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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躺著,就聽到院子隱隱約約傳來了大媽的聊天。

聊天的主題不再是董家的閒事兒。反而都在說著參加司機選拔的事情。

抱著被子坐在床上,聽著外頭時不時傳來的說話聲。偶爾能聽到堂屋大鵝走路的撲騰聲。何玉燕隻覺得歲月靜好,心裡暖呼呼的。

然後,抱著被子的她又想睡覺了。

這個時候,肚子裡的孩子忽然動了動。

自從懷孕滿四個月後,肚子裡的孩子漸漸調皮起來。特彆是何玉燕吃東西的時候,總能感覺到肚子裡有動靜。每當這個時候,何玉燕總覺得自己肚子的兩個娃兒,以後鐵定是吃貨。

估計是感覺到媽媽的想法,肚子的孩子動得更加快了。何玉燕見狀,無奈起床。

裡屋就有顧立冬提前準備好的小半盆涼水。邊上的暖壺是滿的。何玉燕可以直接兌水洗漱。就連牙刷牙膏痰盂這些,顧立冬都準備得妥妥的。

等在裡屋洗漱完後,何玉燕開門準備去廚房找早飯。

一般說來,早飯顧立冬都是溫在廚房的大鍋裡。出門前會把廚房的門鎖上。何玉燕起床後自己開門拿早飯就可以了。

男人這些貼心的舉動,明明何玉燕重來沒有要求過。但是,男人都想在自己前頭,把事情全都安排妥當了。

遇到這樣的男人,每次何玉燕想來,都覺得自己特彆幸運。

就在何玉燕心裡美滋滋地把早飯吃完後。前院那忽然想起了一陣說話的聲音。

廚房這裡跟前院就隔了一堵牆,何玉燕走到廊下一聽,就能清楚聽到發生什麼事情。

“白主任,你這是來看我家老趙啊!”

白主任是機床廠後勤科的副科長,何玉燕記得這個人。當初還跑到她家,質疑她家小後院施工的權利。當時,她就知道這人跟趙大牛肯定有交情。

現在聽到孔大媽的話,瞬間她就沒了聽下去的興趣。

不過,沒等何玉燕轉身回去。就聽到那白副主任端著官腔說道:“孔同誌,讓趙大牛同誌出來。我這裡有廠裡的決定要轉達。”

一聽是廠裡的決定,孔大媽喜滋滋地回屋。準備把自家男人放椅子上。

“老頭子,老頭子。白主任來找你了。”

孔大媽興匆匆地對著躺在床上的趙大牛說著話:“哈哈,肯定是廠裡的領導知道我們家困難。特意讓白主任過來探望你的。待會兒你得跟人說說,讓廠裡把你過年的福利補發給你。”

自從趙大牛受傷後,廠裡給他報銷了幾乎所有的醫藥費。這一點讓孔大媽很高興。

但是,廠裡同時取消了趙大牛七級鉗工該有的工資待遇。轉而每個月發放二十多的基礎工資。而且,今年過年的職工福利物資,一點兒都不發給他。

這讓孔大媽十分失望。但她不敢找廠裡鬨,因為老頭已經成了這樣。每個月還得吃藥打針。這些錢廠裡到現在都還在管。

趙大牛聽著孔大媽的話,心裡卻沒那麼樂觀。

這白副主任就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自從上次搞砸了占地的事情後,這人就沒在他跟前冒過頭。這會兒忽然過來,說話的語氣又是那種鬼樣子。趙大牛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測。

果然,等他被搬到堂屋的椅子固定後。這姓白的開口第一句話,就差點讓趙大牛吐血。

“趙大牛同誌,對於你的遭遇,廠裡各級領導乾部十分遺憾。按照廠裡的規章製度,廠領導做出了最新的批複。按照你之前的級彆,廠裡分配了這兩間屋子給你居住。”

“你現在的級彆雖然沒有變化。但是因為無法再工作。加上廠裡最近的住房緊張。經過廠領導的討論,決定把分配給你居住的兩間屋子,收回去一間。分配給更加有需要的職工居住。”

短短的兩句話,直接讓趙大牛氣得臉紅脖子粗。

剛剛還在洋洋灑灑打官腔的白副主任,見到這個情形,怕自己真把人給氣死了。連忙開始找補:“你放心,這個決定廠裡知道你是受委屈的。所以,之後每月給你發放工資時,廠裡另外給你一個月補貼十塊錢。”

孔大媽聽到前頭要收房子,同樣氣得說不出話來。後來聽到每個月給十塊錢補貼,心裡又有點高興了。

但趙大牛最懂這裡頭的門門道道了。這所謂的每個月多發十塊錢補貼。沒有文件,口頭說的,廠裡隻要換了廠長,隨時就會變卦。

隔了道院牆站著的何玉燕,清晰地聽到了這一場對話。隻覺得十分神奇。

這廠裡分給職工住的房子,原來還可以這樣收回去的。趙大牛這傷,因為不是工傷。而且中間夾雜了不少隱晦的問題。所以才會那麼不受人待見。

沒想到,廠裡之前重新評定級彆,讓他降了幾級不說。現在還要把房子收回去一間。

這可真是新鮮啊!

同樣聽到這些對話的,還有在院子走動的大媽、嬸子。

這會兒大家都是一副你看我,我看你的懵樣。

馮大媽更是直接起身,跨過垂花門會直接來到了趙家。

“老孔,你兩個兒媳婦呢?”

馮大媽不清楚廠裡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這老趙家,兒子們都去上班了。兩個兒媳婦看不到影子。孩子都去上學了。這樣一來,就有點弱勢。

作為大雜院的管事一大媽,馮大媽自然要管一管。不能讓他們平白無故受委屈。

“白主任,廠裡有說會安排誰住進來嗎?”

