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將視線定格在白錦玉一行人的身上。

他先是一愣,然後拍手語氣歡快道:“好啊!果真是來告狀的!”

白錦玉等人這下是真的茫然了,這位大人好似不太正常?

來前白錦玉等人向喇嘛廟的人粗略詢問過,隻知道這位大人姓宋,做官也算稱職,卻未曾想是這個樣子啊。

雖不太正常,這位宋大人卻是平易近人得很,見著白錦玉等人未行禮也不曾計較,反而同他們解釋起訴訟費的事情。

“此地民風彪悍,沿用的仍是建朝初期的風俗,每每有事都來衙門告狀,我一開始還真受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隻要有狀紙遞上便升堂,沒辦法,當官就得為民做主啊,一天審案百來件,牢獄都不夠用了,但告狀的人還是源源不斷。”

說到這裡,宋大人忍不住歎了口氣:“這訴訟費的辦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其實也不高,真要有什麼冤屈,十文錢也能借到,本官隻是想攔住沒事找事的人,你們是不知道,去年春耕之時,牢獄裡堆滿了人,田地裡幾乎沒人乾活了。”

或許是這委屈在宋大人心裡憋了太久,一遇上這幾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立刻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

這本身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機密事,在這城裡多住幾天就什麼都清楚了。

隻是這解釋,白錦玉屬實沒料到,此地百姓竟然熱愛告狀,說出去誰信?

古代平民看見官老爺不是應該繞道走嗎?她還以為她和黃風怪兩個妖怪來告狀就已經夠離譜的了,原來還是她見識太淺薄。

宋大人把心裡憋了許久的話一下子全都說完了,整個人立刻輕鬆了許多,笑容滿麵地對著白錦玉和黃風怪道:“兩位冤屈皆在那狀紙上,我已經看過了,隻是這張三的事尚且好辦,依律審理便是,可這鎮海禪林寺,兩位可有想過如何處置啊?”

白錦玉看了黃風怪一眼,見他正皺眉思索,料箱其中定然還有她沒想到的事情,於是向宋大人請教道:“不可依律處置嗎?”

“依律處置?”宋大人雙手一背,臉上滿是譏諷,“這附近唯有鎮海禪林寺香火最為鼎盛,上香的也有權貴豪強,可為什麼這強盜還在?對了,你們怕是不知道,這夥強盜已經是第二批了,第一批還在府衙大牢。”

白錦玉聽了這內情,暗暗咋舌,也算是對這廟裡的喇嘛服氣了,這喇嘛廟強硬不起來,便是有外力可借,也免不了被強盜搶占的結局。

黃風怪此時也明白了過來,指著張三,看向白錦玉道:“妹妹,要不然咱們先把這廝的事情解決了?”

白錦玉點了點頭,問向宋大人:“不知這張三又要怎麼處置?”

“還能如何處置?”宋大人喚來幾個衙役,讓他們將張三壓了下去,“兩位且等等,我換身官袍便來。”

說罷,宋大人轉身朝著府衙內走去,不一會兒便換了身官袍招人將白錦玉黃風怪傳喚過去,升堂斷案。

直到張三判了秋後處斬,黃風怪才拉著白錦玉準備離開,白錦玉還有些恍恍惚惚,今日的經曆也太離奇了一些。

更離奇的還在後頭,宋大人見兩人帶著侍女要走,連忙在後麵喊道:“二位,二位,且等等,我還有話未說完。”

“大人還要說什麼?”

這位大人算是難得的判案公正,待人平和,白錦玉和黃風怪聞言也止住了腳步。

宋大人左右瞧了瞧,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兩位不是人吧?”

這人怎麼罵人呢?

白錦玉怒火剛剛升起,突然想起自己現在好像確實不是人,又將怒火壓了下去,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黃風怪倒是大大咧咧地承認了,他看著宋大人篤定的態度,問道:“我們的確不是常人,大人有什麼事?”

宋大人嘿嘿一笑,從懷裡套出一遝信紙,交給兩人:“這是我摘抄的律法,麻煩兩位給四野山林的朋友送一送。”

白錦玉怪異地看了這宋大人一眼:“你想給妖怪普法?”

