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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前,易感期被強行打斷,玻璃倒映著他青黑的臉色。左臂裹了厚厚一層紗布繃帶,那一刀,至少送給他十多針。右手指尖抓著一支雪茄,對著黯淡夜色吞吐煙霧。

察覺有人反持廚刀背在身後靠近,周汀沒有回頭:“沈朝汐,你是沈明嵐給我的報應吧。”

沈朝汐骨頭散了,走不動了。倒進柔軟沙發,摸出一支煙:“是沈家明。”

周汀嗤笑一聲,誰在乎沈明嵐離開他之後改了什麼名。回頭把打火機拋給沈明嵐留在世界上的小瘋子:“我可算想通了,遲暮裡怎麼莫名其妙對我這麼防備。”

“他就是你大學想介紹的那個...男朋友吧。”

沈朝汐默默吮煙,應了聲:“嗯。”

“也是那個被遲孟京掃地出門的Beta。”

“嗯。”

“能讓遲孟京的兒子愛得死心塌地。不錯啊,有手段有眼光,不愧是...”周汀緩緩走近,用力揉了揉沈朝汐腦袋,“沈明嵐的小孩。”

沈朝汐狠狠咬著濾嘴,一言不發。

周汀瞥了眼茶幾上的廚刀,在Omega身邊坐下:“我說呢,難怪遲暮裡沒給過我一次好臉色。他把我當情敵,還以為我霸占了你。嗬嗬...你不覺得他恨錯人了嗎。”

“......”

“他不知道,是因為他,你才會患上ADS。”

“彆告訴他。”沈朝汐輕輕說。

“他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出錢給你治病,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你等死。拿不出治療費。”

“彆告訴他。”沈朝汐抬眼凝他,麵無表情。

周汀雙手投降:“好好。我知道你真的會拿刀砍我了。”

又笑:“你真的和沈明嵐完全不一樣,我記得你爸爸性格溫柔,說話都小小聲,也不知道你這股瘋勁是哪兒來的。”

沈朝汐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隻剩下沉默盤旋在夜儘天明的窗前,黑暗逐漸被黎明的曙光侵蝕。偶爾,一聲輪渡鳴笛劃破了寂靜。

周汀按滅雪茄:“幫我個忙。”

“......說。”現在他也有把柄在周汀手上了。

“我要讓他和遲孟京見一麵。”

沈朝汐冷笑:“就算遲孟京要他回去,他也不會回去的。”

“所以你要勸勸他。”周汀似笑非笑,“遲總癌症晚期,沒幾個月活頭了。要麼把產業交給外人,要麼交給他那個姓謝的老婆。我聽說他一病不起後,他那老婆拿他的錢,在外麵包養了不少小年輕,那個小兒子是不是他親生的現在看都不一定。如果這時候原配的兒子回來...”

沈朝汐逐漸看向臥室方向,雙手十指緊緊交叉:“暮暮......”

徹夜無眠,他又困又累,抽過一支煙,身體終於想起該怎麼警告饑餓,腹部一陣陣絞痛。

遲暮裡醒後,將忘記發生的一切,他該怎麼解釋,又還有沒有臉麵對。

再怎麼腆著臉求和,遲暮裡心裡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們回不去了。

“他的夢想,是做電影主演。他不會回去的。”沈朝汐說。

周汀聽笑了:“這段時間和他拍戲,我不是沒問過他未來有沒有意向簽約汀覺影視。他似乎不像你說的,有那麼向往電影啊。”

“那是因為...”電影隻會讓他想起我,想起我他隻會痛苦。沈朝汐垂下眼,遲暮裡說了,他們回不去了。

永遠永遠。連帶著電影都痛恨。

沈朝汐按住額頭,電影和前程,他至少要還一個給遲暮裡。

“話劇院那種地方,有實力演技,未必能出頭。你要讓他演一輩子配角,年紀大了臉也老了,隻換來三個字,老、戲、骨。”

“一輩子配角...”一輩子配角,遲暮裡演一輩子配角,寂寂無名,直到容顏老去。而他坐在劇場最後一排的陰影裡,再怎麼強撐眼皮,也隻能看見模糊的臉。

頭痛欲裂,遲暮裡今夜給他留下的每一道痕跡都隱隱作痛。沈朝汐埋進雙臂裡,喘著薄氣,聽見周汀說:“你都能為了他殺人,難道不想他好嗎。”

一切都是為了暮暮好...

沈朝汐抬起眼:“想都彆想!如果繞了一圈,還是隻能讓他回去做遲孟京的狗,我來找你做什麼,我這五年又是為了什麼!”

*

醒來時,遲暮裡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沙發上。

“我在哪...?”

“他醒了。你們乾活吧。”周汀的聲音。

哦,我在周汀家。做什麼來著。

視線裡走進一個白人男性,配一隻精致領結,操一口流利漢語:“遲先生您好,我是周汀先生的時尚管家Andrew,負責您的西裝定製工作。”

轉身去招呼手下五六個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我的助理,負責量體、麵料、造型、搭配。”

對,我到周汀家,要為下周招商會定製西裝。遲暮裡按著腦袋坐起,他隻記得和周汀站在落地窗前聊沈朝汐,後來發生了什麼...全無記憶。

“他還好嗎。”

“放心,可能隻是剛醒。”

循聲回頭看去,沈朝汐和周汀相並站在一起交頭接耳,Alpha莫名其妙手臂纏了一圈繃帶,而Omega敞開的領口遺留著曖昧的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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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的一天

