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背簍走去。香椿樹不是什麼稀罕物,鄭家村可能也有,喜兒決定先不摘香椿芽,改掏野雞窩。
先前那些野雞弄出的動靜太大,四周野雞都嚇跑了。野雞喜歡群居,這可便宜了喜兒,野雞蛋弄了四五十個。喜兒把雞蛋放底下,野雞放雞蛋上麵,用鐮刀砍一把露頭沒幾日很是鮮嫩的薺菜蓋上,然後就打道回府。
村正勾頭瞅一眼喜兒的背簍,待她走遠一點就問鐘子孟:“我怎麼瞧著她一點也不傻?還知道挖野菜。”
鐘子孟心說,茲是可以吃的就沒有她不懂的。
“傻姑知道吃喝乾農活?”鐘子孟反問。
清河村也有個傻姑娘,看起來比喜兒傻,走路一拐一晃,而她也知道同人閒聊。兄嫂和善照顧她,其爹娘去世後她依然穿得乾乾淨淨。農忙時節也知道在院裡看家。
那姑娘跟喜兒比起來喜兒就是個大聰明。
村正點頭:“這都是誰傳出來的?”
鐘子孟搖搖頭,“今兒先這樣?”
村正的兒媳婦閨女以及妻子都上山挖筍去了,他想吃香椿芽隻能自己摘。聞言叫住往大門方向拐的喜兒。喜兒把鐮刀和竹竿放在原地。
“舅母!”
小有為聽到腳步聲看過來,一見是她喜得迎上去。喜兒放下背簍,有為很是失望:“野菜啊?”
“急什麼。”喜兒扶著沈二郎出來,隨即叫有為扶著他。特意叫沈二郎出來開開眼,以至於沈二郎很是好奇:“找到秦磚漢瓦了?”
喜兒嘀咕一句“陰陽怪氣”,手下動作不停,拿下薺菜露出雞毛。有為鬆開他舅,二郎猝不及防差點摔倒,他慌忙撐著有為的小肩膀。有為意識到乾了什麼,又趕忙伸出小手扶舅舅。
喜兒看到沈二郎一臉窘迫,心底不快頓消:“有為,咱家你最喜歡誰?”
小童不假思索地大聲回答:“舅母!”
喜兒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不再故弄玄虛。她搬來高凳叫沈二郎坐下,叫有為拿洗菜用的竹筐。小有為甩著竹筐過來就抓雞。喜兒朝他手上拍一下:“野雞身上臟,放地上。”說著話把雞扔地上,露出最底下的雞蛋。有為看到那麼多雞蛋驚得張大嘴巴。
沈二郎趁機叫外甥數數有多少。
小童數到十結巴了。奇毒磨平了沈二郎的棱角,也把他從急性子磨成慢郎中。沈二郎很有耐心地教外甥數數,一直到四十六。
小童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雙腳,再看看舅舅的手腳,又盯上舅母的手腳:“這麼多啊?”
喜兒拿三十個蛋放背簍裡,拿一隻自己撞死的野雞,隨即又拿走一半薺菜:“我去鄭家村。有為去嗎?”
有為看他舅。
沈二郎也不放心喜兒一人過河,叫外甥盯著她彆玩水。
喜兒想笑,她盯著有為還差不多。
恰好此時鐘子孟拿著許多香椿芽回來,鐘子孟送一大一小到村口看著他們過了橋才回家。
鐘子孟先前還奇怪喜兒怎麼不順道把香椿芽捎回來。當他看到地上的野雞和框裡的蛋頓時明白,喜兒不傻,擔心停下來被村正瞧見薺菜底下有野雞和雞蛋。
鐘子孟把野雞蛋送兒子房中櫥櫃裡,野雞扔裝豬食的桶裡,然後才去廚房拿菜盆摘薺菜:“喜兒是個有福的。興許你真能痊愈。”
“您信?”沈二郎問。
鐘子孟毫不遲疑地點頭:“我信。”看一下廚房門邊的豬食桶,“誰不知道山上有野雞?找到野雞窩就算抓不到雞也能掏到野雞蛋。你回村這麼久有聽說過誰到山上兩炷香弄到這麼多東西?”