這宋大人有想法啊。

黃風怪聞言也看了過來,驚訝道:“大部分妖怪認不認識字還兩說,你還想讓他們看律法公文?”

宋大人歎了口氣,無奈道:“這不也是沒辦法嘛,這年頭妖怪多得很,隔三差五就有百姓說有妖怪吃人,還有被妖怪嚇著了來報案的,哦,還有一次有一個獾妖下山偷果子,被人逮到府衙要求賠償的。”

“人吃人有律法懲戒,妖怪吃人難道就白吃了不成?可俗話也說‘不知者不罪’,那就不能讓他們無知,我也不要求他們懂得多少,至少學會律法吧?”

白錦玉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想讓妖怪學律法的人:“這事實在無能為力,我也不認識幾個妖怪。”

話音剛落,黃風怪扯了扯她的衣袖,輕聲道:“妹子應下來也無妨,你那洞中小妖無數,學學規矩也不錯。”免得出去惹是生非給妹子招來禍事。

聽了黃風怪這話,白錦玉想了想,覺得哪怕小妖們不看,自己學學也挺好,至少多了解一下這個時代,於是點了點頭,從宋大人手中接過紙張,道:“我也不敢隨意應承你,這附近的妖怪我的確不熟,隻能約束好自家洞府的小妖。”

宋大人見白錦玉應下,口中連連:“多謝多謝。”

收下宋大人的贈禮,黃風怪便想回去,白錦玉還記掛著黑鬆林中的棄嬰,朝著宋大人道:“不知大人想如何處置黑鬆林中的嬰孩。”

“這……”宋大人愣了一瞬,“我也隻能將她們安排去慈幼局了。”

慈幼局便是古時候的孤兒院。

白錦玉眉頭微皺,卻也知道沒有其他辦法,這些嬰孩本來就是被拋棄的,若是有人願意撫養哪裡會落到如此境地,更何況這些孩子裡女嬰占大多數,若是被不知底細的人家撿了去,日子未必比慈幼局好過。

她微微頷首算是讚同。

這事總算暫告一段落,白錦玉倒是還想在集市中逛逛,感受氛圍,可黃風怪和春荔春杏卻不願意往人堆裡鑽。

“咱們妖怪也有集市的。”春荔解釋道,“無底洞裡住著的妖怪多,以前集市都在無底洞舉辦,每到趕集日,周圍小妖都會趕來洞中,若是夫人願意,也可以叫小妖們重新辦起來。”

“妹妹,若是什麼時候開集可得叫上為兄,為兄還真沒見識過妖怪集市。”

黃風怪自從下了靈山,一直潛修,又被靈吉菩薩看著,也沒去過什麼熱鬨地方,更何況妖怪各自有各自的地盤,涇渭分明,哪裡敢隨意亂竄?

此時他聽了妖怪集市,當即就想湊熱鬨。

“我對這事也不清楚,還得問春荔。”白錦玉一副對春荔十分信重的樣子。

春荔立刻接話道:“因夫人喜淨,這集市已有兩百多年未開了,一時半會兒布置不妥當,若是舅老爺願意,也可多住上些日子,有個十天半個月的,便可趕集了。”

“這怕是不行。”黃風怪摸了摸腦袋,臉上滿是遺憾,“我給靈吉菩薩做了保證,八月一過便回返,這也沒幾天了。”

“無妨無妨。”白錦玉出言安慰,“若是兄長想來,待集市重開,我便給兄長下帖子。”

“如此甚好。”黃風怪頓時眉開眼笑,樂了起來。

幾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回趕,不經意間又路過了那片黑鬆林。

“嗚哇哇哇…”

林中突然傳來尖細的嬰兒啼哭,攔住了幾人的腳步。

第8章 、兒童保護神

白錦玉聽到有嬰兒啼哭,頓時感到心中不適,與眾人解釋了一句,便從雲頭落下。

到了黑鬆林,白錦玉仔細一瞧,果真在那草木叢中看見了一個裹著爛布和樹葉的嬰孩正在啼哭。◎思◎兔◎在◎線◎閱◎讀◎

她頓時怒從心起:“也不知道是哪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他爹娘當年怎麼不把他給扔了?”

