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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能看到星星點點,夢幻般的熒光。須臾消失,待聚精會神後,才能重新看到。

裡間的器具擺設,都有或明或暗的光芒。葉沁竹邊起身,邊驚歎視野的變化。

等看到站在門口的人,和他打招呼時,少女不禁愣神。

她沒在蘇長柒周身看到任何光華,他身形頎長清雋,身著淺色長衣站在那兒,就仿佛在發光,可那些星星點點靈力落在他身上,黯淡如塵埃。

襯得他仿佛一節枯木。

葉沁竹蹙起眉,正打算仔細看,耳畔傳來清冽如舊的聲音。

“若是長期開啟靈視,靈力長期聚集雙眼,會有礙運轉。”

蘇長柒平靜地看著她,在開口前,不知這麼默默看了多久。

“你沒回應我,我還以為你沒發現我醒了。”葉沁竹移開視線,有些尷尬地解釋。

聽到她的反駁,蘇長柒愣了一下:“我該回什麼?”

輪到葉沁竹發懵,她自我檢討一番,覺得她沒說什麼無法理解的話:“我說了早安…按道理,你該回一句‘早安’,來著。”

“修真界沒有這種習慣麼?”

蘇長柒:“確實,有這種習慣。”

語氣悵然,和說出的內容相悖。似乎對於他而言,那是許久未曾聽聞,以至陌生的詞彙。

“早安。”

“嗯,你醒得真早。”葉沁竹回應。

“昨晚,我有幫上忙嗎?”

蘇長柒愣了愣,想起小姑娘一身冰冷爬到他身上,五指克製地曲起:“多謝。”

“能幫到你就好。”葉沁竹長舒一口氣。她張了張嘴,沒再繼續發問。

她沒忘記,昨晚遇到程越之前,她看見的那些行屍走肉般的存在。

阿七把他們稱為:“被魔息徹底汙染後的無生命體。”

他的體內也存在魔息,不僅如此,昨晚讓他尤為難受的,甚至不惜自傷的,也是這種東西。

葉沁竹惦記那些訊息,全部記在心裡,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等找到機會再問吧,她想。

簡單互道早安後,二人之間似乎再度陷入沉默。葉沁竹懶懶打嗬,下意識想找洗漱的地方,很快發現,拜浮靈教所賜,她沒吃沒喝,當然也沒水洗漱。

聖女可不是什麼普通人,要是被看到她頭發淩亂,麵色暗沉的模樣,絕對會當場露餡。

蘇長柒察覺她在東張西望:“在找什麼。”

“沒什麼。”葉沁竹已經找到退路,“我把昨天晚上記下的東西全默一遍,再去趟冬湖。”

她沒那麼嬌氣。

就算被發現,聖女喜怒無常,也該有些獨特的愛好,比如喜歡冬泳。

葉沁竹打定主意,翻身下床,與蘇長柒說話時,翻出自己的行李箱。

打開行李箱木蓋,往外整理行李。

葉沁竹翻出筆墨,又取出從原住所帶來的畫紙,鋪在木箱蓋上。

珍惜地倒出一點點清水,速度極快地磨好墨,筆尖蘸墨,在紙上以俯視圖畫了個人頭,又畫了正側麵的簡單人體。

她迅速默畫,夢中背下的所有知識。她背得很快,記得也很細。

待畫完符文中五行各字代表的符號,少女兩手輕撚畫紙兩段,把它接起,淩空抖了抖。

“阿七。”她雙手捧上,遞到蘇長柒眼前,“你來看看,我畫得對不對。”

喉嚨被掐住的窒息感依然縈繞,葉沁竹不自在地摸了摸,強行忘掉係統對她采取的措施。

遞出的圖畫,被單手接過。旋即,眼底出現截漂亮的腕骨,五指迅速變換幾下。立時宛如有清風拂過,葉沁竹渾身上下一片清爽。

此應當便是傳說中的清潔術。

葉沁竹微微張嘴,發出無聲驚歎。

“甲等。”葉沁竹聽見蘇長柒溫聲道。骨節分明的手捧著她先前流利寫下的畫紙,朝她投來讚許的目光。

“你昨日半夜忽然蘇醒,我還以為是由於抗拒背誦,以至於識海震動。”

