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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透過窗牖,從縫隙中鑽入,灑在二人身上。深黑色的剪影,倒映在雪色白牆上,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仿佛一對親密無間,相伴相行的魚水。

第38章

葉沁竹聽說過蘇長柒靈骨的妙用。

二百年前的八門困靈陣, 浮靈教偽裝靈體,讓穆語充當聖女的信物,又在最後, 以一己之力, 劈開牢籠。

這和她接下來的行動相關,但葉沁竹無法名言, 隻能三緘其口。

在拿到那柄劍的時候,少女內心便浮出想法,她害怕被天道發覺她的意圖,不敢聲張想法,隻敢一遍遍地練習劍術。

她練得入迷至甚,甚至連續好幾日, 連院門都不曾出, 把蘇長柒冷落在一邊。

葉沁竹捧著骨劍來到蘇長柒身邊時,男子永遠眉眼彎彎, 溫和疏淡的模樣, 唯有眼圈泛紅,表達他的隱忍和克製。

他沒有固定的兵刃, 性子又隨意,隨手撿到什麼,就用什麼。有時太過難過,經常連劍都折了。

骨劍相比其餘兵刃, 是哪哪都好, 更不容易斷, 因此葉沁竹練習起來, 半點兒也不心疼,她纏著蘇長柒給她喂招, 練習時,對自己也愈發苛刻。

直到半夜三更,她還追著白衣人喊:“再來,再來。”

蘇長柒回身,抬指點了點她的手腕:“再練下去,你腕上的傷定會加重。”

葉沁竹看向自己手腕,其上一抹紅痕,是她白日練劍時,不小心扭到手腕。

葉沁竹完全不在意:“沒事,繼續。”

蘇長柒挑眉,他一向順應葉沁竹的意思,此時卻並未依從。他白玉大手探出,抓住葉沁竹的手腕,輕輕一動,搶下骨劍。

“人非鐵石,禁不起過多折騰。如若再練,翌日便會紅腫不堪,連劍都提不起來。你也算練習數日,還不明白?”他問。

葉沁竹心裡藏著事,甚至忘記最基礎的傷痛。她這才意識到蘇長柒指的是什麼,吐吐舌頭,乖乖鬆開手:“好了,聽你的。”

蘇長柒抿嘴,接過骨劍,放到一旁。骨劍質白如玉,被蘇長柒握在手裡,卻略遜色一籌。

收劍後,葉沁竹兩手空空,一下子無事可做。她被蘇長柒牽住手腕,拉著她走到假山石旁的長廊,一並坐到椅子上。

牽過手腕,拇指抵上腕骨,慢慢揉搓。他的按揉不輕不重,一點點消解葉沁竹手腕上的酸麻。

少女伸著手,任蘇長柒動作,她舒服地眯起眼,恨不得縮成一團,貓兒般打呼嚕。

“你一直在練習劈砍,對其餘招式並不關心。”二人坐下,總算能好好說話,“是要對付什麼人嗎?”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葉沁竹想了想,挑能講的講:“你先前與我講過,乾巽之壁外,有一處海域,名為天儘頭。我被告知,那位邪靈的本體,就在天儘頭。我要去找它,阿柒要攔我嗎?”

蘇長柒認真地聽:“我為何要攔你?”

“你們兩的關係,不是……嗯……”葉沁竹猶猶豫豫。

蘇長柒:“浮靈教時,我殺了它的人身。如今,再殺一次,亦無不可。”

他眸中光影微涼,五指扣緊。他像是想說些什麼,剛張開口時,就被葉沁竹用手捂住嘴唇:“好了,不用說了,怪可怕的。”

蘇長柒半張薄唇,噴塗氣息冰涼,落在葉沁竹掌心,像個親%e5%90%bb。葉沁竹一嚇,抽手藏起掌心。

他們抱過,親過,遇到這種蜻蜓點水的時刻,還是會像最青澀的情人般,感到不好意思。

“但你說對了。”葉沁竹目光飄忽,“我確實要去對付她。”

她抬起小臂,氣勢十足地揮了揮:“用本姑娘的血,外加阿柒的骨劍,試著能不能消除那個東西。”

蘇長柒擰眉:“你沒和我說,隻要你開口,我肯定會幫你。”

握住葉沁竹小腕的手,施了分力道。葉沁竹眯起雙眸,因痛倒抽一口氣。蘇長柒慌忙將手鬆開,他打開空間囊,從中取出消減紅腫的治傷藥,指尖點動,拭過藥膏,輕柔地塗抹在葉沁竹的傷處。

清涼感湧上,卸去疼痛,葉沁竹的抽氣聲減緩,她往前湊了湊,蝶翅般輕盈的睫羽幾乎要湊到蘇長柒鼻尖。

“我自己來就可以。”說著,她取過蘇長柒手裡的膏藥,自己塗。

蘇長柒:“然後呢?”

