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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的羞憤,還有一點隱隱的不甘和……痛苦。

在察覺到自己情緒中某些陰暗的部分,蘇冉不禁苦笑。

她果然還是沒有徹底逃脫人類的劣根性呀……

就算她無法回應埃裡克的感情,可她確實無法對感到它無動於衷。

蘇冉輕輕歎了一口氣,用理智一點一點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在意識到劇中的女主角可能對應的不是她,而是克莉絲汀後,她再看這部劇時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台上演著同一出歌劇,映在台下千百雙眼睛裡卻變成了截然不同的東西:卑鄙者看見赤/%e8%a3%b8的欲望,高尚者看見忠貞的信念,悲憫的心靈看見掙紮的人性,虔誠的教徒看見對信仰的褻瀆。

而道林在看到音樂家為了超越人類的力量而自願墮入煉獄,並通過了傲慢、嫉妒、憤怒、怠惰、貪婪、暴食和色/欲七層地獄考驗後終於獲得了等同於撒旦的惡魔力量時,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再不衰敗的肉/體,永恒不朽的青春,就像那詩句中%e5%90%9f誦的那樣,他將永遠的清醒,死亡將不再存在。

舞台之上,安琪兒已被撒旦派來的惡魔們劫入了地獄,剛剛穿過阿克戎河①,無助地在與眾位惡魔的尖笑聲中瑟瑟發抖。

“……這裡直通悲慘之城!這裡直通無儘之苦!這裡直通萬劫不複!”

身披鴉羽的惡魔們高舉雙臂,圍著她歡樂地舞蹈,高聲%e5%90%9f唱。

“罪惡與黑暗永垂不朽,在它之前,萬物未形,隻有它與天地長久!”

黑暗中伸出無數隻手,抓住天使美麗的雙翼。

“可憐的天使,從現在起,你必將揚棄一切希望!”

在歌聲落下的瞬間,潔白的羽翼在惡魔的撕扯下四分五裂。

天使仰起修長的脖頸發出痛苦的悲鳴,羽毛如落雪般片片散落。她抱著雙臂無聲地痛哭起來。

自此,她失去了自己的翅膀,再也無法回到天堂。

在緊密如狂風暴雨一層又一層逐漸推高的弦樂聲之中,眾惡魔四散而去,已經變成撒旦的音樂家戴著他標誌性的麵具,踏著D小調悲傷而沉鬱的旋律翩然登場。

看著眼前黑暗悲壯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說之美的一幕,道林覺得自己受到了一種深刻的觸動。

音樂家墜入地獄,九死一生獲得力量,從始至終,心中的執念卻隻有一個。

那麼他呢?已經快要接近神之存在的他,該追尋的,究竟是什麼?

道林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做過這樣的思考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生命的意義在於燃燒,火焰的光芒並不會刺瞎他的雙眼,它的灼熱也不會使他凋謝。

他就是火焰。

他側過頭,看著坐在他身旁全身心沉浸在表演中小姐的專注側臉,她象牙白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中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澤,讓人有一種想要親%e5%90%bb的欲望。

如果他是火焰。

那麼現在,他想要點燃她。

讓他們一起燃燒。

……

整場歌劇結束後,全場觀眾陷入了兩極分化嚴重的不同反應,有人皺著眉頭高聲抗議內容之低俗邪惡,有人因著難以言喻的震撼體驗,經久不息地鼓掌喝彩。

就連蘇冉所在的包廂裡,幾位先生對同樣一出劇目也產生了不同的評價:夏尼伯爵表示難以接受,亨利勳爵則大為欣賞。

不過對於克莉絲汀的演唱,所有人還是一致給予了高度的肯定,就連不喜歡這個故事的夏尼伯爵都讚不絕口:

“戴耶小姐不光有著登峰造極的歌藝,還有投入整顆靈魂的飽滿感情,絕對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我真不明白這樣一塊瑰寶劇院之前為何不給予重用?讓她出演這樣的劇目在我看來簡直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我們去後台看看吧。”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勞爾忽然站起身提議道,藍色的眼睛裡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喜悅激情。

夏尼伯爵對於他激動的神情驚訝不已,而這突如其來大膽的提議也完全不符合伯爵對於他的認知:“這是怎麼回事?”

“我突然意識到我與戴耶小姐是兒時舊識……”他的聲音因為迫切細聽之下有些許抖動,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儘快見到那位已經用歌聲捕獲了他靈魂的少女,“諸位,難道你們不想見一見這位天賦異稟的新起之秀嗎?”

夏尼伯爵紳士地看向蘇冉,她在片刻的猶豫之後,很快點頭同意。

後台人多,應該不會碰見埃裡克,她不想掃了勞爾的興,更何況對於女主角克莉絲汀,她也有著很大的好奇。

歌劇院的後台比蘇冉的想象還要擁擠和混亂。

這裡人頭攢動,不光聚集著一大群剛跑完最後一場龍套的演員,還有眾多名流紳士,有的匆匆趕往休息室,有的走向演員的化妝間。機械師和劇務的大喊聲此起彼伏,一會兒下布景,一會兒搬道具,吵鬨不堪。

夏尼伯爵帶著心急如焚的勞爾擠在前麵,這混亂的場麵對於伯爵這種劇院的常客還算司空見慣,對於初來乍到的勞爾卻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亨利勳爵跟在伯爵兄弟之後。他在劇目一結束就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的朋友對於那位東方小姐的親近曖昧之意,就好像剛才那幕戲裡麵有什麼東西影響了道林似的。

哈,這可真是一位可愛的青年,這正是他如此喜愛道林的原因!