好端端收回屋子安排人住進來,裡頭可能有啥貓膩。馮大媽雖然沒上過班,但也懂得一些彎彎繞繞。

白副主任聽到馮大媽的話,眼神閃了閃。一副老好人的模樣: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房子收回去後,還要進行再分配的。不止你們這座大雜院。其他大雜院的還有幾個屋子空置,或者工人退休後退回的。都需要重新整理。趁著年頭收拾收拾,好方便職工入住。”

說著,白副主任不管趙大牛跟孔大媽的臉色。最後下了通牒:

“廠裡知道你們的難處。給你們一周的時間騰退房子。另外,你家老大、老二都是廠裡的鉗工。少了一間屋子不夠住的話,可以讓他們跟廠裡提交申請分房。說不得這房子很快就能分配下來。”

這話算是安撫住了孔大媽。

但是一牆之隔的何玉燕,已經聽出了對方畫大餅的意思。

可不就是為了讓趙家人儘快騰房,這才開始畫餅的嗎?

而馮大媽顯然也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要不你們還是讓你家老大去廠裡打聽打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孔大媽有點糾結地點頭。剛想問自家老頭子的意思。轉頭就看到對方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嚇得孔大媽趕緊喊馮大媽幫忙,給老頭子拍背喂水啥的。總算讓人緩過勁兒來。

老趙家騰退房子這件事情,很快丁香胡同就傳得沸沸揚揚。

躲出去偷懶的趙家大兒媳、二兒媳立刻跑了回來。

“媽,外頭說的是真的嗎?咱家真的要騰退一間屋子?”

趙老大媳婦沒說完,老二媳婦就雙手叉腰罵道:“哪裡有這個理兒?屋子分給我們了,就是我們家的了。憑啥爸還沒死了,這房子就要收回去?不行,我要找廠領導評評理兒。”

趙老二媳婦嚷嚷的厲害,但那雙腳就跟被膠水黏了一樣,一直踩在地麵不動彈。

這個做樣子的姿態,看得趙老大媳婦十分氣憤。

偏她也不敢真去找領導要說法。她家男人工作了好幾年,還是個一級鉗工。這個一級鉗工,都是看在公公的麵子上。廠裡領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她男人通過的。

之後這男人幾年都沒有任何進步,更是讓車間不少人嘀咕。

要是她現在因為屋子去鬨,把屋子鬨回來了。男人在廠裡的日子可能就不好過了。分分鐘被調去乾更加苦的工作。

而且,這屋子子不止自己一家住。老二家也分了一半。憑啥自己一個人付出努力,最後老二家等著撿便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孔大媽這會兒也是六神無主。剛老頭子的情況嚇了她一跳。現在兩個兒媳婦又是這個鬼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等,等老大、老二、老三回來,再看看要怎麼辦。”

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大家下班回來。

趙家兄弟三個都在廠裡上班,乾的都是鉗工的活兒。

還沒回到家裡,半道上就聽到了家裡要騰退屋子的事兒。所以急吼吼地就跑回家裡,準備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先一步下班回到家裡的顧立冬,跟媳婦兒一起做好晚飯。邊吃邊聊起了這件事情。

何玉燕特彆好奇,這廠裡分的屋子,為什麼能現在就收回去。

顧立冬則是說道:“產權是廠裡的。分配屋子的時候是按照工齡、工作級彆來分配的。趙大爺這種情況,如果廠裡一定要收回屋子的話,是站得住理兒的。特彆是他常年要吃藥打針,這些費用廠裡都給報銷了。外頭的人知道這個事情,也隻會說廠裡仁義。”

當然,實際操作中,基本上沒有工廠會這樣做。現在廠裡這樣做,顧立冬估計是哪個小領導在搗鬼。這種小事兒到不到廠長那裡的。

仔細跟何玉燕分析這些情況,聽得她一愣一愣的。

何玉燕確實是不清楚,這年頭國有工廠的一些規定。甚至,更加應該說叫做潛規則。

這些規則很多具備排他性。不是本廠的職工,根本沒法享受廠裡的福利。

聽完顧立冬的分析後,何玉燕直接說道:“那就是說,如果趙家人直接跑到廠長那去鬨。這個事情就能解決?”

顧立冬點頭:“沒錯。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魄力,敢跑到廠長跟前鬨的。”

以前的孔大媽或許敢,但現在她還要指望廠裡給趙大爺報銷醫藥費。所以,她應該不敢做什麼。

至於趙家其他人,趙老大、趙老二都是自私,又欺軟怕硬的人,肯定不敢去鬨。

至於趙老三這個有良心的,則是沒想到還可以去鬨。

而在背後搗鬼的人,應該就算準了這一點。

事情如同顧立冬所猜測的那般進行。

老趙家的人在家裡鬨騰了一晚上,各個都是一臉氣憤的模樣。但是,他們沒人跑去找廠裡鬨。

反而在騰退通知下達的第三天傍晚,下班後就開始了熱熱鬨鬨地搬家行動。

被騰退出來的屋子,是趙老大、老二兩家人居住的那一間。

兩家人搬出屋子後,並沒有搬走。而是一窩蜂擠另一間屋子。

這間屋子,原本被分成兩個部分。小的那一間是老兩口的房間。大的那一間作為堂屋。趙老三這個沒結婚的,之前都是在堂屋搭一塊木板當床就睡覺的。

趙家人搬家,胡同不少人都來看熱鬨。

然後,他們就聽到趙家人邊罵邊搬家的動作。

罵的話相當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