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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後悔了大半輩子。

“七人?”葉沁竹歪了歪腦袋,喃喃自語,“確實,依照諧音的話,你們的確可以是‘零零’和‘零六’。”

林翎猛點頭,他知道蘇長柒對此並不在意,乾脆抬起頭,瞄準她使勁兒求情:“二至五已然死絕,請葉姑娘向仙君求求情,放小妹一條生路。”

葉沁竹抿唇,沉思片刻。

如果葉沁竹沒看錯,林柳身上有許多傳送用的術法,傳送的、禁錮的。當時,要不是葉沁竹先發製人,說不定她現在已經不在正殿之中。

葉沁竹對這位林柳並無好感。

她不能受傷,也不能死,但這麼牢牢地紮根在此地,又太過殘忍。葉沁竹蹙眉停頓片刻,勉強想到一個可以糊弄過關的理由。

她扭頭,看向身邊男子:“既然是你母親的廟宇,讓她僵在那兒很晦氣,不是嗎?阿……七?”

說到最後,葉沁竹的聲音無端卡住。

“阿七?”

她像是說白字,又念了一次。

裴述也喊過他“阿七”,如果葉沁竹想的沒錯,阿七的名字應該也有個“七”,或者與“七”發音相同的字。

她想起了林翎所說的,蘇長柒父親隨意到極致的起名。

零至六,然後是,七?

巧合嗎?

第29章

葉沁竹和林翎的求情, 最終化作一麵巨大的靈陣。

假如林柳能給出滿意的回答,或許能在蘇長柒手下討得性命。

“你是什麼人?”

蘇長柒問林柳。

女修的目光落在陣上,神色一連幾遍。她像是下定什麼決心, 不再緊張, 如同變了一個人,施施然站立。

蘇長柒:“回答問題, 要是你不曾有過大錯,我會放你走。”

林柳:“如你所見,代號為六的修士。”

“不,你是幻靈。”男子伸出長指,輕敲麵前的靈陣,輕音響起, 伴著朗朗誦聲。

“如果是尋常修士, 有名有姓,不可能被收入序列之中。你是幻靈, 曾偽裝心魔吸取精魄。被得道之士摔出識海, 因為還沒來得及作惡,身上業障不重, 才會被當做老幺收留。”

“與舊人分彆後,既不曾前往壁內修真界,又不曾入魔淵,反而在浮靈教地境兜兜轉轉, 停留過久, 故而染上魔息。”

聲音輕柔而緩和, 像是冥府判官, 進行對眼前人生死的評價。

殿內早沒了陌生行人,伴隨靈陣浮出, 輕柔的嗡鳴響起,周圍空氣猛地一沉,給人的感覺戰栗又安心。

在靈陣麵前,被他問詢之人仿佛從頭到腳被全部剖開,任何秘密都無所遁形。

蘇長柒早已取下林翎身上的定身符,靈力凝成鎖鏈,把她捆了個結實。真氣籠上,迅速消解她簡素的外表,修士皮囊消失,露出張哀婉豔麗的麵容。

蘇長柒看向林翎:“這是她原本的模樣?”

林翎麵上神情複雜:“是。恐怕是安定之後,百姓對幻靈多有恐懼,故而改變麵容。”

他視線閃躲,不敢和任何人對視。

頭頂傳來聲音:“林翎,你拜托葉姑娘求情。可倘若……我還是要殺她呢?”

林翎擰緊眉頭,糾結許久,默默退到一邊。

“仙君救過我,我彼時承諾過聽命於你,不會食言。”

他做出選擇。

蘇長柒側過幽深雙眸,將視線從林翎身上收回。骨節分明的長指輕撥靈陣,一道溫和的傳音,落入葉沁竹的耳畔。

“看到了嗎?”蘇長柒對她說,“魔族難生情,林柳在林翎心底的分量,還沒有到願意不惜一切代價,為她掙命的程度。”

他說得認真:“切記,不要去魔域,對你修行絕無裨益。”

葉沁竹站在蘇長柒身旁,聽到他的傳音,用力點頭。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魔族不魔族身上,少女目光瞥向靈陣,心底有些緊張。

阿七一向是好脾氣的。

就算是初見那日,她胡攪蠻纏般,拽著他的袖子,祈求幫助,他也不曾像現在這般,光明正大地鋪開靈陣審問。

當時蘇長柒釋放靈力,甚至沒有讓葉沁竹察覺到異樣感。若不是他後續主動提起,葉沁竹此生都不會知曉,原來他曾對自己用過吐真靈陣。

如今這麵法陣,不僅能檢驗真偽,甚至隻要林柳開口,不論她回答了什麼,蘇長柒都能直接把對方看穿,知道想要的答案。

是因為同樣聯想到自己的名字,生氣了?

葉沁竹回頭,看向那座塑像。她記得清河娘娘的故事,從水中擒住邪魔,教化收服,還百姓以安定的生活。

故事中的修士死去多時,魂靈不知何處去,留下空洞的軀殼,溫和而無聲地注視殿內發生的一切。

蘇長柒的聲音依舊:“下一個問題,你在這兒,是做什麼的?”

幻靈被五花大綁,清楚自己撒謊無用,乾脆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直到實在受不住,破罐破摔般,笑出聲。

“在做什麼?自然是來迎接聖女,多虧她的那些符文,讓我知道,此地還有這般天資優秀之人。”

蘇長柒糾正:“你在此地挑選人才,如果遇到有潛力的,就會趁他們實力尚弱時出手。”

“自從乾巽之壁起,你就依附於大宗的仙長,為博得其歡心,不停挑選資質優秀的年輕人,送入壁內。換取藥物壓製魔息。”

他看著靈陣中浮現的信息:“男子製成靈器,女子另做他用。你……並非罪孽尚輕之人。”

林柳扭頭,看向林翎。魔族已經移開目光,仿佛最初下定決心的求饒,已經是他的仁至義儘。

蘇長柒:“最後一個問題,是誰讓你過來的?”

