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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spot②一樣幸運。

如果沒有夏尼伯爵和他之前的恩怨……

……如果沒有埃裡克……如果沒有莫裡亞蒂……

她必須承認,這是一個相當令她心動的提議。

可是這世界上永遠沒有那麼多如果。

蘇冉壓下心中生出的不得不回絕對方的惋惜和歉意。

她故意挑起一側的眉毛,露出了同杜巴相差無幾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回擊他方才頗具侵略性的攻勢,主動拉近了一點兩人的距離,輕聲反問道:“是什麼讓您覺得我一定會在這裡嫁人結婚呢?”

在杜巴無法掩飾的錯愕之中,她迅速將兩人拉回到了一個禮貌而安全的距離,誠懇地注視著他的眼睛,帶著些調侃的意味說出了讓人幾乎無法辯駁的婉拒理由:

“杜巴先生,您的體貼和厚愛令我受寵若驚,不甚感激。不過按照現在的法律,如果我答應了您,本應屬於我的分紅本質上不就是從您的左口袋移到了右口袋,而我卻變成了儘心儘力的免費白工③……如果換做是您,您會答應嗎?”

……

邁克羅夫特雖然認真地在看著眼前的畫作,卻依舊保留了相當一部分注意力在周圍的環境和談話中。這樣的習慣並非來源於刻意的訓練,他是一位天生的觀察者。

道林·格雷先生對於繪畫展露出興趣並不讓人感到奇怪,無論這份喜愛是源於自己貴族階級的興趣,又或者僅僅是為了討蘇的歡心。

讓邁克羅夫特稍感意外和好奇的是,比起藝術理論和繪畫技法,道林在談話之中表露更多的是如何運輸和保護油畫的興趣。聽起來這位克索爾勳爵手邊有著一張極為寶貴的畫作,他甚至通過巴齊耶先生預訂了一個可以被上鎖的畫箱。

在覺察到那位小姐不顧一切的“莽撞”天性,以及埃裡克和莫裡亞蒂這兩位先生之間存在的某種令人不甚愉悅的共通人性之後,邁克羅夫特下意識地就對這位俊美程度遠超常人的青年采取了一種謹慎的觀察態度。

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這位先生的性格和他神情中近乎天真的純潔特質頗為相符,作為一個英國人有時直接得令人感到驚訝——在道林得知他被蘇冉留下做客之後,他就立刻遭受到了對方毫不掩飾的敵意和冷遇。

這種被視為情敵的情形讓邁克羅夫特的心情十分微妙,他的人生中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但與他之前預想的完全不同,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厭煩。

自他同蘇相識以來,她身上充滿矛盾的謎團和那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異客感一直在吸引著他的好奇心,讓他想要追尋謎底的答案——

她是如何知道夏利的?

是什麼讓她對夏利有著超乎尋常的關注與興趣?

她是如何在這樣輕的年紀就掌握了如此眾多又不同尋常的深奧知識?

……

當站在這些無論是色彩還是線條都與前人迥然不同的畫作之前,他在畫家大膽而堅定的自我表達中,意外地捕捉到了她身上某種相似氣質的外化體現,那是一種對世俗毫不在意的特立獨行。

思想精神上不受拘束的自由和獨立,並沒有讓她形成一種自視甚高的清高傲慢——這是現在許多“才女們”的通病,而她在生活中偶爾的越規行為,又因為往往極為誠實地從實用角度出發,並不會讓人覺得放肆和做作。

見解獨立,目光遠大,沒有布爾喬亞④的成見,這些氣質因為有它與眾不同的深度,即使是上流社會也能原諒它的狂妄。

邁克羅夫特沉思著,不禁再一次在心中問出了那在眾多問題中最為困擾著他的問題——

這位小姐,到底從哪裡來?

蘇冉和杜巴結束談話重新回到眾人之中時,在畫室中一直近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德加突然站起身,大步徑直走到她的身前停下。

德加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邁克羅夫特轉過身來,站在幾步之外的道林眯了眯眼,巴齊耶更是臉色一變。

但是在巴齊耶來得及開口主導話題之前,德加便已生硬地對著蘇冉行了一個禮,麵色陰沉地開了口:“日安,呂利夫人。”

蘇冉暗暗吃驚,下意識求助地看了一眼她身側與畫家們相識的杜巴,然而後者還沉浸在方才被拒絕的低沉心情裡,隻對著她愛莫能助地揚眉聳了一下肩,便表情冷峻地走向了窗邊。

邁克羅夫特的視線從杜巴回到蘇冉的臉上,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逝的歉意和黯然,他若有所思地思考著兩人急轉直下的氣氛,目光轉向了在此刻優雅邁開步子的道林。

這位英俊的青年自然而然地背手站到了蘇冉身邊的空缺,整個屋子裡的光彩似乎也隨之跟了過去。麵對她時,道林的神態中總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順從,猶如一位等待被垂青的騎士。邁克羅夫特相信,在倫敦這位先生僅僅憑著這一個謙遜忠誠的姿態,就能贏得許多淑女太太們的芳心。

但從蘇的無動於衷來看,如果不是不解風情,那麼她未免也有些太過鐵石心腸。

想到這裡,邁克羅夫特的嘴角不自覺地抬高了一些。

蘇冉從杜巴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對著走過來的道林笑了一下,隨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轉頭禮貌地問道:“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嗎,德加先生?”

