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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棠 徐書晚 4264 字 11天前

麵前的展櫃裡是“寽父癸甗”,功能很親切,本質上就是個蒸鍋,一般甗分為上下兩部分,上半部分的大肚子稱甑,是甗的一部分,甗的下半部分則是鬲,鬲裡盛水,下邊點火,妥妥的蒸鍋的祖宗!

但很顯然,蘇韻檸說不上來,也不認識這個,還有一種可能,她不認生僻字兒,那就沒辦法了。

晏西岑耐著性子雲淡風輕等了半天,不見人來講解,頗有幾分黑臉了,這時係主任又咳嗽一聲,蘇韻檸咽了口唾沫,大膽地站出來,一麵扯起笑,強自鎮定道:“晏先生……您現在看到的展櫃裡的藏品是……是……是……瓦……”

話一出口,不僅各位校領導臉色一僵,就是看熱鬨的學生也忍不住要翻白眼兒。

哪裡知道這些領導辦事兒這麼不靠譜呢,放著一大堆的文博高材生不用,偏要一個係裡戀愛緋聞滿天飛不學習不深造的學渣來講解,這不一二逼嗎?文博專業的學生哪一個不認識這幾個字的,還瓦呢!

晏西岑淡淡掃了眼麵前的蘇韻檸,也不責難,他不疾不徐擰了擰袖扣,倨傲的神色未添半點兒不耐,但隻有淩霖清楚,晏西岑已經不耐煩了,這是晏西岑不耐煩時常有的小動作。

淩霖看向校長,似不經意般問:“剛才那個文博生呢?那位同學說得挺好,怎麼不叫她來?”

校長等人很是尷尬,副校長就朝後邊一掃,看到許西棠還在,立馬如釋重負,招手讓許西棠上前來。

許西棠婷婷嫋嫋走上前來,鎮定自若,她一頭烏發披散在肩頭,發尾自然微微卷曲,開講前,她抬手彆了彆發絲捋到耳後,露出肉軟厚實的耳珠,披散的烏發襯得她天鵝頸纖長,淡粉色的裙子又平添幾分清雅的溫婉。

她先介紹了這樽寽父癸甗和一旁一同陳列的獸麵紋甗,語速不快不慢,她用了最簡潔的語言介紹,保證一隻懂中國話的狗都能聽懂。

介紹完這兩隻甗,許西棠將目光投向不遠處仿造古城門打造的門框下垂掛的幾隻紙燈籠上,模擬光照下,似有搖曳火燭熠熠生輝,此刻她真的像是一位專業講解員,一字一句無不將展館所陳列文物的精髓和魅力深深印刻在訪客的腦海中。

“展覽總共分為‘泱泱皇城’、‘煙火人間’和‘臨安遺夢’三個部分,您可以在此間短暫地領略南宋國都臨安皇城的浩蕩威儀,還可在市集巷道領會四海奇珍、茶坊酒肆和廟宇街坊的倏然禪意。”

走完“臨安遺夢”展覽區域,一行人又再次回到陳列青銅器的展櫃區。

“這隻是%e4%b9%b3釘三耳簋,這隻是獸麵紋簋,簋的功能也是盛放食物,而簋一般盛放的是熟食,您可以想象一下,處於青銅器時代的古人用甗將飯蒸熟,吃的時候呢,再從甗裡盛到簋裡,有點兒像是飯碗,不過簋的禮儀性很強,周禮規定了不同的階層的人們吃飯運用不同數量的簋和鼎,周天子用九鼎八簋,諸侯們則用七鼎六簋,卿大夫用五鼎四簋,依此類推,嗯,身為現代人的我們大多隻能用一個碗,最多一個湯盆,手滑了打碎可能會被混合雙打揍一頓,但用青銅器皿則完全不用擔心會打壞……”

她繪聲繪色地說到這裡後立馬打住,引得眾人忍俊不禁。

簡略地逛完博物館,晏西岑要告辭了,臨走之前,這尊大佛讓許西棠負責送到校門口,呃,她很不情願,但沒辦法,為了學分……她告訴自己。

真的是為了學分?