沈二郎想說自己,然而如今的他連從堂屋走到大門外都費勁,如何上山抓雞掏蛋。
“姐夫,我不是中邪,也不是生病,我是中毒,已入五臟。”
鐘子孟搖頭:“你能從長安撐到這裡說明這毒不致命。指不定多喝點水多出汗毒就出來了呢。”
沈二郎愣了愣神,如果說這幾日跟以往有何不同,那就是喜兒一天喂他喝五杯水——早上起來,早飯後,午飯前後,亦或者晚飯後。
頭兩日一日去三四次茅房沈二郎還嫌煩。
難不成真有用。
鐘子孟:“你說是不是?”不待他回答,“咱們身上的血不都是水?水喝多了血變稀了,好比加多了水的墨,毒不——”
“姐夫,五臟六腑裡頭可沒多少血。”沈二郎差點被他繞進去。
鐘子孟搖頭:“一斤羊肝煮熟得少三四兩。那三四兩不是水是啥?你就放寬心養著吧。指不定沒等喜兒的果樹結果,你這毒就清了。”
沈二郎不敢再白日做夢,他轉移話題:“喜兒該到了吧?”
鐘子孟也知道不能急,得一點點勸:“過了橋就進村了。”
鄭家村的人認識鐘子孟的老來子。喜兒領著有為回娘家,村民不敢把她當傻姑調侃,擔心小童回去學話。他們一個個都當喜兒是個聰慧的笑著提醒,她兩個嫂嫂下地挖野菜去了。父親領著她侄子侄女在村西頭摘香椿芽,母親在家做活。
有為聽著稀奇:“跟咱家一樣啊。”
喜兒點頭。
“舅母,你阿娘家遠嗎?”
喜兒指著十丈外土牆頭:“不遠。”
有為很是意外,怎麼跟清河村最窮的人家相差無幾。
鐘子孟和沈伊人對兒子很是上心,是以有為雖然年少無知,但是在父母的提點下隱隱知道不該說出來:“舅母,快走!”拉著她高高興興往前跑。
鄭家貧窮,隻有五間正房,兩間偏房以及一間廚房。喜兒長兄住偏房,二哥和父母住正房,其中二哥住的兩間是去年新接的。原本三間正房一間喜兒父母住,中間作廳堂,另一間喜兒和她二哥一分為二,中間加一道木板。喜兒二哥成親後那間房除了還放喜兒的一張床,平日裡就用來放五穀雜糧。
屋少就顯得院子大,水桶扁擔隨意擺放不占地方,雞鴨四處遊蕩也不擋道。
有為進去就踩一腳鴨屎,還發出“噗”的一聲,他頓時想哭:“舅母?”
喜兒抱起他朝屋裡喊:“娘!”
石氏以為自己耳背,拿著草鞋跑出來看到喜兒還不敢信:“真是我的傻姑娘?這是,有為吧?出什麼事了?”
“還說?咱家沒錢買磚瓦,不能叫爹弄點土和點泥做個雞窩鴨圈?看看地上臟的?有為的鞋上全是屎。”
石氏沒想到閨女領著小外甥回娘家,聽到喜兒說這麼多也沒意識到傻姑娘像個大聰明,趕忙迎上去:“我看看?”隨手撿個土坷垃給有為擦掉,隨手往牆邊一扔。
鐘家被沈伊人收拾的井井有條,菜園子是菜園子,雞窩鴨圈是雞窩鴨圈,石頭小路乾乾淨淨,有為何時見過這般隨意的人。
清河村雖然有不少窮苦人家,可因為有為以前年幼,鐘子孟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不許他去人家玩鬨,擔心打破人家做飯的鍋,以至於“見識淺薄”的小童說什麼也不下來。
喜兒瞪母親。
石氏訕笑:“趕明兒就叫你爹收拾。這不是忙嗎。”
“忙著摘香椿芽?大嫂二嫂下地挖野菜去了,我大哥二哥呢?”
