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起來,背影透露出一股慌亂。謝鑫昊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
從山上那一抱,到現在何嘉沒有直接的拒絕,每一步都出乎他的意料,同時也在向他釋放訊號。
從重新開始追求何嘉的那一刻開始,這期間,他想過放手的。要是沒了他何嘉能過得好,謝鑫昊想過的,可現在他後悔了。
何嘉這副樣子回不了家,他回了學校,不出所料被鄔小鵬等人圍住,一五一十交待了個徹底。
等回到醫院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床邊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桌板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打包盒,聽見聲響,謝鑫昊抬眼看過來,眼底的散漫一瞬間被喜悅所代替。
“你回來了?”
年輕人也跟著回頭,看見何嘉手裡拎的打包盒,伸出去準備拆開飯菜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吃上了啊。”何嘉淡淡道,“既然有人照顧你,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是!”謝鑫昊急忙打斷,“小陳,我助理。這些都是他自己買來吃的,吃完他就走了。”
“沒人照顧我。”可憐兮兮的。
小陳眉心突突地跳,但這麼多年私人助理不是白乾的,很快便從善如流道:“是,我飯量大。突然想起來還有工作,我先走了。”
說完便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桌上東西走了,臨走時還不忘關上門。
門外,小陳深吸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何嘉,能讓謝少三番兩次找他的,也僅此一人了。不過……看這狀態,小陳歎了歎,希望他剛剛有讓老板滿意。
何嘉挑眉看著謝鑫昊,這兩人的說辭一個比一個蹩腳,簡直快把他聽笑了。他把手裡的飯盒放到桌上,徐記的打包盒很獨特,謝鑫昊一眼就認了出來,而裡麵全是他愛吃的。
何嘉還記得。
“你這傷算是為我受的,我會守到你出院,還有醫藥費,我也會全權負責。”何嘉說。
“和你沒有關係,是我自願的。”謝鑫昊沉聲說。
何嘉沒再說話,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快吃吧。”
“你不和我一起嗎?”
何嘉坐到沙發上,聲音有些疲倦:“我吃過了。”
沙發柔軟的觸?感加重了他的疲憊,今天一天的體力消耗早已嚴重超負荷,又在手術室門口快把心都揪爛了。此刻靜下來,何嘉隻覺得眼皮重比千斤,他環抱住胳膊,把自己往沙發角落縮了縮。
謝鑫昊哪裡還吃得下去,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近窩在沙發裡呼吸勻稱的人,把自己床上的毯子蓋了上去。
但何嘉睡得並不安穩,發出囈語時眉頭輕皺著,可能是姿勢不太舒服,還縮了縮脖子。
謝鑫昊盯著看了片刻,俯下`身想把人抱起來,但他現在根本使不了力,肩胛和背部傳來的劇痛很快讓他額頭布滿青筋,僵在原地直不起身。
何嘉被他的動作驚醒,看清他想要乾什麼後,兩眼一黑,滔天的怒火騰然而起!
“你乾什麼!”何嘉吼道,“你就這麼不想要你這條命是嗎?”
何嘉氣的發抖,倏地起身就要叫醫生,謝鑫昊攔了下,卻被狠狠甩開。
“我真沒事,你彆擔心。”謝鑫昊輕聲說,說完還故作輕鬆地笑了下。
何嘉死死地盯著他,像要把他盯掉一層皮,半晌,才摔門而去。
“嘭”的一聲,震天響。
謝鑫昊跌坐回病床,很久之後才緩過勁,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無奈地苦笑。
第81章 悼念
從昨晚後,何嘉仿佛又變回了之前的冷淡樣子,隻要謝鑫昊一表露出某種心思就沉默以對,拒人於千裡之外。可一旦謝鑫昊說疼,又十分上心,忙前忙後的不敢疏忽。
這讓謝鑫昊很難不認為何嘉隻是出於愧疚。
於是好不容易看到的一點希望陡然變了味。
何嘉離開,是在一個星期後。
謝鑫昊坐在病床上,看著他拿走自己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就一套換洗衣服,僅此而已。
病房裡不比公寓,還能留下何嘉的氣息。
“你是不是挺不想看到我的。”謝鑫昊兀地說。
何嘉動作頓了頓,“答案重要嗎?”
