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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踉蹌蹌不穩的小短腿,直直往靈霄的方向跑過來,然後朝著她伸出手,仰著腦袋趴在她腿上奶聲奶氣道:“小姨,小姨,抱抱!”

靈霄的腿被兩個小奶娃一邊抱住一隻,揪著她的裙子撒嬌:“小姨,抱抱,抱抱!”

而青璿就在對麵笑盈盈看著她們,說:“兩個小家夥知道你來了,可高興了呢。”

靈霄呆呆看著兩個小團子。

她伸t z出手,想去摸摸他們的小臉蛋。

可下一瞬,她眼前場景一轉,又回到了那片深不見底的血霧森林中。

這次,靈霄的麵前,躺著青璿渾身是血的身體。

那把銀光寒銳的匕首,還深深插在她的心口。

濃霧森林中的血,就是從她心口裡流出來的,那血一直流一直流,流到地上,流到土壤中,讓靈霄四周的血霧越來越深…

靈霄驚慌地往後退了幾步,她想離開這兒。

突然間,血霧森林好像被按了暫停,畫麵定住了。

她往血霧森林前走,看到了青璿的童年和小時候;她又往後走,再次看到了青璿和霽風牽著孩子;而當她折返回到原地,看到的仍是青璿的屍體。

“不…不!不該是這樣的!”

許久過後。

靈霄終於從血霧森林中抽離,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才剛一動,對麵的男人比她動作更快地傾身過來,冰涼的手指拂上她臉頰,異常沙啞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醒了?”

靈霄怔怔抬頭,順著捧起她臉頰的手掌看過去。

她看到一張蒼白豔懨的男人的臉,還有他那雙碧色瞳眸裡遍布的血絲和濃濃戾色。

“謝無佞……”

靈霄才一張口,眼淚就控製不住吧嗒掉了下來。

她說不出話來,心裡麵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似的,隻是看著謝無佞默默地掉眼淚。

豆大的淚珠,從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裡如同珍珠般一串串滾落,小珠兒落到謝無佞的手背上,燙得他心尖生疼。

“哭什麼?”他焦躁地捧起她的臉頰,低頭狠狠盯著她。

那雙黑潤潤的瞳仁,像沁在清泉裡的寶石,此刻卻淚汪汪地看著他,隻搖頭,不說話。

纖長的睫毛被水光沁潤,濕漉漉一眨,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大顆大顆砸到他手上。

謝無佞急得伸手去接。

這些珍珠,是他多少個日夜守在梧桐樹下一滴滴接來的,給了她,她就這麼不要錢似的給他流了出來。

“不許哭,我叫你不許哭了聽見沒!”

謝無佞氣得眼眶發紅,語氣暴躁,動作粗暴又笨拙地捧著她的臉頰。

掛在她腮邊的眼珠子一會兒一顆,一會兒一顆,很快就將他手掌都沁濕了,他怎麼擦都擦不完。

她是水做的人兒嗎?

哪兒來的這麼多眼淚!

“不準哭,不準哭了!”謝無佞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心頭鬱戾之氣翻騰攪動,讓他隻想毀滅點什麼來平息%e8%83%b8腔裡那股沒來由的煩躁。

靈霄看著他,終於嗚咽著說:“謝無佞,你怎麼這麼壞,你怎麼可以這麼壞。”

少女輕輕啜泣的嗓音裡滿是心疼和難過:“你為什麼要當著我的麵殺掉青璿。”

她知道謝無佞是反派,是壞蛋,是大魔頭。

可當她看見他毫不猶豫,麵帶冷酷,輕描淡寫將刀刃刺進青璿心口,血色漫延整個地麵時,她才真正意識到,謝無佞是在殺人。

不是在反擊,不是在防衛,不是在打鬥。

他就純粹是出於心情不好想殺人,而殺了個人。

原著裡寫謝無佞這個反派時,老用‘瘋批’‘瘋子’等詞標形容他。

可到底是怎麼個瘋法,靈霄並沒有概念。

她所以為的‘瘋批’,不過就是跳出束縛,不守爛俗陳規,做事我行我素,不理會旁人眼光,性格乖張輕狂一點。

現在謝無佞用血淋漓的事實告訴她,他的瘋,是真瘋。

在他眼裡,人命如草芥,無論是誰。

因為從來沒有陽光照進過他的內心,他心裡的那些仇恨、怨氣、殺戾,日複一日累積,年複一年循環,讓他本就晦暗的內心變得更加陰暗潮濕,扭曲黑暗。

世界怎麼將痛苦和折磨施加在他身上,他就怎麼將痛苦加倍奉還給這個世界。

——這是他在生存中,學會的唯一有效手段。

靈霄淚眼盈腮,看著雙眼發紅的謝無佞。

恍惚想到自己上輩子小時候養的一隻狗狗。

那是條流浪狗,爸爸推著她出去散步時撿回來的。

起初那隻狗狗剛到他們家的時候,很怕生,很警惕,因為它在外麵流浪的時候被人打罵慣了,也習慣於從彆的流浪狗口中爭搶食物,生存成了它的本能,突然遇到有人對它好,它隻覺得她是要傷害它。

等靈霄把它帶回家後,給它洗澡,梳毛,喂狗糧,跟它說話,給它起名字,帶它出去散步。

時間久了,怕生的流浪狗也終於會在她輪椅跟前打滾賣萌求貼貼了。

直到一天,那隻狗狗死掉了,靈霄傷心的哭了好幾天。

從此以後就再也沒養寵物了。

一隻小狗狗死掉,她都會哭上好幾天。

更何況是一個人。

青璿在她麵前被一劍穿心,血濺當場,任是靈霄再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麵對,也還是被這樣瘋狂的謝無佞嚇到了。

謝無佞看著哭得眼尾泛紅哽咽啜泣的少女,眸色發狠,嗓音冷酷地說:“我本就不是什麼好人。難道你是第一天知道我這麼壞?”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嗯?”

