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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的雙眼適應了這無邊的黑夜,才發現,黑影重重的荒穀中,謝無佞整個人都冷冽下來。

他的眼神冷漠而陌生,他的麵龐冰冷又陰鷲。

靈霄抬著頭,愣愣盯著他:“謝無佞……”

謝無佞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跟前一扯。

他的手指冰涼寒徹,骨節像寒冬裡的刺骨冰淩一般,撫上靈霄臉頰,捏著她下頜上下摩挲,聲線暗啞而低沉:“是不是本尊對你太放縱了,讓你生出錯覺,以為本尊真的不會殺你?嗯?”

靈霄的下巴被謝無佞捏得有點疼,想開口對他解釋。

可謝無佞用遒勁冰冷的手,緊緊掐著她的臉頰。

深邃的碧眸裡,醞釀著洶湧的風暴。

靈霄艱難開口:“謝無佞,不是的,其實我們所有人都被誤導了,當年的真相不是那樣的。”

謝無佞卻並不關心這個,他隻是譏誚地捏著她下巴:“你這位純靈神女,不是連血都暈都怕嗎。什麼時候能看到時空靈界了?又是什麼時候,有這麼大能耐了?”

靈霄怔怔開口:“你覺得我在騙你。”

謝無佞漫不經心用手指在她細滑凝脂的臉蛋上撫摸,扯唇:“無妨,你還想怎麼演,本尊可以陪你。”

他的語氣恣懶而惡劣,手指挑起她下巴,指腹撫上她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地揉弄:“本尊也不得不承認,你這張臉,確實很有迷惑性。我都差點被你騙過去了。”

兩串淚珠從靈霄眼眶落下來。

‘啪嗒’。

那兩顆豆大的淚珠燙在謝無佞的手背上。

他一頓。

呼吸聲變得更重了幾分。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騙你,你現在就可以殺了我。”

靈霄仰起頭,雙目瀅瀅直視他。

謝無佞一掌掐著她臉頰,另一手捏住她的脖子,俯首垂眸,湧著幽暗風暴的碧眸深深盯著她。

他的手在她的脖子上緩緩撫過。

這脖頸是如此纖細而脆弱,隻要他的大掌一捏,就能輕易而舉結束她的生命。

黑暗中,謝無佞盯著這雙清澈盈淚的眼眸,手掌握著她脖頸,卻遲遲動不了手。

那雙碧眸中的神色幾番幽暗沉浮。

最後,他緩緩鬆開扣著她後腦勺的手,用指尖拂起那兩滴淚珠,放進嘴裡嘗了嘗。

舌尖化開她的淚水,苦澀又甘甜。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嗤一聲,撇開她,轉身離去。

靈霄站在原地,哽咽衝他背影大聲道:“謝無佞,我會讓你知道,今天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謝無佞身影一頓,眼眸中的戾氣愈發晦暗。t z

他走回來一把抄起靈霄,縱身一躍。

下一瞬,他將靈霄帶回了龍嶺魔宮中。

靈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可是看著他陰翳的臉色,知道他並未相信她。

他拽著靈霄,走到白骨王座前,伸手一推。

哢嚓哢嚓的巨石輪齒轉動聲,霍然在王座下方響起。

靈霄驚異地發現,原來在魔宮的王座下麵,竟然還彆有天地。

謝無佞帶著她走了進去。

裡麵是一條黑暗狹窄的隧道,走進去後,眼前豁然開朗。

靈霄瞪大了眼,原來,在魔宮的九層樓窟下,竟然還有一層黑暗冰冷的地下城。

地下城裡陰暗潮濕,長滿了青苔,觸手滑膩濕黏。岩石上沁著水跡,水跡順著沿壁發出‘滴答’的水聲。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地底腐鏽的味道撲鼻而來。

