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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她看,想摸摸她的臉,還?想撫撫她的發,可又怕吵醒她,手抬了?抬,隻能作罷。

她心思簡單,裝不下那樣多?東西,或許不要多?少時日就能忘了?他。

也好,薑家待她不錯,她又曾跟過自己,應當沒哪個敢招惹,往後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待在?家中一輩子也好。

隻是,隻是……

蕭青棠緩緩垂下頭,輕輕抵在?她的腦袋上,眼?淚慢慢滲入她的發絲中。

天光熹微,蕭青棠抬眼?看向窗欞上的日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船外敲門聲?響,他輕輕推了?推懷裡?的人,柔聲?道?:“得?起了?,要走陸路了?。”

薑溶抱緊他的腰,賴了?一會兒,慢慢悠悠起身。

待人洗漱完全,他才推開門,朝候了?半晌的內侍淡淡道?:“走吧。”

內侍見人沒跑,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鬆了?口氣:“郎君先行。”

蕭青棠沒說話,微微抬袖擋住風,攬著薑溶下了?船。

一路狂奔,抵達京城時已月上中天,內侍亮了?令牌暢通無阻進了?皇宮。

又是天明,蕭青棠親親懷裡?人的鼻尖:“到?了?。”

薑溶迷迷蒙蒙睜眼?,扶著他跳下馬車,一瘸一拐朝前走。

“腿麻了??”蕭青棠看著她嘴角便?不自覺彎起。

“有點兒,還?好,還?能走。”她抬眼?好奇望四周看,撐著堅實的手臂繼續往前走。

蕭青棠沒攔她,也沒隨她去看,隻慢慢朝前走去。

薑溶還?好,穿得?一身紋綾羅衣,頭上簪了?銀簪花式,不算太違和。倒是蕭青棠一身灰突的粗布麻衣,頭上一根破布係帶,雙眼?疲憊,看著很是落魄。

剛進寢宮外殿,皇帝隻看他一眼?,眉頭便?忍不住蹙起。

他沒抬眼?看,牽著薑溶一起叩拜:“參見陛下。”

皇帝神色淡淡,沒叫他們起來,徑直出了?殿門。

人走遠後,內侍立即上前低聲?解釋:“陛下要去早朝,郎君在?此稍待片刻。”

蕭青棠未接話,隻輕聲?問身旁人:“膝蓋跪得?疼不疼?”

皇宮莊嚴肅穆,皇帝看起來很凶的樣子,薑溶一直不敢抬頭,這時才輕輕點了?點頭。

“來。”蕭青棠扶著起來,“你先蹲著,他沒那樣快回來。”

內侍頭越垂越低,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薑溶如言蹲起,仰著腦袋打量宮殿裡?的裝飾,小聲?道?:“這裡?金燦燦的。”

蕭青棠笑了?笑,大掌輕輕在?她膝蓋上揉揉:“都是金子做的,能不金燦燦嗎?”

“皇帝這樣有錢嗎?”她有些驚訝。

“嗯。”蕭青棠按著她坐在?地上,“餓不餓?”

她眼?睛還?盯著頭上的匾看,腦袋缺點了?點:“餓。”

蕭青棠轉頭看向內侍,內侍一個沒留神和他目光對上,隻能硬著頭皮道?:“點心還?有一些……”

“有勞。”他一點兒沒客氣。

內侍匆匆忙忙取來點心,跪坐在?兩人身旁,低聲?提醒:“您快些用,若是陛下回來瞧見……”

“我知曉。”蕭青棠答應得?爽快,轉頭看向薑溶時卻道?,“慢些吃,彆噎著了?。”

薑溶用手接著,傻笑著點頭:“好好吃,你要不要吃?”

他搖搖頭:“我不餓,你吃,要不要喝水?”

