京中眾人隻湊熱鬨,反正對外說,隻是補辦一個大婚宴。

排場陣仗,羨煞旁人,一時間為人所樂道。

“哎,你聽說了嗎?永安侯同侯夫人恩愛得很呢。”

“可不是嘛……”

……

“哎,還有一件事,你聽說了嗎?”

“什麼事啊?”

“江丞相去了。”

“這倒是沒有。”

……

江采死在那天夜裡,他原本昏睡了很久,江為在床邊守著,請了大夫,大夫隻說回天乏術。後來又去請廖神醫,連廖神醫也搖頭。

這就是沒辦法了。江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守著江采,府裡已經很冷清了,炭火倒是燒得旺,劈裡啪啦地燃著。

炭火將熄的時候,江采才睜開眼。他渾濁的雙眼失去神采,耳邊好像聽見有人辦喜事的聲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侯府距離江府挺遠,那聲音這裡一點也察覺不到,何況還有風聲,更加阻隔聲音。

江為隻覺得他在胡言亂語:“哪有什麼人辦喜事?你怕不是病糊塗了。”

“是嗎?”他喃喃自語,“難不成是我做夢了?”

他又閉上眼,覺得頭昏昏沉沉的,他想自己大概命不久矣,有氣無力交代了一些後事。

“我累了,想睡會兒。”江采這麼說著,嘴唇變為緊抿,呼吸變得很微弱,而後連一絲也沒有了。

江為嚎啕大哭,“少爺……”

府裡唯一一個主子去了,府裡亂成一鍋粥,江為強撐著處理了一番,想起來江采的遺言,還是請人去告知了阿九一聲。

“請夫人替他收個屍吧。”傳話的人說。

久娘摩挲著大拇指,最終隻是說:“福珠,你去吧。”

福珠便去了,江為看隻有她來,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多燒了幾張紙。

趁著一個不落雪的日子,江采的棺材出殯。

久娘說:“還是讓他和陸夫人一起吧,陸夫人想來很想念他。”

隊伍出城的時候,街上沒幾個人,有個瘋瘋癲癲的女乞丐抓著他們問:“這是誰死了?”

他們不耐煩地告訴她,“江采,江大人。”

女乞丐好像有一瞬間的清明,而後狂笑一聲,竟然一頭撞在了棺材上,也死了。

後來人回來稟報久娘,久娘叫他們再辛苦一趟,把那個女乞丐和江采葬在一起。

陳照非聞言,放下手裡的書笑道:“怎麼忽然這麼好心?”

久娘撇清:“這可不是好心,他二人竟然如此難舍難分,便成全他們好了。隻盼他們來世自己在一塊,好好混日子,最好是拿同心結鎖死,連理枝纏死在一塊。”

她說完,懶懶地抿了一口茶水。

屋外的天陰沉沉的,好像遲早要下一場大暴雪。

但是沒有等到大暴,反而在黃昏時候,從厚重的雲層裡,蹦出了幾絲太陽光。光投射進窗戶裡,隻有兩個隱約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久娘看著那點微弱的日光,忽然開口:“若是人真的會有來生,來生你想做什麼?”

陳照非把頭埋在她肩上,慵懶地嗅了嗅,“誰知道?大抵是沒有的。若是有,那我一定提早來救你。”

“怎麼就來生也要你救了?”

“那你來找我吧,也是一樣的。”

“那可不好說,萬一你投胎成畜生道怎麼辦?”她逃開,被撈回去,壓在桌邊。

“好了好了,我說錯了,侯爺……”

“嗯?叫什麼?”

“……夫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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