一條嵌在石窟壁沿往下旋轉的台階,一直繞到最底下深處,是一個地下石宮。

整座地下城很高,幾乎是九層魔宮的倒映高度。

謝無佞拎著靈霄的衣領,躍下地宮大殿。

地下城中央,有一個高出地麵三寸的圓形黑石台沿,台沿中間是空的,下麵是深淵。

深淵裡什麼也沒有,隻有烈烈罡風,深不見底。

而在這圓台四周,卻有兩條生鏽的鎖鏈。

謝無佞鬆開靈霄,指著四周,問她:“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這裡,是冥蒼囚禁那女人的地方。”

“看到那兩條鐵鏈了嗎,知道是怎麼囚禁她的嗎。”謝無佞轉過身來,碧眸漠然睨著靈霄,嗤聲說:“怎麼,你也想試試?”

靈霄看著他,趕緊搖了搖頭。

她說:“你父親有沒有囚禁你母親我不知道。可我很確定一件事,當年,她沒有將你拋棄,沒有將你扔進怨靈塚。”

“魔宮外麵那棵梧桐老樹,已經在那裡佇立幾千年了。它在死前,已經修出了樹靈。我就是通過它複活的樹靈,看到的時空靈界,你母親當年在死前一直抱著你不鬆手,她還為你擋了一掌,她是在自己快死的時候,才將你交給旁人讓你去逃命的。”

“謝無佞,你得到過你母親的愛的。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閉嘴。”

謝無佞神色遽然變得陰鬱又瘋狂,雙掌捏得她肩膀骨頭生疼:“永遠不許在本尊麵前提那個女人。”

靈霄忍著肩膀傳來的痛,說:“謝無佞,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剛才在謝阿婆的墳前,你就會殺了我!可你沒有,你還是相信你自己的心的。若你相信我,就給我這個幫你解開你身世的機會,我們一起,去找出當年的真相,好嗎?”

她朝他靠近,伸手去抱他,柔聲說:“我不想你一直活在這沉重身世給你帶來的陰影裡。”

謝無佞傾身俯下,捏著靈霄的臉,與她鼻尖抵著鼻尖,呼吸交纏著呼吸。

然而那雙碧眸卻緩緩覆上濃濃黑霧,漫出瘋狂和痛苦的神色,冷笑:“怎麼,因為我是一個出身不堪的孽種,讓你厭惡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謝無佞。”靈霄搖頭,眼中再次溢起水光。

可謝無佞眸中情緒愈發瘋狂。

幾乎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骨頭裡,絲絲暗啞的嗓音是前所未有充滿占有欲的偏執和狂色:“怎麼,害怕了?嗯?”

他一身黑袍,

仿佛已與這深沉的黑夜和深淵,融為了一體。

靈霄平靜反問他:“謝無佞,你覺得我因為你是一個魔種,而害怕過你嗎?”

謝無佞盯著她。

良久,他譏笑一聲。

這座曾經佇立在魔淵輝煌威風多年的龍嶺魔宮,自從到了他手裡,就被他任其變得殘破灰敗。

隻因這座魔宮,是他那瘋子生父冥蒼囚禁他那高貴的聖女生母芙兮,生下他這個卑賤孽種的地方。

謝無佞一看到這座魔宮,就會想起自己身上惡心血脈的來源。

他厭惡,憎恨,自毀。

哪怕他在怨靈塚的荒墳堆裡睡過,在枯骨淵的白骨堆裡躺過,在血海屍山上苟延殘喘過,也絕不會走進這個肮臟惡心的地方待上哪怕一晚。

因為眼前這個女人,長著一張天使的麵孔,對著他說著甜蜜的謊言。

讓他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了禁忌和底線。

這張漂亮的皮囊下,真實的麵目究竟是什麼?

