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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樹下乘涼,以蝶把燈火用罩子罩好,擱在一旁,兩人望著滿天繁星發呆。

“姑娘,你熱不熱,我去給你尋一把團扇來。”以蝶問。

封雲初點點頭,用手在麵前扇了扇,“好。”

夏日的晚風有些熱,坐在竹編的搖椅裡,她都覺得燥熱得緊。

耳邊響起夜間活動的蛐蛐嘰嘰喳喳的聲音,抬頭仰望星空,竟覺得有些寂寞。

突地,她聽見園外傳來異響,心中有些不安。

她站起來,俯身撿起地上的樹枝,往異響的地方慢慢挪過去,嘴裡嘟喃:“誰,出來。”

通過夜光繁星點點,她看見院落的角門處有異動,分明是有人站在那裡。

她不敢往前,站在不遠處舉起樹枝指去,儘量壓製心中害怕忐忑,聲音略微發顫,道:“是誰?不要在這裡裝神弄鬼,出來——”

夜風拂過,她隻覺滲涼。

那頭的人影隨著風搖擺了一下,隨即停了下來。

“封姑娘,是我。”

那人說話了。

聽到這個聲音,封雲初感覺有片刻迷茫,聲音越發顫唞起來,“是……世子嗎?”

那人沒有回答,隻道:“對不起。”

“哢”,手上的樹枝落了下去,掉在院落的泥土上,沒有聲響。

“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問。

那人影又移動了一下,封雲初站在原地,靜靜瞧著那身影。

“是我害是惹上那些閒話的,差點害了姑娘的名聲。”

她聽出他聲音在發顫,甚至能知道他的感情,不知為何,她感覺鼻尖有些發酸,眼眶發熱起來。

“我沒有怪你,世子,”她說,“齊大非偶,我從未肖想過這些。”

影子微微顫了一下,沒有言語。

封雲初說:“世子,前幾日憶浣莊開張了,托你的福,生意好得不得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看看嗎?”

憶浣莊也有晏時牧的心血。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人就在眼前,卻無法看到對方。是半年前的流言蜚語,將兩人激潰了。

他不答,她便繼續說:“世子,我們還是朋友嗎?”

“是吧。”晏時牧點頭。

兩人相隔半年時間不見,彼此之間陌生不少,看著對方,都不知該說什麼。

這些時間晏時牧也是忙的,晏徽廉為了不讓兒子閒暇去想那些,便讓他開始帶兵訓練,巡街這些小事就派給其他人去做了。

那頭的影子晃了晃,封雲初抬腳走過去一些,晏時牧立刻製止,壓製情緒喊:“彆過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封雲初問。

那些電視裡,男女主角這樣隔著一扇門說話,下一幕就會不好的事情,而且像這樣的感覺,會讓她覺得晏時牧喜歡她,不知怎麼麵對她。

果然如她所想,她話一說完,那邊晏時牧便表白道:“封姑娘,我……喜歡你……”

她感覺腦袋嗡嗡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世子……喝醉了嗎?”

怎麼突然說這個話。

今日是晏時牧的生辰,他也確實喝了些酒有些醉了,趁著醉意他便尋到封雲初這裡來。自上次跟父親吐露了感情後,他越發確定了自己的情感。

其實憶浣莊開業那日,他也去了,坐在馬車裡,遠遠瞧上那麼一眼。

“世子,我們不過去嗎?封姑娘前幾日還讓晏捺回來問了,問您今日來不來。”晏豎問。

晏時牧輕輕搖頭,靜靜看完開業儀式便讓晏豎驅車回去了。

這半年來,兩人沒有見麵,京中的流言已消散完畢,封雲初的生活也回到以前一樣了。

憶浣莊的生意很好,京中各個達官貴人都會來莊裡買刺繡、衣裳,他們憶浣莊直接承包了京中所有的成衣鋪店子的買賣。

除了成衣鋪,還有布莊、染坊、繡坊,都與憶浣莊合作做生意,大家有錢一起賺,有事一起做,讓憶浣莊的生意越來越好,做成上京了裡最大的製衣廠刺繡莊,甚至連宮中的貴人聽說了,都來他們這裡買刺繡。

門扇那邊的影子頓了頓,慢慢從裡麵走了出來,露在夜光下。

耳畔蟲蚋之鳴,在寂靜的夜裡輕聲鳴叫,清朗悅耳。眼前的人好像瘦了一些,穿著潔淨的竹青直綴,頭上以玉束冠,腰間懸掛著她刺繡的香袋,筆挺地站在月光下。

“封姑娘……我喜歡你……”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台階下,身影仿佛單薄許多。

封雲初沒有回應他,隻是靜靜看著,說了句:“你瘦了。”

他的肩頭還是那樣寬廣,映著光芒,能清晰看見肩頭上微微凸起的肩骨,腰也比以前細了些,腰上係著的緇帶鬆了半寸,臉上瘦削,下巴尖了。

她慢慢挪過去,又補充了一句:“你沒好好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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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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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黑暗裡的人慢慢走出來,踏上台階,往她這邊走了幾步,又一次重複了剛才的話,然後問:“那麼,你的回答是什麼?”