第50章 N-逃途%e5%90%bb-7

周汀似乎相當重視這次中期招商,他直接以個人名義包下了一艘小遊輪,並指示經紀人向潛在的投資者和商務夥伴發出了近海夜遊的高規格邀請函。

電影《燒》的主創團隊無一缺席,陳豪說,一定要讓這次招商成為業內最專業、最難忘的一次標杆推廣。

小遊輪標號叫“璀璨”,設計精巧豪華不說,宣發組還加班加點將內飾改造成《燒》劇本裡那艘南極遊輪的布景設計。

“簡直像把片場搬了過來。”陳悅爾如此評價。

“要的就是這種臨場感。”劉昱說。

是日,“璀璨”停靠在月海海灣,主創團隊先行登船。16:00準時起航,璀璨將在五個小時的航程裡繞月海近海一圈。

遲暮裡站在甲板上吹風,遠處的海麵上,夕陽餘暉鋪陳開來,將整個海灣映染成一片暖黃色的色調。陸陸續續有商務車駛入港口,三兩西裝革履的商業人士結伴登船。

與遲暮裡身上高定西服同樣,絲綢混紡麵料沐著霞色,微光閃爍而柔和。

“陳豪說,最近你總是心不在焉。”

身後兀地有人出聲。

遲暮裡想自己出於禮貌得轉身回話:“周導。”

周汀今天的穿搭倒是隨性,手臂受傷,所以隻能著裝款式寬鬆的西裝外套,搭配印花襯衫,並係一條隨意打結的絲綢領帶。

“他讓我告訴你。”周汀咳嗽一聲,影帝輕輕鬆鬆就演出了宣發組組長的語氣和表情,“今晚是你作為主角第一次在資方麵前露麵,千千萬萬要好好表現。”

遲暮裡笑了:“我知道。該說的,都已經按他的要求準備好了。”

“所以你剛剛是在準備?”

“算是。”

當然不是。遲暮裡在回憶定製西服的一天一夜,在周汀家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莫名其妙地丟了一段記憶。

斷片前最後的畫麵,是他試圖從周汀嘴裡套話。周汀說:沈編和他們不一樣。他是特彆的。

之後就像剪爛了的廢片,光怪陸離,噪點遍野,一言蔽之就是不省人事。

一覺醒來,次日天明。

至於這一覺,也相當離奇。

雖然在沈朝汐身上發泄情緒的夢境沒什麼好離奇的,如果哪天對象換成彆人那才不可思議。

離奇在有關沈朝汐的夢裡,遲暮裡往往是被動的那個。不論是被堵在學校圖書館角落偷親,還是被拋在官涇路一百三十一號,夢裡他隻能無條件接受沈朝汐的所有選項,當他想作出選擇時,夢醒。③思③兔③網③

可是這一次,遲暮裡把整整五年憤怒、氣惱、思念、孤獨釀成的話,都摔在了夢裡那個沈朝汐臉上。

譬如,他不在乎他了,他後悔愛上他了,他們回不去了。

——他竟然真的說出口了。

好殘忍,傷得夢裡那個沈朝汐緊緊抓著他的手不放,咬住下唇也壓抑不住哽咽,任眼眶泛紅,淚水禁不住地流淌。

也冰冷,熄滅了夢裡那個沈朝汐眼底最後一簇渺小的火苗。

他記得夢裡的沈朝汐笑了,嘴角的弧度打在大銀幕上,膠卷蒙塵,放映機部件刮擦,沈朝汐啞著嗓子:“原來你眼中的我,這麼醜陋啊。”

傻子,再也不會有比你更美的假花了。

在夢裡,遲暮裡想這麼和他說,可組織不起語言,唯獨身體本能膨脹,讓他把沈朝汐抓進懷裡,往又凶又狠裡欺負。

夢裡那個沈朝汐好難過。任他擺布也不反抗,好像試圖用身體去接受他的怒火。

一覺醒來,遲暮裡鮮明意識到什麼叫“心軟的無用功”,即哪怕把話說透了,既不能療傷,也不算痛快。

畢竟那朵假花好難過,奄奄一息,用細藤纏住他心臟,勒得血肉模糊,隱隱作痛。

——他到底是疼沈朝汐的。

所以,還好還好,隻是做夢而已。

遲暮裡在走神時往往被認為特彆專注。

周汀眺望著遠處綿延的海岸線,自顧自說:“你這個人很有意思。看上去是個冷靜理性的人,其實非常感情用事。”

“......”

“所以,希望不是上次我們的談話讓你分神。”

“......”

“我才知道,你這麼在意我和沈朝汐的關係。”

遲暮裡猛然回神,周汀第一次全稱沈朝汐,不過又能怎樣:“我想,周導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周汀笑得意味深長:“後來我仔細考慮,其他人知不知情都無所謂。但你,我不想瞞。”

“...?”他在說什麼。

“遲暮裡,我從第一次見麵就說過,你的表演讓我想起一個故人。”

“嗯。”遲暮裡當他是套近乎的拙劣手段而已。畢竟他師出無名。

“那可不是我在套近乎。稍等,我找找手機...”周汀摸出手機,擺弄兩下,遞給他。

據說為了商談順利,整個遊輪覆蓋了高速穩定的無線網絡,可實際看來信號很一般。手機屏幕漆黑,一個三十秒短視頻正在緩緩加載。

周汀說:“這個廣告,我希望你看看。”

“廣告?”

“MI運動鞋打進大陸市場的第一則廣告。”

MI運動鞋?上個世紀的老牌子,連海外總公司都在十年前倒閉了。

隨著一段悠揚的鋼琴曲,廣告開頻即三個城市清晨空境混剪。想營造街景靜謐和人間煙火吧,奈何拍攝年代久遠,畫質堪憂,遠景都糊成一團灰黃的馬賽克。

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