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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藤葉紋章, 形若鳳凰的圖案昭示著這是從遠東運來的名貴織料。

整個空間裡被注入了一種全新的新古典主義風格,充滿了精致優雅的女性之美,金銀古盤, 鮮花燭台, 一切皆布置得美妙而和諧。隨處可見的東方主題又似乎在暗暗呼應著女主人來自異國的身份,從點滴的細節之中, 不難看出購置挑選這些家具之人的用心程度。

莫裡亞蒂收回目光, 向樓上走去, 在轉身的那一刻諷刺又遺憾地勾了勾嘴角。

現在的道林·格雷, 就算把整個巴黎買下來送到她的腳邊,又有什麼用呢?

三樓的客房已被女傭打掃整理了出來,走廊裡放著幾件從Le Grand Hotel送過來還未被送進房間的行李。在看到其中一個黑色的皮箱上掛著M. M Holmes的吊牌時,莫裡亞蒂鏡片後的鳳眼危險地眯起,但隨即,那藏匿在眼底深處的混沌黑暗便變成了一抹帶著勝利快意的幽光。他隻是稍許停歇,就繼續向樓上走去,一直爬上空無一人的頂樓才停住腳步。

這棟小樓的頂層原本是預留給仆人起居的房間,在莫裡亞蒂購下這棟房子不久之後,就將其中一間房巧妙地隱藏起來,改為了入口隱藏的密室。

蘇冉知道這個房間的存在後,作為新主人的她就立刻將這一層用以私人儲藏室為名,禁止任何閒雜人等出入。

莫裡亞蒂走到密室的入口前,想到裡麵如今的“秘密”住客,垂下眼,玩味地轉了轉手杖之上雕刻的銀色獅鷲。

對於這個來曆不明的神秘男人,雖然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實在過於有限,但這並不妨礙他從上一次短暫的交手中,輕易地捕捉到對方的一些特點。

今日,他便是來“實踐”自己的結論的。

莫裡亞蒂斂去眼中冷酷的算計,用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輕輕按下了機關。

旋轉的暗門打開之後,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十幾平米的小房間,光線從房間儘頭矮小的窗口鑽進來,照出空氣中翻轉飛揚的灰塵顆粒,也將整個略顯陳舊的房間罩上了一層憂鬱淒清的色調。

靠近窗口的地方擺了一張單人床,正對著床的牆壁放了一個雙層小衣櫃和一把單人扶椅,床前的木地板上鋪著一塊已經斑駁褪色的綠色地毯,除了衣櫃上擺著的一盞手持多枝燭台之外,房間裡再沒有多餘的裝飾。

坐在床側本來出神望向窗外的埃裡克在聽到門口傳來響動的那一刻就警覺地站起身,將沒有受傷的左手按在了隨身攜帶的匕首之上。他清瘦頎長的身影背對著窗戶,蒼白的臉全部落在陰影之中,隻有那雙藏於麵具後的眼睛,閃爍著宛如獸類一樣淡淡的光澤。

莫裡亞蒂隻向屋中走了一步便站定,反手將手杖自然又優雅地提在身前,等待著身後暗門關好的聲音響起之後,才慢慢抬起眼。

翠色和金色的眸子在空中碰撞,靜靜擦出一道凜冽刺骨的鋒芒。沒有人忘記不久前那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兩個互相審視的男人,清晰地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那份不曾因時間流逝而淡去的殺意。

“閣下有何貴乾?”埃裡克從喉嚨中冷冷地擠出了這句話,率先打破了沉默。

莫裡亞蒂再次聽到男人華美如天籟的嗓音,心頭迅速略過一絲異樣,但他沒有泄露自己的思緒,露出一個貴族式的冷淡又矜持的微笑,語氣溫和地開了口:“埃裡克先生,既然我們對彼此的態度心知肚明,那今日我便省去那些毫無意義的寒暄,直奔主題了。”

埃裡克警惕地掃過莫裡亞蒂搭在手杖上的手指,更緊地握住了手中匕首的握柄:“正合我意。”

“今日前來,我對閣下並沒有任何惡意。”莫裡亞蒂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埃裡克的表情,“我想來同您分享一個消息,而我的條件,是希望您在知道這件事之後,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她的舉動。”

“——傷害她的舉動?”如同聽到這個世界上最滑稽可笑的事情,埃裡克不屑地冷笑一聲,眼中漸漸亮起一種令人不安的光芒,“傷害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才會做的一件事。”

莫裡亞蒂微微一笑,“如果是這樣,那就最好不過了,希望您能恪守這個諾言。”

埃裡克盯著莫裡亞蒂溫文爾雅的笑臉,用了一聲冷哧作為回應。

得到了埃裡克的保證,莫裡亞蒂略微斂起眉梢,用手杖敲了敲自己的掌心,似乎在考慮怎樣將這個消息宣之於口。沉默了兩秒之後,他的臉色中多了些許凝重,然後用著最平穩的語調扔下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她馬上就要訂婚了。”

“……你說什麼?”

埃裡克幾乎像被電到一樣彈起身子,整個人控製不住地顫唞起來。

這個消息太過可怕,他甚至來不及懷疑對方的目的。

滅頂的震驚和恐懼傾灌進這可憐的靈魂裡,緊接著像被洪水衝破的堤壩一樣,控製不住地從他的眼中口中溢出,將他的整顆心臟撕成了兩半。

……她……

……訂婚……?