薑溶連連點頭。

這下不須蕭青棠說,內侍急忙倒了?茶水來,又催促一遍:“不是每回朝會都會很久的……”

蕭青棠又不答,端著水喂到?薑溶口邊,等她用完,才道?:“多?謝。”

內侍長呼出一口氣,快速收拾好殘局,戰戰兢兢繼續站在?門口。

快至中午,外麵有腳步聲?,蕭青棠快速晃醒臂彎裡?的人,扶著讓她跪好。

果?然,不一會兒,皇帝邁著大步朝裡?走,脫了?朝服坐在?上首,靜靜看著他們兩個。

皇帝不說話,蕭青棠也不說話,過了?許久,皇帝先開口:“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朕說?”

“草民不知陛下何意。”蕭青棠語氣淡淡。

“朕以為這一年在?外足夠你悔改,不想你仍舊這般冥頑不靈。既如此,朕也無話可說,來人,將他二?人押進大牢聽候發落。”

“且慢。”蕭青棠叩首,“此事皆係草民所為,所有一切與?薑氏無關,請陛下放薑氏歸家。”

皇帝嗤笑一聲?:“你為了?一個女人頂撞天子,頂撞生身父親,是為不忠不孝,朕看皆是此女蠱惑,也不必聽候發落,斬了?就是。”

薑溶嚇得?一抖,蕭青棠察覺,悄悄握住她的手,回:“陛下明知她什麼都不懂,無非是借她敲打草民,要她的命便?是要草民的命,陛下何必舍近求遠,直接要草民的命就是,堂堂天子也不必如此算計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子。”

“蕭青棠!”皇帝氣得?拍案而起,“時至今日,你還?不肯認錯是嗎?”

“陛下要草民認什麼錯?”蕭青棠緩緩直起身,也摟起身旁的人護在?懷裡?,“要聽從陛下所言嫁娶?可草民不是沒說過,草民不娶,陛下非要草民娶,那草民唯有一死。”

第76章

皇帝怒目而視:“你是不是以為你是朕的?兒子, 朕便?會無限包容你?”

“草民?從未這樣想過。”蕭青棠微微垂眼,他從頭至尾都沒有這樣想過?。

“你……”皇帝有些哽咽,“你恨朕, 你要報複朕, 所以?故意弄來一個傻女人氣朕,看到朕生氣了你就滿意了。”

他眼睫微動:“從前的?確是如此?,我的?確厭惡你們, 我囂張跋扈惹是生非就是為了氣你們, 我就是要看你們能?忍我到何時。

可現下了不了, 我突然明白了,你們如何與我無關,我要如何也與你們無關。我不想再厭惡誰報複誰,我喜歡薑溶, 隻想與她平平淡淡一生。

我知曉自己?忤逆,但與她無關, 是我將?她擄來侯府, 是我要娶她,是我為了她不肯另娶,一切都是我的?錯, 你要殺便?殺我,我但求一死,隻求放她回?家。”

“你還是不肯低頭嗎?那好,我放她回?家, 但會給她另指一門親事……”

“你要我如何低頭呢?聽從你的?安排去娶那個什麼鐘家的?女子嗎?可我已跟妻子承諾過?, 此?生不會另娶。”蕭青棠抬眼, 眼眶微紅。

薑溶聽到他的?哽咽聲,抓緊他身前的?衣裳, 要抬頭看他,卻被他按回?懷裡?:“我們之間的?事何苦非要扯到一個小女子身上?她什麼都沒做錯,何苦要為難她?”

皇帝看著?他:“你但求一死,無怨無悔?”

“九死無悔。”

“即便?是她以?後將?你忘卻九霄雲外。”

他跪得板正,一字一頓道:“不論發生何事,我無怨亦無悔。”

皇帝閉了閉眼,連說了好幾聲好,最後隻是歎息一聲,有些乏力:“傳薑侍郎進宮接薑家娘子歸去,將?蕭青棠押去大牢,聽候發落。”

“草民?。”蕭青棠鬆開薑溶,俯身叩拜,“叩謝皇恩。”

內侍上前幾步,不敢押他,隻在一旁等他起身跟在後頭。

他牽著?薑溶緩緩往前走,在宮道上卻停了,道:“我等薑家人?來,親手將?夫人?交到薑侍郎手中後,再隨你去大牢。”

內侍不敢不應,垂首在一旁候著?。

薑溶抬眸看向他,眉眼間俱是愁思。

他低頭,笑了笑,眼中卻含滿了淚:“愁什麼呢?”