不管他回答是或否,謝鑫昊照樣會出現在他麵前。
意料之中的答案,謝鑫昊笑了笑,“去吧,仔仔。”
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謝鑫昊的笑看得他很不舒服,何嘉皺了皺眉。他張嘴想多說一句,但還是咽了回去。
要是真向謝鑫昊解釋,他們之間,就真的說不清了。
走到門口,何嘉轉身。
“路上注意安全。”謝鑫昊又笑了。
門被關上。
笑意本就不達眼底,這下更是轉瞬即逝。謝鑫昊看著何嘉離開的方向,不知道看了多久。
出了醫院,何嘉匆匆攔下出租車直奔汽車站,他捏著手機,屏幕上是林誌幾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何嘉,我沒有爺爺了。
……
何嘉不敢想象,林誌是懷著什麼心情打下這幾個字的,短短數字,卻第一次讓他如此直觀的感受到沉重。
他匆匆趕回芷溪,直奔林誌家。林家一樓院心聚集了很多人,門口坐著村裡的幾位老人,一踏進這裡,何嘉就感受到一陣難言的氣氛。
這種氣氛是很安靜的,所有的情緒都被包裹在平靜之下,讓人無法窺探,卻又忽視不了。
堂屋正中央,兩張正方形的桌子分彆架著棺木的兩端,再往前的供桌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林誌爺爺的遺像。
旁邊還有數不清的,燃儘和沒燃儘的香煙。
林誌就跪在正中央的蒲墊上守著。
出殯的時間定在後天,在此之前,孝男孝女還要守三天的孝,林爺爺唯一的小兒子遠在西藏,連個輪換的人都沒有。
隻有林誌一人,長跪在靈柩前。
“我替你。”何嘉說。
“來了啊。謝鑫昊怎麼樣,恢複的還好嗎?對不起啊何嘉,我不是故意要把你叫回來的,除了你和標子,我沒人可以說了。”
林誌絮絮說著,一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何嘉皺著眉去摸他額頭,果不其然在發著熱,“你去休息,我替你守著。”
“你替什麼啊。”林誌說,“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真的。”
“你這樣跪下去不行,爺爺還等著你送他最後一程,你倒了他怎麼辦?”何嘉做不到厲聲對林誌說話,但已經扯了旁邊的蒲墊作勢要跪。
一隻大手阻止了他。
標子頭上係著和林誌一樣的孝布,沉著臉一把拉起跪著的林誌,自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你帶他去休息一下。”標子看著林誌,不容置喙地對何嘉說。
村裡的白事很繁瑣,請來做法事的大師嘴裡念叨著準備好的話,一直有人來上香,靈柩前的香火沒斷過。
出殯的前一晚,嗩呐響了徹夜,嚎哭的聲音被覆蓋住,林誌仿佛流乾了一輩子的眼淚。
何嘉也無聲流淚。
林誌的慟哭,輕易讓他想起了父親的離世。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太深,也太淺。那些預料到的和沒預料到的離彆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
殯儀館。
何嘉和標子等在外麵,標子先去開車,林誌抱著骨灰盒出來,沒說話。
“知道為什麼在醫院的時候我會幫謝鑫昊說話嗎。”林誌坐到何嘉旁邊,眼神平靜,“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樣的,但我知道那天在搶救室外,你比誰都害怕。”
“自從爺爺摔倒過一次,我每天都在害怕,我怕哪天起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林誌看著他,淡笑:“彆讓自己後悔。”
手心的布料被摳得發皺,何嘉也沒說話,直到標子催促的聲音傳來。
“嘉啊,謝了。”林誌右手環了下何嘉的肩膀,沒多說,但彼此都知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太陽開始升上來,他們並肩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標子開車,經過村口的路牌時,一直沉默的何嘉突然開口:
“我在這裡下。”
何嘉又回到A市。
來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是走時謝鑫昊對他露出的笑。
何嘉形容不出當時的感覺,但現在,他想立馬見到謝鑫昊。
林誌說的對,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當你害怕一個人的離去,就是最好的證明。
何嘉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就是還在乎謝鑫昊,想到生命中可能再也不會有這個人時,心裡還是會後怕。
他疾步穿過醫院長廊,握住把手的時候竟深吸了一口氣。
可病房裡空無一人。
“您好,請問這間房裡的病人呢?”何嘉指甲陷進掌心。
“你來晚了一步,早上剛走。”護士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
“什麼叫剛走?!”何嘉驀地拔高音量,眼神開始發紅。
護士莫名其妙,半晌後反應過來自己的說法有歧義,忙不迭地說:“剛出院,是剛出院。”
何嘉鬆開手,掌心已經被指甲掐出深深的一道紅痕,再不及時鬆開的話,可能就要見血。
他扭頭就走,速度甚至比來時更快。
“嚇死我了……”身後的護士拍拍背,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白淨秀氣的男人,吼起來竟然那麼唬人。
“你說你也是,早說清楚不就不會讓人誤會了。”
“那我哪知道他會往那方麵想啊,正常人不都知道是出院的意思嗎,我看啊,他是太著急了……”
兩個護士湊在一起議論了幾句,何嘉的背影寫滿急促,不消片刻就消失在兩人眼前。
何嘉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不知道謝鑫昊是否搬了新家,現在又在哪裡。
原來,隻要謝鑫昊不找他,他就真的可以從自己的世界消失。
何嘉有些茫然地看著來往疾馳的車輛,但很快,他孤注一擲的決定去曾經一起住過的公寓。
此刻,他站在門前,隻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何嘉不知疲倦地摁門鈴,可沒有人給他開門。電梯出了故障,他一路爬上十四樓,腿很酸,可他一點也不想蹲在門口。
像上次一樣。
他蹲在門口等了幾個小時,卻等來謝鑫昊和另一個陌生男人。
何嘉以為他都忘了這些,可不是的。他連蹲下都不敢,他記的很清楚,當時他抬頭,與謝鑫昊目光相接。謝鑫昊的眼神很冷,沒有驚訝,沒有羞愧,也沒有一絲溫度。
“仔仔?”
何嘉倏地回頭。
謝鑫昊站在他身後,身上還穿著那件印有誇張塗鴉的T恤,未經打理的頭發搭在額頭,顯得很隨意。
何嘉一陣恍惚,像是高中時第一次見他,那時的謝鑫昊,還沒有後來那麼遙不可及。他們之間,也沒有後來的那些糾纏。
“你回來了?”
謝鑫昊快步走過來,“你去哪裡了。“何嘉直視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