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什麼意思。”
沈朝汐持著香煙步步走近,向下俯視他:“放心。不會有人發現的。”
細微的火星在他指尖明明滅滅,遲暮裡從沒見過有人像他那樣玩煙,像轉筆似得在指尖轉動點燃的香煙,把指節燙得通紅。
遲暮裡說:“你怎麼知道不會被發現。”捂嘴,他怎麼在意這個。
沈朝汐笑了。掐滅煙頭,緩緩騎他身上,“因為你是Beta啊。”
你標記不了。
沈朝汐明目張膽招惹,是看中這個?
beta心裡陣痛,把他猛地推開。
“你瘋了吧!”
沈朝汐倒在芒草裡,不氣不惱,含笑望著他。仿佛在說,隨你處置。
“為什麼還放不開啊?因為你朋友在看嗎?”
“我朋友?”
“那裡,我把他的骨灰全部倒了下去。”
“誰?”沈朝汐夾著煙,指向大海。
“你的好朋友。”
“沈、沈老師?”
“嗯哼。”
“?”那這裡相當於是,沈家明的墳頭?
沈朝汐湊近他,“不做嗎?”
“……”
沈朝汐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方形塑料,拋在遲暮裡臉上:“喏。”他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遲暮裡麵紅耳赤,“沈同學,你自重。”
“哦。”沈朝汐應。拉住他的手指,按在%e8%83%b8脯,“什麼叫自重,教我。”
錯了錯了,絕對錯了。和沈朝汐私奔就是個錯誤!
沈朝汐居然打算在沈家明的墳頭和他——
遲暮裡抽出手:“我不明白,沈老師怎麼會教出你這樣的小瘋子。”
沈朝汐笑意驟然冷卻:“小瘋子?那你就特彆清醒理智。”
“沈朝汐,我們現在不該這樣,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和餘程說清楚。等我們到了大學…不,高考結束…或者至少等我成年……”
沈朝汐沒有理會他一板一眼的長篇大論,起身大步跨上摩托,戴上頭盔,啟動引擎,轉動握把,蹬開保險...
引擎噪音刺耳,遲暮裡終於意識到自己要被拋下:“等等。”
追了兩步:“沈朝汐——”
來時風聲轟鳴,浪聲喧囂,去時耳邊隻剩心跳。
遲暮裡撿起地上的煙蒂。他好像個不解風情的傻子。可他也不知怎麼才是對了。
最後廢了不少時間才尋回大路,等劉叔趕著晚高峰接到他的時候,已經完美錯過了小提琴課。
“回學校吧。”
然而司機神色複雜:“遲總讓我載你回去見他。”
遲孟京在月海市有好幾套裝修完備、隨時可入住的房子。可哪個才是家,遲暮裡說不出,母親罹患%e4%b9%b3腺癌去世後,更是徹底沒了所謂。
整趟車程無人說話,車載音響播放著汽車音樂調頻:“今天向大家推薦的電影是周汀主演的愛情懸疑片《還冬》,這部電影講述了......”
遲暮裡揣著口袋裡半支煙,為接下來的表演醞釀情緒。他大概知道是哪兒出了岔子,下午情緒上頭,忘記給劉叔安排好台詞,把家裡超跑開出來,遲孟京一定會過問。一問,就能問出遲暮裡翹了散打課,去月半灣。
死罪。
“現在最火的明星是不是周汀啊?我女兒特彆迷他!”劉叔搭話。
“是吧。”遲暮裡心不在焉。
“我女兒非要拉我陪她看《還冬》!你有沒有看過啊?”
“沒看過。”
“噢。”
察覺司機語氣不對,遲暮裡多少是善良的,補充:“還是看過幾部的。《一個女人的獨舞》…什麼的?”
“你喜歡周汀?”
“沒有。是我一個...朋友喜歡。”說到這個,又想起了沈朝汐。不,是沈家明。
他從沒見過沈家明喜歡任何一個影星勝過喜歡周汀,周汀的好片爛片沈家明都如數家珍。如果不是這樣,遲暮裡會以為他觀影品味還不錯。
到最後,想停在腦子裡的還是沈朝汐。
如果早知道結局是被送到遲孟京那裡,他寧願和沈朝汐做。
劉叔載他回的是月海富人區的那套三層觀海彆墅。
柏油大街寬闊寂靜,遲暮裡坐在副駕,掃看沿途一棟棟彆墅大窗戶流出的柔和燈光,閉上雙眼:就要到了。
他在門口私人警衛迎出來前自己開門下了車。他家彆墅與他上次離開時幾乎什麼差彆,畢竟每天都有園丁管家打理。對於一個“家”而言卻太假,假得像電影片場。
“小遲回來了!”警衛殷勤。
“嗯。王叔好。”應該得叫遲少,但遲暮裡堅持讓所有員工喊他小遲就行。
畢竟,遲孟京看他,也不過是看員工而已。
“遲總在屋子裡等你了。”
“嗯...”遲暮裡往前走了兩步,“還有彆人嗎。”
“哦...還有那個...謝小姐。”
拉開門,脫鞋擺好,踏進玄關,果然客廳比他想象的熱鬨。
曲麵液晶屏上播放著COCOMELON英文早教片:“Little Bee,Little Bee...”
還有小男孩稚嫩的嗓音:“Round!Round!Round!”