從小到大,晏時牧在萬千寵愛中長大,在他心裡最愛的人是母親,其他人都沒有踏足過他的心裡。

這一次,他知道,他算是真正喜歡上這個女子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她便往後退了一步,見她一退,他便停止上前的腳步。

“世子,你我身份懸殊,你不該在我身上花功夫。”她說。

“我以為……”晏時牧小聲嘟囔,他以為封雲初也是喜歡他的,不想是他一廂情願。

“世子,”封雲初回頭望了望,以蝶沒有回來,四周沒有人,她忍著情緒繼續說:“世子,你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謝謝世子為我澄清流言,雲初感激不儘。”

他們倆的身份相差太大,封雲初作為一個現代人,也從未肖想王公貴族。

中學時她也喜歡過彆人,那時候她爸爸正和媽媽鬨離婚,兩人因為孩子撫養問題在法庭上吵了一架,後來法官將她判給了爸爸。

那時候她以為是媽媽不喜歡她,才不爭取的,後來才知道,是媽媽先出軌,爸爸才另外去找的。

知道這件事那段時間,封雲初很低沉,每日活得像行屍走獸,她像一頭發瘋的猛獸,誰來碰她她就咬誰一口。但刺繡班有一個男孩不怕她,被她咬了也樂嗬嗬的。

男孩的情緒感染了她,她很快被治愈甚至喜歡上他。

但她知道,那個男孩心腸很好,對誰都好,因為他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她沒有義務去汙染彆人,自己瞧瞧遠離了。

從小到大,活了快二十年,她的人生中就那麼一段感情。

她知道,晏時牧門第高,她一個商人之女根本配不上,她不喜歡複雜的事物,沒有結果的感情就不該開始。

她要親手斬斷這段情感。

“世子,我們是不可能的,”她站直,言簡意賅地說,“我不喜歡你。”

說這話時,不知為何,她心底抽抽地痛,就好像有人捧著左心房的心臟,猛地望外拽,撕扯地痛。

晏時牧似乎沒料到這樣的結果,可能因他一生太過順遂,連最基本的拒絕都沒有得到過。

聽到這話,他感覺心中似有千萬螞蟻的啃噬,疼痛萬分。

“你說真的嗎?”他抬頭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黑眸如星,在黑夜中透著光亮,對她的答案充滿期待。

封雲初沉頓片刻,而後重重點頭。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眼前唯有彼此,耳畔響起嘈雜的蟲蚋鳴叫,寂靜之夜,顯得異常刺耳。

“是因為袁家人嗎?”他問。

封雲初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思忖片刻,才想起他說的袁家是誰。

去年她差點嫁給袁文通的兒子衝喜,他肯定去調查過她。

“沒有,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她答。

其實不管她與誰有關,都和他沒關係,晏時牧想。

之前他派人去查了兩家的關係,知曉封雲初這兩年來的辛苦,卻沒想到她差點被姨娘賣掉,幸好後來沒成,不然他都不會遇見她。

得到她的答案,晏時牧也不再糾纏,他乘著月光緩緩往暗處走去。

他離開後,封雲初才慢慢走過去,關上了角門,握著門閂,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淚水。

這下,她和晏世子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出來吧。”封雲初說。

來人從黑暗中走出來,手裡執著兩柄團扇走過來,扶著她在樹下坐下。

以蝶一邊用團扇扇風一邊說:“姑娘為什麼要說謊?”

封雲初抬眸看了以蝶一眼,斂了眸色。

跟了封雲初那麼些年,以蝶早就清楚她家姑娘的脾氣秉性,以前的姑娘可能會直話道感情,但自從老爺去世後,姑娘沒了依靠,整個人變得頹廢喪氣。

後來,姨娘要把姑娘嫁出去,姑娘又變得堅強,親自去退婚,要鋪子,刺繡,經營鋪麵……哪一樣不是姑娘親力親為。

姑娘是個堅強的人,可以蝶知道,除了這件事。

她曾幾次看到姑娘獨自坐在月下發呆,繡花閣的人幾次談起世子的名字,姑娘都會露出不一樣的神情。

她知道,姑娘對待感情不是遲鈍,也不是沒有目的,反之,她是太知道自己的心裡,才不敢邁出這一步。

作為丫鬟,她沒念過書,卻也知道侯府不是他們所能高攀的,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她能跟著姑娘去侯府刺繡,可不能永遠留在那裡。

他們商人本就與士族不同,中間隔著太多世俗所不容的東西。

憶浣莊的生意很好,除了做莊裡買賣成衣的生意,封雲初還帶著其他繡娘去到客戶家裡裁量,裁量完記錄客戶的數據和製衣要求,做好之後又送到客戶手裡。

按照封雲初的管理,莊子裡每一個繡娘都有自己的牌子,客人喜歡哪個繡娘的製衣,就給繡娘留牌子,繡娘就會專門負責對應客戶的刺繡製衣。

這日,封雲初巡到憶浣莊,周尊從正在和一個嬤嬤爭吵,“這位媽媽,您看,這衣裳從這裡到這裡,都是用剪刀撿的,這麼長一截,你怎麼讓我們賠呢?”

那嬤嬤扯著嗓子喊:“這是你們布線不好,稍微一扯就脫線了,還有這刺繡,繡得也不工整,穿了你們的衣裳,我們娘子的身上都脫了一層皮,你們家衣裳材料不好吧,說你們是京城最好的繡莊,有最好的繡娘,怎麼就繡出這麼個東西,竟害我們——”

嬤嬤把衣裳狠狠往地上一扔,抬腳踩了幾下,靴子上沾著泥土,踩在衣裳上,衣裳瞬間臟兮兮的。

“哎,你這個老嫗,是不是飯吃多了,跑到這裡來撒野,去,去叫莊子裡的衛兵,把這人……哎,封姑娘來了……”周尊從還沒說完,就看到封雲初來了憶浣莊。

見到封雲初,那嬤嬤昂起頭用鼻孔瞧人,一副盛氣淩人模樣,傲聲道:“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