「活下去,這樣未來或許有一天,我會愛上你」這樣的話言猶在耳……在他決心離開時,她真誠懇求他留下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可現在,她即將訂婚的消息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

曾經滿懷期待答應留在她身邊的自己,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他就像是馬戲團裡一隻天真而愚蠢的猴子,自始自終都在她的股掌之中被耍得團團轉。

再一次品嘗到被背叛的滋味,那熟悉的、絕望到窒息的痛苦,悉數化為可以燃儘一切的黑色火焰。

“是、誰?”埃裡克嘗到口中的腥甜,將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莫裡亞蒂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歎了一口氣:“晚一點,她應該會親口告訴您這件事,不過重要的並不是她的婚約對象……”

“是你嗎?”埃裡克突然粗暴地打斷他的話,目眥儘裂盯著莫裡亞蒂看起來顯得過分平靜的表情,猛地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錚——”刀劍相撞的脆響割破粘稠僵硬的空氣。

莫裡亞蒂眯起眼,透過鏡片冷冷地注視著已經失去理智的男人,將手杖中的長劍抽出了一半,擋下了迎麵刺來的一刀。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順利地按照他的劇本上演,但在剛才的某個瞬間,他果然還是想要就這樣直接貫穿對方的%e8%83%b8膛。

埃裡克沒有停頓,吸了一口氣之後迅速收回手。雖然身體還未從上一次的傷勢中痊愈,但他依舊招招凶狠地刺向莫裡亞蒂,即使知道在麵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時,自己沒有一丁點勝算。

莫裡亞蒂沒有太多表情,輕鬆地用半柄劍格擋住了埃裡克接下來一連串狠辣的攻擊,神色間帶著一股嘲弄的漫不經心。直到感到對方情緒徹底陷入狂亂的時刻,他才含著笑將整支劍全部抽出,不費吹灰之力地擊飛了埃裡克手中的匕首。

下一秒,那帶著寒意的長劍直指埃裡克的喉嚨,鋒利的劍芒抵在他的皮膚之上,纖細的血流順著脖頸緩慢流下,像是蜿蜒長出的一條妖冶藤蔓。

“雖然我很樂意在此刻奪去您的性命,”莫裡亞蒂淡笑道,那抹殘酷的綠意因為口中提到之人,而忽然多出了一點難以言說的溫柔,“可再惹她生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所以還請您冷靜聽完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埃裡克向後退了一步,抬手捂住因為剛才劇烈動作而再次開始作痛的傷口,他低聲喘熄著,毫無血色的嘴唇緊緊繃成一條直線,帶著刻骨的恨意死死地盯著莫裡亞蒂。

莫裡亞蒂注意到埃裡克的表情,輕輕勾了勾唇:“那個人並不是我,否則我此時也不會站在閣下麵前了,不是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銀色的長劍在轉出一道優美的劍花之後被莫裡亞蒂收回手杖,他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下去。

“埃裡克先生,您要知道,這門婚事絕非她所願,可她卻無力拒絕。而我,也沒有任何阻止的能力……”莫裡亞蒂低聲說著,淡淡的平靜中透出一抹無可奈何的哀涼,那讓人可以輕易卸下心防的溫和聲調中帶著某種不易覺察的蠱惑和誘導,“這場婚約的提出者,是她的恩人,我的舅舅,菲利普·夏尼伯爵。”

……

蘇冉早已做好了有朝一日要奉還夏尼伯爵恩情的準備。

可她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而且是以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式。

“我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勞爾對著那樣出身的女子動心,甚至走入婚姻的殿堂——這會變成夏尼家族永遠的恥辱……這樣的心情,您一定理解吧?”

無論是考慮到她當初敲開尚蒂伊城堡時“逃婚貴族小姐”的人設,還是後來伯爵對於她慷慨大方的恩澤和回護……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陷入了難以拒絕的境地。

“蘇小姐,我深知這是一個極為自私的請求,我也絕不願用自己的身份施壓於您。現在站在您麵前請求幫助的,隻是菲利普·喬治·馬裡,您的朋友,勞爾的兄長而已。”

當蘇冉對上伯爵那雙嚴肅又帶著深切懇求的湛藍色眼睛時,那些委婉拒絕的話語就都在這片溺人的藍色中漸漸隱去。

她無奈地輕歎:“伯爵先生,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但您要知道,我對勞爾並沒有產生超出友誼的情誼,就算現在應允,一年之後也會如期解除婚約,而到了那時,勞爾他並不一定會改變心意。”

感覺到蘇冉BaN口%e5%90%bb中對這件事並沒有太多的抵觸,夏尼伯爵的眸子一下亮了起來,終於透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明快:“當然,您說得一點不錯。不過像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心思不定,熱情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更何況他幾個月後就要踏上去北極探險的船隊,沒有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我不相信他的熱情可以如此持久。如果婚約對象是您的話,我相信他並不會做出讓您難堪的行為,隻要在巴黎的這段時間,他不和那個小女孩鬨出私定終身這樣驚天動地的新聞,我就心滿意足了。”

走出夏尼伯爵的書房,蘇冉盯著走廊上的油畫有些失神,早些時候因為買到了印象派畫作的欣喜和激動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是對前路更為深切和現實的憂慮。

不期然的,邁克羅夫特的臉龐浮現在她的腦海。

那位先生知道她訂婚的消息時,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是送上祝福,還是……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有些好奇邁克羅夫特的想法,但她很快將這些胡思亂想丟到一旁。比起擔心埃裡克又或是莫裡亞蒂對這件事的反應,此刻更讓她在意的,是如何處理與杜巴的關係。

她就在今日剛剛回絕了對方的示好,如果之後沒幾日便傳出她和勞爾的婚約……

時機太過糟糕,蘇冉長長地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