他雙手握住她不足他一掌大小的細弱肩膀,強迫她看著他,嘶啞的嗓音裡透著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偏執:“這就是我,生於怨靈塚,長於枯骨淵的謝無佞,你才知道嗎?怎麼,害怕了?”

靈霄搖了搖頭,委屈地說:“你捏疼我了。”

謝無佞皺眉,鬆了些力道,但還是一臉凶狠地命令她:“不許再哭了!”

靈霄搖頭,還是嗚咽:“我難過,所以想哭。”

謝無佞給她擦了眼淚,把她從瑤池裡抱起來,擱在懷裡,一邊用掌風給她把裙子烘乾,一邊惡聲惡氣道:“有什麼好難過的,不就是死了一個青璿,她本就該死。”

要不是因為青璿,她也不會被霽風設計從他眉心裡奪走。

這些神族,貪婪虛偽,道貌岸然,還想要取她的心頭血。

他隻是將想害她的人都統統殺了而已,有什麼不對?

他不僅要殺了青璿,他連霽風,東焱,還有太上那老東西都要一並殺了才罷休!

靈霄卻看著謝無佞,怔怔出神。

她想到看到的血霧森林幻象中,青璿的那兩個冰雪可愛的雙胞胎孩子。

青璿沒有死,她在未來還和霽風生了一對可愛的兒女。

可青璿確確實實已經死了。

她親眼看到謝無佞殺了她。

擺在麵前的,已經是一具沒有神識的屍首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在血霧森林中時,往前走是青璿的童年和小時候;往後走是青璿和霽風牽著孩子;而她回到原地,看到的是青璿的屍體。

靈霄現在已經明白過來。

——她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青璿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現在,她成了決定這個未來的人。

“謝無佞,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靈霄止住眼淚,低頭問他。

“什麼?”大魔頭沒好氣地抬頭,手裡還拎著她一隻鞋子,才剛給她穿上不久的鞋子,就濕了。

“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要生我的氣。”靈霄戳他。

“不行。”大魔頭毫不猶豫拒絕。

靈霄盯著他瞧了半晌,生氣地撇過頭去:“那我就要生你的氣了。”

謝無佞:“……”

他把濕汽烘乾的鞋子給她穿上,才將她放下來,讓她自己坐在池台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彆以為本尊不知道你想乾什麼,想都不要想。”

靈霄抿了抿秀氣的唇瓣,忽然伸手,拉著謝無佞的手指頭,將他拽過來,說:“你坐下,我給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吧。”

上回謝無佞猜到她是從凡間來的,但靈霄說他隻猜對了一半,並未告訴他那另外一半是什麼。

謝無佞不情不願,但被她眼巴巴勾著小手指頭往她身邊拽,冷著臉勉為其難坐下來,看她到底能說出什麼名堂。

瑤池仙台三尺高,靈霄坐在池台邊,兩條小腿還能輕輕晃悠。

但謝無佞人高馬大,寬肩長腿,即便是這麼姿勢恣懶地靠坐著,一條長腿仍舊還得斜支著,另一腿屈膝踩在地上,腳上的束靴一點著地。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從小時候出生起,身體就不好。”

靈霄細聲細氣的講述:“因為早產,我在媽媽肚子裡摔了一跤,生下來就帶著很多病。我從幾歲開始雙腿就不能走路了,因為骨骼肌無力引起的,所以隻能一直坐輪椅。我還有心臟病,經常心悸,絞痛,休克。”

謝無佞原本恣睢輕懶的眼眸頓了頓,移動瞳眸,轉向他旁邊輕聲講述這一切的少女。

“在我十五歲那年,我需要做一場心臟置換手術。”

靈霄唇畔掛著坦然的笑意,說:“因為我的心臟出了問題,正常人的心都長在左邊,我的心臟卻長在了右邊。如果不做手術換一顆新的心臟,我就活不了啦。”

謝無佞眉頭狠狠皺了下,坐直身盯著她。

“可是每個人的身體裡都隻有一顆心臟,我需要一顆新的心臟來救我的命,就必然得從彆人那裡去找才行,對吧?”

靈霄講到這裡時,記起了當年她爸媽t z為了給她找合適的心臟時,半年就憔悴得好像老了十歲。

她轉頭,看著謝無佞,眸光輕柔,說:“那時候,我爸爸媽媽為了給我找能夠匹配的心臟,求遍了所有的醫院,找遍了所有機構,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做好準備迎接死亡了。”

謝無佞喉頭湧了一下,放在池台上的手掌無聲攥緊。

靈霄卻是一笑:“但你知道嗎,就在我爸媽都快絕望的時候,他們突然收到了一個捐贈。是一個陌生人在臨死前寫下的遺囑,說願意在自己死後無償將器臟捐獻給慈善機構,這顆心臟,剛好就與我的身體能夠匹配。”

“然後我就順利地做了心臟置換手術,那次的手術很成功,新的心臟在我的身體裡適應良好,我活下來了。”

靈霄拉起謝無佞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右側%e8%83%b8口,說:“如果我現在的這具身體還是我上輩子的,那這裡麵的這顆心,其實不是我自己的,而是那個與我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的。”

“那個捐了心臟給我的人,他其實根本不認識我,但是他願意把自己的心臟捐給我,讓我活下來。”

靈霄按著謝無佞的手貼在自己心口處,問他:“你能感受到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