德加對道林的出現熟視無睹,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偏移半分。那看起來沒有太多焦點的沉鬱目光直直落在蘇冉身上,遊移在她的下巴和脖頸之間,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對上她的眼睛。

“如果今天您沒有任何購畫打算的話,”德加麵無表情地慢慢說道,“那麼就請您不要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畫室裡的氣氛瞬間凝結到了冰點。

第81章 12

蘇冉看著德加那雙陷落在眼窩陰影之中的棕色眼睛, 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好像還是嚴重低估了這位畫家對她的厭惡程度。

縱使是與德加相識許久的巴齊耶、雷諾阿和莫奈,也被這一句突兀又極度失禮的話語所震驚。

莫奈最先回過神,雙頰因為咬緊牙關驟然繃緊, 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如果不是雷諾阿在旁邊死死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保持冷靜, 他早已衝上前去對著德加的臉揮上一拳了。

自從莫奈和卡米拉的兒子在八月出生之後,這本應帶來歡笑與幸福的小天使卻讓莫奈本已窮困潦倒的生活陷入更深的泥潭。因為父親切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這兩年莫奈格外勤奮,像瘋了一樣作畫, 但所有的努力依舊徒勞枉然。兩年前在官方沙龍的成功就像雨後的彩虹,雖然絢爛卻並不持久。今年提交的幾幅作品全部被沙龍拒絕,更令他備受打擊, 心灰意冷。如果不是巴齊耶年初為了幫助幾乎陷入絕境的他,用2500法郎買走了去年所作的《花園裡的女人》①,現在的他可能連買麵包的錢都掏不出來。

這些日子, 他為了追求自己的藝術與愛情不得不同殘酷的現實苦苦對抗,沒有金錢的生活如同最深遠的噩夢, 一點點蠶食著他的內心,敲斷他的脊梁, 讓他像溺水者一樣無助地沉浮在冰冷無際的絕望之海中。

所以當在蓋爾波瓦咖啡館遇到對他們創作理念大感興趣的這位小姐時,他的心中終於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如果這位異國小姐願意購買他的畫作,成為他的資助人, 那就意味著他向自己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卡米拉還有自己的兒子生活在一起了②。

但這些痛苦與掙紮,是出身優越衣食無憂的德加永遠不會懂的。

這個個性冷漠的混蛋隻關心自己的事情, 從來不屑於理解他人的處境, 所以他才可以這樣毫不在意, 口無遮攔地用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徹底毀掉了一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感到巴齊耶安慰地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莫奈深深吸了一口氣,攥緊雙拳,帶著最後一點僥幸轉眼看向蘇冉。

蘇冉用餘光注意到一旁臉色同樣難看,表情驚訝或是氣憤的幾位畫家,心中稍感安慰。這幾年的商業談判經驗讓她很快就抑製住了個人情緒,將重點迅速放回到了德加身上。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討厭她——因為她是一個外國人?還是因為她是一個女人?

她暗暗斟酌著,緩緩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德加先生如此為我考慮,體貼周到真是令人受寵若驚。”

蘇冉這番“顛倒黑白”的話成功地讓想要上前打圓場的巴齊耶停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連不遠處的邁克羅夫特都微微挑起眉毛,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事態接下來的發展。

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從善意的角度去理解他剛才的話,德加終於抬高視線,那總像是處在白日夢遊之中的眼神凝聚起來,帶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驚訝和審視。

在他試圖在她的淡笑裡尋找憤怒、反諷等等諸如此類的負麵情緒失敗之後,他的臉色一暗,似乎因為某種期待的落空而變得更加不快,然而瘦削臉頰上的肌肉卻輕輕抽[dòng]著,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彎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

德加複雜的表情讓蘇冉飛快地生出些許困惑,但她依舊噙著笑容,彬彬有禮繼續道:“隻是我有些好奇,如果連參觀自己欣賞的畫室都被您視為浪費時間,那麼在您看來,到底做些什麼才不算是‘浪費時間’呢?”

談話的方向至此已經徹底脫離了德加原本的設想。

他本以為她會惱羞成怒,憤然離去,這樣他就能順其自然地從那蠢蠢欲動的創作欲望中解脫出來……

德加定定地看了她兩秒,伸手從黑色外套的內兜中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靜靜遞到她的麵前:

“我想以您為模特作一幅畫。”

……哈?

這樣的轉折讓蘇冉措手不及,她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一時有些不能確定這到底是對方真誠的提議,還是一名畫家厭惡羞辱他人的特殊方式。

他和她對視的目光中帶著某種奇怪的打量,就算知道對方在未來會成為一位藝術大師,可這樣的眼神還是讓人感到不快。

蘇冉遲疑了一下,才抬手接過了這張名片。

“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隨時歡迎您的拜訪。”

德加在蘇冉接過他的名片後便戴上了禮帽,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沒有和其他任何人打招呼,並在她來得及開口說任何話之前,就這樣目不斜視地徑直離開了。

德加的離去同他來時一樣突然並令人費解,巴齊耶足足花了好幾秒鐘的時間,才收起了那副“我剛才是不是產生幻覺”的見鬼表情,走上前來苦笑著對著蘇冉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女爵夫人,埃德加他……性格雖然古怪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