許西棠捫心自問,搖搖頭。宴西岑的商務用車停泊在校門口,排場並不大,隻有一輛車,似乎他隻是臨時過來轉一圈。

她送他上了車。

正要走,晏西岑叫住她,同時要淩霖遞給她一隻木質錦盒。

“這是鐘老先生的《殘荷寒鴉圖》,晏總讓問許老太太安好。”

許西棠記起來蘇韻檸的男友也有這個,還想約她出來讓她鑒定呢,但既然晏西岑也有一幅,那麼陳灝手上那幅絕對是贗品了。

她正想得出神,晏西岑在邁巴赫的後座抬手收緊了領帶結,目光凝在她臉上,意有所指地看著她說:“記得去博物館之前,你的頭發不是散的。”

“……”

許西棠驚了驚,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竟然為了見晏西岑故意把頭發散下來了。

嗯?

他居然觀察得這麼仔細嗎?

她晃了晃神,抱著錦盒乖乖軟軟地嘴硬道:“我發繩掉了而已嘛……才不是因為……”

那個“你”字她沒敢說出來。

第九章

09.

熱辣辣的日光底下,氣氛變得十分焦灼,秘書淩霖正打算上車,但許西棠忽然拉住他的手小聲問他:“宴叔叔他……下次還來嗎?”

淩霖有些不明所以,笑看了她一眼,納悶:“我不太明白許小姐您的意思,您是問晏總下回還有空來申大看您麼?”

“……”

許西棠臉色一紅,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這個淩秘書看來也挺壞的,有其總必有其秘!

“我是問……晏總還會來申大看展覽麼?聽說他捐了一個億給申大,我們老師讓我們幾個好好表現,連小組作業都要做得像模像樣呢,你知道我們今天在展覽室看的都是仿品,如果……我是說如果晏總短期內不會再來,那我們的小組作業就算大功告成了,不必再為了他的再次蒞臨而重新布置。”

淩霖笑了笑,不疾不徐地問她:“晏總如果還來,許小姐該如何應對?”

許西棠:“當然是……厚著臉皮去博物館求爺爺告奶奶借點像樣的文物來鎮場子啊。”

淩霖又笑:“許小姐放心,晏總今晚就要飛悉尼,短期內不會回國。”

“……”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她竟然不是很開心,換作是從前,她會高興得跳起來。

她其實也並不清楚自己對晏西岑態度的忽然轉變,隻因在她的設想中,晏西岑和她是完完全全兩個層次的人。

這個層次不僅僅是地位,也隔著一層輩分在那兒呢,所以她沒往男女情感的方向上邊去琢磨和他之間的關係。

但內心深處的渴望是騙不了人的,她知道,自己對晏西岑越來越在意了。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她真的嚇了一大跳。

幸好,她掩飾得極好。

晏西岑不近女色,她又是他侄子的女朋友,所以他一定隻當她是小輩、一個%e4%b9%b3臭未乾的小丫頭,根本沒把她當女人看吧。

對於這個念頭,她有點兒難以接受。也許是她有病吧,連晏西岑都敢惦記上了。

她隻是許家從外邊撿回來的一隻可憐蟲,全仰賴於許家的栽培才有了今天,但晏西岑不一樣,他是首富晏滄懷最看重的兒子,母親是港島豪門世家之女,一出生就眾星拱月,肖想他,無異於肖想天上的月亮,他太遙不可及了。

司機已經點了火,正在倒車。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晏西岑今天沒戴眼鏡,他半眯起眼,朝後視鏡極淡地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許西棠還站在那兒,雙手抱著裝裹書畫的暗紅色錦盒,整個人顯得十足乖巧,似一朵落日下的雛菊,日光灑落在她的臉頰、手臂、斂在裙邊下的腳踝,她皮膚白,也薄,日光底下,更幾近透光似的白。