“我不回?家,我跟你一起。”薑溶癟著?嘴,淚從眼角滑落。¤思¤兔¤在¤線¤閱¤讀¤

“這樣久不回?家了,你不是想他們了嗎?回?去看看也好。”

薑溶抱住他,仰著?頭哭:“你是不是回?不來了?”

他扶著?她的?臉頰,垂頭抵著?她的?眉心,良久,沒有說話。

空曠的?宮道上車輪滾動聲傳來,驚起緋紅宮牆上蹲著?的?一排飛鳥,振翅聲齊響,回?蕩在宮牆之中。

他輕聲道:“跟你父親和阿兄回?家。”

“內侍,郎君。”薑侍郎已領薑淮下車匆匆奔來。

蕭青棠緩緩抬頭,看向天際刺目的?白光,眯了眯眼,藏住其中的?血絲:“去吧。”

薑溶被推著?往前走了兩步,忍不住回?頭看他,隻剩清淚兩行。

那些爭執的?話她並不能?全然聽懂,可隱隱能?明白,蕭青棠也是無計可施。

她扭著?身子,一步步走遠,被兄長推著?上了馬車。

兄長還未上,站在馬車下等他們說完話,可蕭青棠沒看他一眼,隻道:“走吧。”

車夫調轉車頭,宮牆換了個麵,她急急換了另一邊車窗又探出身子去看,卻見?人?已轉過?身。

起風了,好像有雪花飄落,馬車緩緩行駛,連背影都有些看不清了,隻能?看見?蕭青棠發髻上、她做的?那條碎布發帶隨風飛揚。

她眼淚又一下湧出,著?急要跳車,薑淮慌得急忙按住她。

“不要命了不成?莫胡鬨!”

她抬袖擦了把?眼淚,放聲大哭:“蕭青棠,我不會忘記你的?!我等你回?來!”

蕭青棠閉了閉眼,迎著?風雪緩步朝前走去,眼下的?淚幾乎要凝結成冰,緊緊貼在臉上。

內侍不敢說話,默默在前引路。

行至大牢,二人?身上皆是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內侍趕緊與獄卒交代:“快端碗熱水,拿個毛毯來。”

獄卒有些為難,小聲道:“您來得遲了一些,方才陛下又來口諭了,叫我們不許“優待”。”

內侍微愣一瞬,也壓低聲音:“毛毯算優待,喝水不算,還是弄些熱水來,若真出什麼事兒,陛下不一定不生氣。”

“誒誒,您說得是,我這就去辦。”獄卒趕忙倒了碗熱水,遞至牢門跟前。

可蕭青棠卻未接,隻道:“多謝。”

內侍皺著?臉,上前輕聲勸:“陛下並非是要處決郎君,郎君何不留得青山在呢?”

蕭青棠靠坐在牆邊,垂眸看著?腰間的?香囊,沒有回?答。

“其實……”內侍看得焦急,忍不住又上前兩步,“其實郎君大可先迎娶了鐘家的?娘子,隻要您娶了,給陛下這個台階下,一切都好商量不是?”

若是從前,娶了便?娶了,將?人?留在後院慢慢折磨就是,可現下不行了。

莫說是溶寶知曉會跟他鬨,就是他有了溶寶這個軟肋,他在此?事上退一次步,便?會被逼退無數次。

有了平妻這一說,便?會有留一個健全的?子嗣這一說,一退再退,還是要溶寶委曲求全,還不如一次做個了斷。

內侍見?他仍舊不願說話,歎息一聲,將?水往前放了放,最後勸一句:“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