石氏:“到縣裡找活去了。”
喜兒想說,他們會乾啥。房子修的都不如鐘子孟自己收拾的茅房齊整。
“先把背簍拿下來。”
石氏下意識伸手:“回來玩怎麼還帶東西?”
很少有出嫁女下午回娘家,石氏潛意識地認為閨女想家了,兩個村離得近,她領著有為回來玩玩。
“你挖薺菜了?太小了。”
喜兒:“做菜包子。”
“底下還有?”石氏看到野雞很是震驚,下意識看有為。
小童是個機靈的,立刻解釋舅母抓到兩隻,還找到很多野雞蛋。
石氏差點喜極而泣,拉著女兒的手誇她能乾。不待喜兒謙虛又問她姐姐姐夫知不知道。
喜兒:“二郎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石氏這才放心地收下。
鄭家沒什麼吃的,石氏隻能給閨女個空背簍。擔心女兒時常接濟娘家引起鐘家夫婦不滿,勸她以後得了好吃的留著自己吃,他們如今什麼也不缺。
喜兒點頭:“我的彩禮錢讓你們用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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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時來運轉
喜兒母親石氏心裡咯噔一下, 女兒此話什麼意思。石氏一臉警惕地盯著她,悄悄後退,她可打不過這個傻女兒。
喜兒差點沒忍住變臉, 當她是響馬呢。
“姐夫不許我找你們要彩禮錢。”喜兒仗著有為?無知信口胡扯。
石氏心說?,鐘子孟以前就說過那十貫錢不必帶回去。
“那你還?問??”
喜兒:“可是,姐夫不叫我要也是我的錢啊。你告訴爹, 姐夫租了好多地,姐姐和外甥女手腳慢, 我和姐夫乾不完,爹、大哥和二哥要是幫我乾活,彩禮錢我就不要了。”
石氏聽糊塗了:“租地?哪兒的地?”
“我們家東邊的啊。”
石氏張口結舌:“那那不是荒地?怎麼收拾?地裡全是石子, 一鋤頭下去毀一把?鋤頭, 一犁頭下去毀一副犁。”
“我不知道。”不好說?太多,喜兒擔心暴露,“姐夫知道。”
石氏以為?女兒傻傻的什麼都不懂, 也不再追問?:“你姐夫知道你來啊?”
喜兒點?頭。
“他叫你這樣說?的?”
喜兒搖頭:“姐夫說?不用叫大哥二哥幫著乾。他請村裡人乾。”
“不得給?人錢?”石氏脫口道。
喜兒點?頭:“不給?錢誰乾?”
石氏頓時想說?,這會子又不傻了。到嘴邊陡然意識到她兒子相公去鐘家乾活也有工錢, 隻是這個錢是女兒的彩禮錢。
“娘?聽見了嗎?”
石氏點?點?頭:“省得了。”見女兒轉身,“這就回去?”
“家裡還?有一隻野雞,我得回家看著, 不然就叫老太婆吃了。”
石氏又不禁看一下有為?,見他跟著點?頭, 仿佛老太婆不是他親祖母,頓時無奈又想笑,真?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鐘子孟那樣厚道的人,攤上這麼個老娘。
也許正是因為?鐘子孟厚道, 老娘才敢橫行霸道。
要是攤上個缺心眼,比如她家喜兒這樣的,誰敢在她跟前蹬鼻子上臉。
話又說?回來,喜兒擔心有為?到家學給?他爹聽,半道上哄有為?,不許說?她叫她爹、大哥和二哥幫他們家乾活。
小童以為?父親不讚同請親戚幫忙,點?著小腦袋表示這是他倆的秘密。他一進家就脫鞋,鐘子孟以為?倆不懂事的偷偷玩水去了,忙問?:“鞋濕了?”
有為?很是嫌棄的把?鞋甩的遠遠的:“鞋上全是屎。”
“怎麼回事?”鐘子孟糊塗了。
喜兒一臉無奈:“我爹娘實在太懶了。雞鴨到處跑也不管。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