他是天界與神族最不屑厭惡的天生邪種。

她是高貴聖潔的上古純靈。

就跟當年的芙兮一樣,怎麼可能會真的喜歡冥蒼那樣陰暗的瘋子。

他是冥蒼留下的孽種。

生於怨靈塚,長於枯骨淵,隻會比冥蒼更陰暗,更瘋狂。

不害怕他是嗎。

那就試試吧。

他轉身,指著腳邊的無底深淵說,說:“他們的屍骨就在這裡麵。你這麼信誓旦旦,敢下去把他們屍骨撈上來,證明你的話嗎?”

謝無佞漠然地等著,等著看她露出她的真麵孔。

無底深淵,萬物生靈墜進去,皆魂飛魄散。

她口口聲聲說在乎他,她敢嗎。

靈霄看了眼那圓台底下的深淵。

又看了眼站在黑色深淵台沿邊的謝無佞。⌒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謝無佞側對著她,垂眸盯著腳下的陰風呼嚎的深淵,籠罩在陰影裡的臉上滿是陰戾厭色。

他凝視著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他。

隻一眼,靈霄就察覺那淵中有煞氣與罡炁並存,好似有兩股強勁的氣流在纏繞裹挾,任何生靈進入其中,恐怕頃刻間就會被那強大的罡煞之氣撕得粉身碎骨。

可是,如果真的能找到謝無佞父母的屍骨。

憑著她讀取時空之界的能力,就一定能找出更多當年的真相。

她看向謝無佞,毫不猶豫說:“我敢。”

謝無佞對上她堅定的眼神,看到她的眸子裡不閃不躲的無畏和認真,不由皺了下眉。

他再次嗤笑:“是嗎,那就不要隻嘴上說,拿出行動讓我看看。”

靈霄抿唇:“謝無佞,查出當年真相也不隻有這個辦法。可如果非要我這樣做,你才肯相信,那我就做給你看。”

她說完,轉身。

閉上眼,用力做了個深呼吸,一縱身,竟真的往那深淵中跳了下去。

少女的身子輕輕一躍,墜入無底深淵之中,白色的裙琚在台沿上劃過一道縹緲如煙的弧度。

謝無佞在看到她真的跳下去那一瞬,呼吸一窒。

那一刻他幾乎大腦一片空白,慌得失去了心神。

好似整顆心都跟著她往下墜落而去。

那一瞬,謝無佞隻知道,如果她真的掉下去,他會後悔一輩子。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追著她縱身躍下。

靈霄在下墜的空中死死閉著眼睛,她能聽到耳畔有狂嘯的風聲和嚎啕的嗚咽聲。

她緊緊抱著自己雙肩,像一片無助墜落的樹葉,被那風吹著一直往下落,一直往下落。

她緊張得不敢睜開眼。

可下一瞬,一隻蒼勁有力的手掌攥住了她胳膊,一個急切慌亂的力道緊緊箍住了她的腰肢。

她被一個寬闊冰涼的%e8%83%b8膛護在了懷裡。

靈霄睜開雙眼,看到了謝無佞那雙比這罡風還要狂猛風暴聚集的碧眸。

他抱著她,用衣袍將她緊緊攏在%e8%83%b8`前,兩人的身體在罡風呼嘯中不停往下墜落。

他衝她陰沉怒吼:“誰讓你真的跳下來的!”

靈霄卻開心地笑起來,抬起雙臂一把抱住他:“謝無佞,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謝無佞眸色晦暗翻湧,盯著懷裡語笑嫣然的少女。

無底深淵好似沒有儘頭。

可這一刻,他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還有狂烈的心跳聲。

他聽到自己的心,因懷裡這個少女,而猛烈跳動。

謝無佞突然恣狂扯唇一笑。

三千年的無妄海煉獄都要不了他的命,就憑一個無底深淵?

他一抬手,在無底深淵深處蕩出一個炁流漩渦。

他抱緊懷裡的少女,往那漩渦中直直墜去。

靈霄在突然加速的墜落中尖叫一聲,閉上眼,抱緊了謝無佞的腰,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裡。

天旋地轉間。

好似整個時空都被翻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