他過去經常無的放矢,然後看到那支箭射中對方——把自己的影響施與彆人,總會讓人產生一種無與倫比的興奮,所以他總是樂此不疲地去影響道林·格雷,欣賞自己理性的見解在對方的靈魂中產生美妙的回響。

不過偶爾觀察其他東西施與道林影響,看看那陣震蕩最後會將這個小夥子塑造成什麼形狀,似乎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亨利勳爵回過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不遠處並排而行的三個人,露出了一個不可捉摸的微笑。

在進入後台之後,蘇冉很自然地就被道林和莫裡亞蒂護在了中間,如不是如此,她寬大的裙擺可能早就被周圍擁擠瘋狂的人群踩壞了。

莫裡亞蒂和道林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側,在蘇冉看不見的地方交換了一個冰冷敵視的眼神,一個抬手扶上她的肩膀,另一個則摟住她的腰,用肩膀抵擋著阻礙著他們前行的人群,在周圍人的抱怨聲和機械師的警告聲中,為她開出了一條通往舞台儘頭的路。

舞台的儘頭有一扇雙頁門,門外的兩條通道分彆通向休息室和演員們各自的化妝室,這裡雖然依舊人聲鼎沸,人流不息,卻遠沒有方才那般擁擠。

好不容易才艱難地穿過來的蘇冉站在走廊裡狠狠地鬆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搭在她背後的兩條手臂。

她並沒有被這個動作本身冒犯到,但是一想到自己同時被兩個男人摟在懷裡,她就覺得頭皮一炸,心裡瞬間升騰起一種極為不適的感覺。

她幾乎是跳著轉過身,可還沒開口,一群芭蕾舞團的年輕學員就從閣樓蜂擁而下。

濃妝豔抹的女學員們在看到道林和莫裡亞蒂的那一刻眼睛就亮了起來,她們如蜜蜂見了蜜一樣湊過來,故意用輕佻的眼神和話語挑逗著他們。

道林似乎對應對這樣的情況很有經驗,在年輕姑娘們湧過來的那一刻,他一把捉住蘇冉的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帶著她拐上了身旁通向舞台二樓的台階。

失去了一個目標的姑娘們馬上團團圍住了看起來就出身名門的莫裡亞蒂,可在下一秒她們就驚恐地發現,這位方才還英俊儒雅的紳士此刻露出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那雙冰冷綠眸掃過來的時候,她們不自覺地就收了聲,小心翼翼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通道。

莫裡亞蒂走到道林帶著蘇冉消失的樓梯口,抬頭凝視著那一片幽暗,微微揚起嘴角,左手提起了黑色的手杖,才不緊不慢地拾級而上。

走上樓梯之後,蘇冉發現自己和道林來到了舞台正上方操縱布景和機關的夾層,演出結束後這裡就仿佛被劇院遺忘了似的,沒有一個人,也隻剩下一盞照明的汽燈孤零零地掛在中央,樓下後台亂糟糟的聲音隔著木製的地板傳上來,倒是顯得有些遙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們兩個人在一根柱子邊停下,蘇冉注意到道林依舊在牽著她的手。

她輕輕抽了抽手,但那不溫暖也不冰涼的修長手指紋絲不動。

“……道林?”她試探性地叫著他的名字。

這是這次重逢後,她第一次同他講話。

道林聽到蘇冉的呼喚轉過身來。

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線下看起來透出妖冶的紫色,裡麵閃動著一種奇異又魅惑的光芒。

他的嘴唇動了動,另一隻手的拇指輕柔又暗含挑逗地刮過她下頜的弧度,然後慢慢地抬起了她的臉。

第51章 9

這是一個讓蘇冉感到十分不適的姿勢。

在意識到對她做出這種動作的人是道林, 而不是其他什麼人之後,她就覺得麵前之人徹底陌生了起來。

蘇冉望著那雙閃亮如水晶卻再也不見清澈的眼睛,感覺到那抹藍紫色之下似乎蟄伏著某種蠢蠢欲動的危險, 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腳跟卻抵上了身後的柱子。

她認識的道林,不應該是這樣的。

道林感到自己剛托起她臉頰的手指間一空, 臉上迅速浮現出了一種令人揪心的受傷表情,漂亮俊秀的眉峰揚起不解的弧度:“……蘇?”

這一瞬間, 蘇冉又看到了她所熟悉的、那種完全不受世俗玷汙的純真無邪,心中剛剛升起的警惕和抵觸之情在這一刻驟然平緩了一些。

這種時而陌生又時而熟悉的感覺,讓她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拿出什麼樣的姿態麵對他。

道林緩緩垂下手, 睫毛抖動著,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她,眼中的光如同在狂風中顫唞的燭火, 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蘇冉在這樣的凝視下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一種淡淡的負罪感來。

既然劇情是可以被改變的,在沒有足夠的了解之前, 她確實不應該用原著中的認知去對待她眼前的人。

她想了想,放柔了語氣, 輕輕握了握道林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語氣中帶著滿滿的關懷和安慰:“對於西比爾·文的事情,我很抱歉……這些日子你還好嗎?”

聽到那個名字, 道林的眼底飛快閃過了一絲冰冷的不耐, 但他很好地掩去了這個冷酷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微微低下那俊美得不像人類的臉龐, 拉近了和蘇冉之間的距離, 將她困在自己身前和她身後的立柱之間。

“不……我很不好, 但這一切同西比爾·文無關。”

道林身上有著某種顯而易見的脆弱姿態, 這讓蘇冉徹底忽略了兩人此時不同尋常的親密距離,她因著他的話嚴肅起了臉色:“到底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