“妹子莫氣。”黃風怪連忙寬慰著白錦玉。

他這妹子向來溫溫柔柔的,可彆因為這個氣壞了,“你看這繈褓破成這樣,還用樹葉保暖,應當也是家裡養不起了。”

白錦玉仔細看了看那孩子,是個女孩兒,被餓得麵黃肌瘦,胎毛一點兒也不柔順,連指甲也未長全,哭聲很是嘶啞,一看就是娘胎裡沒養好的早產兒。

“這孩子怕是養不活才扔的。”黃風怪湊近看了一眼那女嬰,心中閃過好幾個念頭,選了最容易讓人接受的說辭。

但這個說辭白錦玉也不能接受,她看著那孩子,尖細嘶啞的哭聲像是一根無形的線狠狠纏在了她的心尖,稍微動一動,心尖便是一陣顫,雖然並不致命,卻叫人難受。

黃風怪看這孩子虛弱,又見繈褓單薄,樹葉子雖能擋些寒風,卻也沒多大作用,他連忙脫下羅袍又給這孩子裹了一層。

“若是妹妹可憐她,那咱們就再去找一趟宋大人,將她送去慈幼局?”黃風怪看出了白錦玉的不忍,提議道,“咱們雖說飛得不高,但也不貼近地麵,這孩子哭起來卻正好叫咱們聽見也算緣分,救她一命也是功德。”

“唉。”

白錦玉歎了口氣,“我憂心的並不是這個,隻是突然想到這孩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拋在這兒了,衙門的人也不能時時看守,更何況這附近還有喇嘛廟和強盜,若是再有嬰孩也不知就被誰撿了去。”

聽到白錦玉的擔憂,春杏心直口快道:“若是夫人擔憂,咱們就將這孩子帶回去養著吧。”

“你當這養孩子就和養你一樣嗎?”不等白錦玉回話,春荔就先瞥了春杏一眼,“咱們植物未化形的時候依靠日光雨霖便能活下來,動物出窩也能自己捕獵,化形之後隨便吃什麼也不會死掉,這養孩子能和養妖怪一樣嗎?”

白錦玉聽了春荔這話,心頭也是萬千愁緒,她雖然不願意看見這孩子留在這裡,可正如春荔所說,這養孩子也不是個容易的事,雖然她現在也算是富裕人家,可這洞裡都是妖怪啊,能懂怎麼養孩子嗎?

至於她自己?紙上談兵她還是可以的,真要上手白錦玉可能也就隻敢抱一抱。

這時春荔看見白錦玉的神色,知曉自家夫人恐怕是真想帶回去。

她趕緊又道:“不過若是夫人想帶這孩子回去,無底洞還是養得起的,雖然不能像大戶人家請%e4%b9%b3娘伺候,但山上生崽的動物卻多得是,無論是鹿%e4%b9%b3羊%e4%b9%b3,隻要這孩子能喝得下,每日取些也就養活了。”

“你們可真是在山裡住久了,不知這人間事。”

黃風怪聽了春荔和春杏的話,忍不住笑話她們道,“你隻看到了這棄嬰,卻不想為何有人棄嬰,源頭說起來可就麻煩了,這可是連府衙中人都解決不了的事。妹妹若是想養這一兩個嬰兒倒是好辦,可這棄嬰源源不斷,難道要全養了不成?”

“那依照舅老爺看,這事該如何安排?”

春荔聽到黃風怪好似有不同的意見,連忙請教。

黃風怪卻是為難地搖了搖頭:“若是讓我說說源頭,那我還能說出個一二三來,可若是叫我想辦法,那你可真是問錯人了。”

春杏站在一旁聽著眾人談話,聽了許久也沒聽出個結果來,悄悄對著白錦玉道:“夫人,要不然咱們把這些孩子都帶回去吧,養到十來歲,叫她們開墾出田地來自給自足,總比在這裡餓死好。”

白錦玉聽了春杏的話,倒是升起了幾分驚訝,真要論起來,她與春杏今日才是初次見麵,春杏留給她的初印象還帶有幾分懵懂可愛,卻未曾想她能說出這主意。

她看了春杏一眼,詳細問了春杏的想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