目光不經意般交錯的那一刻,她先是怔愣,隨後垂下目光,一陣風吹起她的裙擺。

她好乖。本文來自小說群把⒈⑷8乙6九63更新整理發布

晏西岑淡淡移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應一聲。

後視鏡裡,她的身影慢慢拉遠,晏西岑再度將目光移到她身上。

假如有人可以測量出那抹似有若無的目光的溫度,那人一定會感到驚訝,那道目光熾熱而滾燙。

這輛頂配的邁巴赫一出場便奪目四射,車牌號“77777”,格外囂張,懂行的一眼便知,車牌比車還貴,它輕輕鬆鬆引來路人的注目圍觀,隻因邁巴赫常見,但如此囂張的車牌卻並不常見,已經有不少路人拿出手機偷拍,車子裡的男人之前還和路邊一個女大學生交流過……這足夠令人浮想聯翩了,那車子後座的男人貴不可言,光是一個眼神,站他麵前的人怕是骨頭都要軟幾分下去。

許西棠抱著裝有《殘荷寒鴉圖》的錦盒原地默思了一會兒,她目送那輛車牌號77777的邁巴赫駛向遠方,邁巴赫很快沒入車流,逐漸隻剩一個小黑點,直至消失不見。

她記得這幅鐘秋嶽老先生的《殘荷寒鴉圖》,奶奶曾托人找了很久,但一直沒有蹤跡,這幅畫作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二十五年前的朵雲軒秋拍,被一位京市的富豪以兩千萬的價格收入囊中,在當時這已是天價,而到了現在,鐘秋嶽先生的作品早已翻倍,那麼這幅鐘老的代表作《殘荷寒鴉圖》的含金量就非常高了。

她尚不清楚這幅畫是奶奶出資委托晏西岑幫忙找的,還是晏西岑大手一揮收入囊中後送給奶奶的壽禮……奶奶快過七十五大壽了,往年晏家人都會送禮賀壽,也許今年晏西岑也要送壽禮?

但這次的壽禮好像有億點點貴。

鑒於這幅寒鴉圖價值太重,她晚上沒敢留在宿舍歇息,而是打車回家。

許宅位於西府華庭彆墅群,小區都是純獨棟,大彆墅社區,共有二十三棟,每一棟都帶大泳池和私家花園,總占地麵積高達三至五畝,小區有自己的會所、健身房和籃球館,業主住戶無一例外都是成功的企業家和大老板,其實小區周邊配套一般,但架不住這裡富豪雲集,小區居民素質都挺高,安保設施齊全,平時遛彎兒也不用擔心被不法分子跟蹤什麼的,主打一個安全舒坦。

從許宅一進門就是座大花園,許老太太喜歡養花,所以花園裡的花種類很多,月季、玫瑰、海棠、茉莉、繡球花、纏枝牡丹、法國香水、蒜香藤、鐵線蓮……應有儘有,仿若一個百花園。

海棠花開了,許西棠想起往事。

她剛被帶回許家那年隻有六歲,那時候她沒有姓氏,隻有一個%e4%b9%b3名,孤兒院照顧她的老師總叫她西西,不知道是哪個字,西洋的西還是夕陽的夕,同音字很多,沒人在意。

她所在的孤兒院隻是一間民間的小孤兒院,財政全靠社會募捐和免費的物資支持,院裡並沒有很多工作人員,有些甚至不合格,偶爾會打罵孩子,但他們已經儘力,淪落到孤兒院的孩子有很多是服刑人員的孩子,還有殘疾的缺胳膊少腿的眼瞎耳聾的,甚至智力障礙的腦癱的,溝通困難,照顧這樣的孩子,是人都會崩潰。

她是那所孤兒院裡為數不多身體和智力都健全的孩子,有很多孩子因為智力等殘疾原因,他們不會笑不會哭,隻會躺在小床上,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但許西棠的性格討人喜歡,她喜歡笑,喜歡唱歌,無憂無慮,像個小太陽。

那時候她已展現出極高的藝術天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