清晨時,蘇長柒確實認真地進行考慮。究竟是多不愛學習,才能從他的術法中掙脫。還好,並非如此。

那又是因為什麼?才會脫離識海。

是否和她先前說的,讓她留在浮靈教的存在有關。

目光落在一會兒摸臉,一會兒摸頭發,最後又打算出門,借湖水作鏡麵梳頭的少女身上。

蘇長柒沒有問,抬指又掐了個訣,讓她的頭發自然攏起,簡單梳成垂髻,隨意取過桌上的發飾,簪進墨發中。

眸中倒映出少女大驚小怪的模樣,他收斂神情,整容提醒:“有人來了。”

葉沁竹臉上的情緒瞬時變化:“誰?”

“林翎,還有數名女侍從。走在最前麵的,應當是那些女侍的首領。”

“應當是來探查情況的。”蘇長柒看向潔淨的床榻,祭出真氣,弄亂些許。

“昨夜是所謂交合並蒂之夜,在七星展到來之前,若是靈子使聖女不滿意,就會替換成體質相同的另一人。”

他抬手,指節輕扣桌麵:“不必擔心,你依照先前說好的,扮演主位便是。”

話說到一半,忽然察覺葉沁竹神色不對。

葉沁竹盯著潔淨的床單,若有所思。

“替換靈子,不會讓聖女……”她實在不想說那個封建的詞,“被他們嫌棄嗎?”

蘇長柒:“靈子體質相同,不會有事。隻需要保證在最初一晚,聖女未與他人行事即可。”

“怪不得程越要反複確認。”葉沁竹喃喃自語。她的手覆上頭頂,挑挑揀揀,選了根鋒利的簪子下來。

蘇長柒不解其意,葉沁竹一係列行徑,在他眼中甚是奇怪。

他感知到林翎帶人越走越近,上前幾步,走到葉沁竹身邊:“無事,隨他們——”

少女將發簪對準手心,毫不猶豫紮了進去,她用的力氣很大,簪端深沒。

刺目殷紅從掌中湧出,被抹至床上。

蘇長柒未儘的話,全數卡在喉嚨裡。他隻來得及轉身,細膩誘人的甜腥便追上了他。

第13章

葉沁竹一觸即走,依照自己淺薄的知識,精準地滴了一滴血在上麵。

趁著沒有嘩啦啦落下更多,她縮手撤退:“能幫我拿下先前用過的膏藥嗎?我一並放到行李箱裡了。”

她回頭詢問。

蘇長柒沒有答話。

他拚儘全力,往外推開幾步,蒼白大手壓住口鼻。像是大吸了一口氣,悶在%e8%83%b8口,無論如何吐不出來。

“阿七?”葉沁竹輕聲詢問。

“怎麼了?”

她也顧不得傷口,下床朝他走去。

“彆過來。”蘇長柒艱難開口,“後退。”

葉沁竹聽話地停下腳步,蘇長柒顫唞合眼,抬指朝她的方向點了點,幾乎強硬地去掉她手心的所有血跡。

他沒有刻意放輕動作,葉沁竹掌心一痛,忍不住倒抽冷氣。抬手仔細看,手心隻剩下個小洞。蘇長柒擦去血跡後,正有紅液持續不斷往外滲。

“堵住……彆讓我看到,你的血。”直到再看不見葉沁竹手上淌血後,蘇長柒方才輕鬆了些。

葉沁竹茫然:“好……”

嘴上答應,動作不停,迅速按住傷口。直到再沒有血水沁出,她才怯怯轉頭:“我,可以過來了嗎?”