既然謝芳在,遲佑錦自然也在。而遲孟京就坐在沙發上,溫笑看著兒童地毯上玩鬨的謝芳、遲佑錦,一副享儘天倫之樂的模樣。
遲暮裡輕咳一聲:“爸。我回來了。”聲音淹沒在“Little Bee,Little Bee...Round!Round!Round!”裡。
不得不提高音量:“沒什麼事,我回學校了。”
剛一轉身,就被叫住:“給我過來。”
他回過頭,毫不意外,遲孟京剛剛還堆砌滿臉的笑意斷然無存,哪怕背景音仍然是“Little Rabbit,Little Rabbit...”那一曲。
遲暮裡走到他斜對麵,站定。雙目死寂,看不出叛逆,也看不出歉意。
身後謝芳抱著遲佑錦:“寶寶,你看這是誰?”
“哥哥。”
“哥哥成績特彆好。寶寶長大後也要向哥哥學習,知道嗎?”
“學他逃課嗎!”遲孟京厲聲。
女人渾身一抖,卻彎起得逞的笑意,抱著小孩貼近男人坐下:“暮裡難得回來一次,你彆氣他嘛。”
遲孟京大手狠狠拍在茶幾上:“你小子到底在想什麼!花那麼多錢給你上課,你想逃就逃嗎!”
嗬。毫無說服力的一句。遲暮裡上課的那點小錢,不及遲孟京一頓飯的皮毛。所以遲孟京想表達的不是貴,而是遲暮裡不值得。
遲暮裡深吸一口氣:“我......”
“我允許你說話了嗎?”又是一掌,拍得價格高昂的黑檀茶幾哐啷作響,“還叫劉強開跑車出去給你炫麵子!你以為那是你的車嗎?”
當然不是。遲暮裡就是知道遲孟京的一切未來可能都不屬於他,才如履薄冰。
他必須讓自己足夠討遲孟京歡心。才好爭取財產,為了他和他死去的母親。
然而遲孟京直接暴怒而起:“和我走神是吧?!”抄起桌上盛茶的瓷杯,準準砸進他額心。
“嘩。”
名貴的德化白瓷茶盞碎了一地。
紅褐色的烏龍茶沿著眉骨往下蔓延。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剛剛泡下的武夷岩茶,十秒起杯。
濡濕雙眼,還滾燙。
熾熱堪比沈朝汐目光。
第27章 P-天上月-7
去年文化節,他表演話劇《我和我的七中之垃圾分類》,演一個亂丟垃圾的流氓。老師都吃驚他“戲路真寬”,但隻有這些時候他不必扮演正直的學生會會長。
表演結束,他精疲力儘登下舞台,有個一身樸素亞麻的Omega攔住他:“你喜歡表演,對嗎?”淺色短發,%e8%83%b8`前彆著教師徽章。
他從沒見過這樣頹喪的老師:“請問,您是哪位...?”
沈家明一雙灰暗的眼咄咄逼人:“回答我。你喜歡表演嗎?”
“...不完全喜歡。”
沈家明朗聲大笑,兩枚梨渦無比顯眼,看來對他的回答滿意至極:“因為表演...遲早要回到這個該死的現實。對嗎?”
是啊,沈家明。
所以我們乾脆把現實活成了表演。
遲暮裡最擅長表演馬首是瞻:“抱歉。父親。下不為例。”
遲孟京把自己向後摔進真皮沙發:“我對你太失望了。”他把“太”字咬得極重,啜出一口唾沫。
哈。你這種人渣也配提失望。
謝芳忙不迭給遲孟京順氣:“好了好了,彆和小孩子發脾氣。暮裡以前不是這種人啊。是不是戀愛了,被人騙了。”
遲暮裡直勾勾凝著她:“你想多了。”半晌才補一句稱謂,“阿姨。”雖然謝芳隻比他年長五歲。
“知道他沒那個膽量。”遲孟京翹起二郎腿,“到底乾嘛去了,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那是讓下屬給他彙報的神情與語氣。
遲暮裡也像個下屬,一板一眼:“前段時間那個被同學拖進廁所施暴的Omega精神一直不好,學生會就策劃了團建活動,約他出來散散心。”
“哦?”遲孟京將信將疑,坐回沙發,重新斟了一杯茶,推給遲暮裡,“那個沈同學,狀態怎麼樣。”
回頭對謝芳說:“就是金漢那個老師的小孩。”
顯然沈朝汐對他而言也很難纏。聽說遲暮裡竟然主動分憂,遲孟京表情緩和不少:“其他三個鬥毆打架的Alpha,準備全部退學。這種差生留七中,就是拉低升學率。”
遲暮裡麵無表情:“下周會提交活動報告給學校。——沒彆的事,我讓劉叔送我回校了。”
他甚至書包都沒有卸,怎麼進屋,怎麼原路返回。
而後謝芳笑嘻嘻:“我說暮裡真的很乖呀,你凶他他都不回嘴。不像那個Lisa家裡的Alpha,每天吵架,要把屋頂掀了。”好像在幫他說話。
“嗐。你說,我怎麼就生出一個beta。”其實是羞辱。
“哎呀,因為曉鈺姐是Beta嘛。難免的。”羞辱他的母親。那個勤勤懇懇陪遲孟京白手起家,最後卻一無所有的女人。
他母親是個傻女人,嫁給了當時一無所有的遲孟京。最窮的時候,遲孟京甚至出不起結婚酒席的煙,葉曉鈺變賣嫁妝才給他留了體麵。葉曉鈺任勞任怨,裡外操持,可眼看遲孟京搭上十五年前月海市服裝工業的東風,動產不動產,卻都沒有分給她名下半點。
所以到死,葉曉鈺都沒有能留給遲暮裡的一點財產。
他已經記不起母親的麵容,可該死的,把遺言刻在了記憶裡。
麵容消瘦的女人,頭發落儘的女人,緊緊握住他的手。
“你一定...一定要聽你爸爸的話......”
“這樣本來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