林柳低下頭,看自己身上的鎖鏈,又轉過頭,目光死死地盯住葉沁竹。

她露出一個笑容:“你猜?”

話說出口,她整個人驟然散開,割去數百年攢起的形體,%e8%83%b8部的位置斷裂開,化作一道青煙,飛身來到幾步外的少女身旁。

“林翎也就罷了,我好歹也是你母親的侍女,比你多活百餘年,豈能被你捏著審訊?”

她自斷生機,先前捆住她軀趕的術法一並失去效應,利爪抓來,飽含濃重的恨意,大有同歸於儘之態。

一張結界豎起,在葉沁竹祭出符文前,把她打飛出去。

蘇長柒冷眼看她,很快判斷出林柳經此一下,應該是活不成了。

林翎眼看其中驚變,不禁目瞪口呆。若說一開始,林柳還有幾分活下去的希望,自毀靈體往葉沁竹方向去,直接讓她再無活路。

他想起曾經的舊情,想讓林柳趕緊住口:“小柳,你……”

林柳:“你閉嘴!”

“吃裡扒外,首鼠兩端,認罪做父的東西。”

明明是垂死敗者,她卻像卸下重擔,直接開罵。

“我確實是受人指引,但那幫人的計劃如果順利進行,就能殺你。我盼你死,可是盼瘋了,如今終於得到機會,怎麼能放過?”

幻靈摔在地上,破碎的衣衫化作靈氣,飄飄渺渺環在她身邊。她的半截身子消失無蹤,魔息從體內散出,往周圍擴散。

環繞在蘇長柒的結界旁,猶如許久未見的老友叩門,尋找進入的時機。

像是被魔息影響,蘇長柒猛地蹙起長眉,他回撤了多餘的靈力,方才覺得好受些。

很快,%e8%83%b8口的沉悶驟然消失。又一麵結界張開,隔開靈力與魔息的交彙。

葉沁竹指尖泛起光,不太熟練地翻動筆記本。她會的符不多,但記得多,找到代表結界的符文,順利描畫完畢,才鬆了口氣。

葉沁竹:“你在做什麼?”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林柳:“問那麼多的問題,一個兩個,煩死了。”

她撐起身子,看蘇長柒的眼神中充滿怨毒:“你該早早去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安然無恙地活著。”

那是直白的詛咒,包含著要將眼前人碎屍萬段的恨意。

葉沁竹光是聽著,就覺得刺耳。她不敢眨眼,生怕一分神,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林柳喊了個名字,被蘇長柒用結界擋回,落在葉沁竹耳裡,顯得模模糊糊,像是有人透過靜水,傳遞聲音。

蘇長柒麵上的表情,難得有了變化。臉色微微泛白,透出點嚴峻。他身體不好,一直有難掩的病態,如今更顯凋敝之態。

“葉姑娘。”他回頭看葉沁竹,“我讓林翎陪你回去,可好?”

那雙黝黑的瞳孔,如灘濃墨,柔軟筆尖落下,就會將之攪得一團亂。

葉沁竹無端感到恐慌,她猛搖頭,往前進了一步,幾乎要貼上他。

蘇長柒低下眉眼:“如此,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他移開目光,仿佛並不在意林柳的喊聲,唯有蒼白的麵色,透露出他此時的心情並非如言語般平靜。幾近懦弱地回避後,下意識朝少女的方向看去。

葉沁竹不禁想,阿七所遭遇的那些,是否都和林柳詛咒背後的故事有關。若是,他怎麼可能不在意。

“阿七,我聽不見。”她說。

攤開手,露出剛畫上的耳盲符。

“你的那些秘密,我不會刻意去聽。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而不是模棱兩可,於混沌中拋棄自己。”

葉沁竹抬眸,眼底是不加掩飾地關切:“你要是想送走我,我不會反抗。但……你要是不想我走,我會在這兒陪你。”

蘇長柒:“你可以聽。”

他說的很慢,光看口型,葉沁竹大致就能明白他在說什麼。

葉沁竹:“還是算了,這種突然的消息,不知好壞,被外人聽了沒好處。”

像是為表誠意,她抬手堵住耳朵:“你什麼時候願意說了,再講給我聽就好。”

就像她的許多事,阿七雖然知曉,但從未多問。葉沁竹喜歡這種被尊重的感覺,她也該回饋同樣的尊重給他。

她站在清河娘娘的神像下,吐字清晰。

蘇長柒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聲皆一聲,引誘他伸手。

葉沁竹站得離他很近,隻消輕輕一帶,就能把她攬到自己懷裡。

蘇長柒沒有行如此突然之舉,他隔著袖子,牽著她的手腕,又往近前拉了幾步,抬手,捂上少女的眼睛。

蘇長柒:“林翎,回行宮去,查看祭祀準備到了哪一步。”

話語不容置喙,林翎聽到,明白隻要他回嘴,說不定也會和林柳一樣,切成兩半橫屍在地。

小柳到底知道些什麼?為什麼突然發瘋?他心底有無數疑問,終究沒有問出口。

林翎走後,蘇長柒重新把視線轉向腳下。

他的腳下,是大笑著的幻靈:“怎麼,不想讓旁邊的姑娘,知道你是什麼人嗎?”

“也是,連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的來曆,怎麼敢讓彆人知曉——”

她的笑聲很快變成慘叫,身後縹緲的靈力化為實力,被攔腰斬斷的痛楚和瀕死的窒息一起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