蘇長柒忍住強烈的不適,輕輕點頭。

“床單上的血呢?”葉沁竹忽然想到另一個問題,“需要處理嗎?”

她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怕血,怕我的血。”

葉沁竹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血還能成為特例。它除了畫符,居然還有彆的用途。蘇長柒昨日麵對地上的屍體,以及從自己身上濺下的血,都沒有異樣。

如今這副模樣,顯然是她的問題。

蘇長柒閉眼,搖頭:“不用。”④本④作④品④由④思④兔④網④提④供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他忍得住。

隻有切實看到,從她身上流出的溫熱鮮血時,他才會被強烈的渴望占滿。

有聲音在體內叫囂。

上前。上前。

捧起她的手。

蘇長柒很清楚,這是蠱蟲和身體求存的本能作祟,而非他真實的想法。

他早就沒有活下去的打算,哪裡需要援助。

確定放棄銷毀靈骨,留在浮靈教後,他隻消冷眼旁觀,看著自己離死期越來越近,便是極大的滿足。

葉沁竹用軟被把血漬捂得嚴嚴實實,急匆匆把折椅搬過來,伸出無傷的右手,攙住蘇長柒,把他往靠椅上引。

“來這邊。”她的聲音很輕,撐著他坐下。

蘇長柒緊緊咬著薄唇,呼吸淩亂,鴉青色的纖長睫羽亂顫。腰背緊繃,無聲彎俯,他忍得太過辛苦,連帶眼尾都飄蕩鮮豔緋色。

葉沁竹小聲哄他:“放鬆,睡下去。”

等他逐漸恢複平靜,葉沁竹矮下`身,右手前探,搭在他手背上,無措又小心:“對不起,沒事了,我下次會注意。”

蘇長柒低眸看她,喉結艱難上下滾動。迎上那雙水靈靈的眸子,身體前傾,食指抵上葉沁竹嘴唇。

“來了。”他傳音與她。

葉沁竹的聲音一下子湮滅,她定定地瞧著他,眼底變了神采,櫻唇開合。

阿七,能不能幫我個忙?

蘇長柒看懂她的唇語,黝黑的瞳孔流露疑惑。

我想威懾一下那夥人,需要,您的一點點幫助。葉沁竹張嘴,無聲道。

門扉打開的聲音。

林翎:“管事,請往裡走,聖女與靈子就在前方。”

女人拉得很長的聲調:“這次是怎麼回事?前幾任丫頭早就前來迎接,這輪聖女是金子做的還是銀子做的,居然還不來見我?”

“還好我今天心情好,隻是來看她是不是個雛兒,不然非給她下馬威不可。”

林翎:“管事休要這麼說,小心神靈懲罰。”

提到神明,女管事冷哼一聲。

管事曾經和大多數一樣,虔誠地信仰過神靈。

但現在,神?是什麼?

山高水遠,就算神靈真實存在,也被一任任獻祭的妙齡少女迷花了眼,視線又怎會落到這座狹小的行宮上?

二人帶著身後連串低眉順眼的侍從,來到外間,管事開門,看到裡間的景象。

白衣聖女姿容素雅,半跪在地上,關切地握著男子的手。另隻手背在身後,像在行奇怪的禮節,又像是在許諾什麼。

察覺到身邊護法瞬時屏住呼吸,管事不滿地開口:“這次選的靈子,看上去身體不太好啊。”

“真的能伺候好聖女麼?”她嘲弄道,“昨夜該不會昏過去,無法行事吧?”

葉沁竹回頭:“你是誰?”

“行宮的掌事。”管事自我介紹,“每一任聖女到此後,都由我接待。”

“什麼?”少女的聲音揚了起來,“你有那麼多舊主。”

說著,目光充滿了嫌棄:“侍奉那麼多主人,居然從未想過長久陪伴,沒見過這麼朝秦暮楚的仆從。咦,你們懂這個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