男子身上的魔息,全數被換入葉沁竹體內。他再不用忍受痛苦,此時此刻滿眼的心疼與害怕,全因葉沁竹而起。

他迎上葉沁竹疑惑的目光:“你和它定下約定,我不會去問。但完成約定之後,會發生什麼,我能否知曉。”

葉沁竹看到男子眼底,藏在溫柔繾綣中的恐懼。她探出五指,和蘇長柒十指相扣:“阿柒,你信任我嗎?”

蘇長柒微怔,眸光顫動,和葉沁竹四目相對。他沒有猶豫,下顎上下一點。

葉沁竹豎起手指,點在唇前:“相信我,我有辦法搞定這一切。阿柒,你不要問,你要等我。”

“相信我,我不會丟下你的。”

蘇長柒長眉緊緊皺起,他壓住葉沁竹的食指,抵在她的唇瓣上,讓她說不出話。

“彆說這種話。”蘇長柒的語氣有難得的嚴肅,“若是有不得已之處,比不說。若是要拋下我,拋下便是。”

“切勿傷到自己。”

他去除手上的藥膏,抬手覆上少女麵頰,溫和地輕撫。男子長眉舒展,露出溫和的笑容。仔仔細細描摹葉沁竹的眉眼,仿佛要把她烙進自己眼底。像是下一秒,少女便會消失不見。

葉沁竹張張嘴,想要說什麼。

腦海中驀地響起冰冷的機械音:“客人,準備得如何了?”

自從定下約定,由天道動手,將蘇長柒體內的魔息除去後,天道每隔幾日,就要來催促,問她何時前往那片海域。

“碎片的惡之半身墮海,化作蜃靈,作為填補世界的一環,堵住連通外界的門扉。除去蜃靈後,天門可開,你即刻離去,切勿逗留。”

“現在,你又在做什麼?”

葉沁竹安靜地聽完天道的規勸:“看不出來嗎?我在和我心愛之人難舍難分。”

她彎起眉眼,在聽完蘇長柒的叮囑後,笑盈盈地說了聲:“好。”

月光之下,緊貼在一起的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入水中,映出佳人的倒影。伴著月落日升,反複許久,少女終於拿穩了手中的骨劍。

葉沁竹仔細看過修真界的地圖,知道陸地之外的極北之處,是名為天儘頭的靜海。她要找的蜃靈,就在那兒。

她帶上骨劍,一路向北,走過乾巽之壁,往大海深處走去。臨行前,葉沁竹回頭,看向圍繞修真界的乾巽之壁。

浮靈教被鏟除時,那道光之白壁拔地而起,轟然往前進了數百裡,把清河娘娘廟,與浮靈教先前所占的領域,都囊括在內。

白壁綿延千萬裡,隔絕修士和魔族的接觸,修真界的那位主母養好傷勢,再度儘職儘責地守護自己所深愛的生靈。

自從初次交鋒後,葉沁竹就再沒有見過她。她不知該如何評價主母,所幸二人關係太淺,不用葉沁竹糾結相處的方式。

她踏足入海,將手覆上腰間的佩劍,開啟靈視,在鋪天蓋地的巨浪中,看到了一隻。

大蚌精。││思││兔││在││線││閱││讀││

葉沁竹看到的時候,忍不住愣了一下。她忍不住戳戳身邊人:“你看到了嗎?它是隻大蚌精哎。”

蘇長柒在很遠的時候,便看到黑紫色的魔息。蜃靈不斷地開閉蚌殼,往外噴塗深色的氣流。不僅有黑紫色的魔息,還有%e4%b9%b3白、赤紅,五色光環交融,編織在一起。

就是這個東西,像是海市蜃樓,編織出一場令人生厭的噩夢。

蘇長柒冷眼看著,旋即抽出手中長劍,舉至半空,往下一揮而就。海浪往兩側奔湧,開出一條道。

葉沁竹站在他身邊,長睫上揚,津津有味地看著眼前一幕。

肩膀被輕輕推了一下,蘇長柒俯身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去吧。”

他如自己先前所言那般,眉目溫和,退開一步,安靜地看著她。

葉沁竹回過身去,和他四目相對。她像是想說些什麼,又因為被人阻止,捂住腦袋說不出話。

她終於鬆手,勉強抬頭,張口欲言數次。最終,從口中緩緩吐出一句:“我走了。”

葉沁竹扭頭,朝堅硬的蚌殼走去。身後的劍光如雪劈來,像是在為她護法。在她靠近時,吐息的蚌精終於意識到什麼,它伸出軟肉,如同炮彈般,朝葉沁竹甩去。

少女拔劍出鞘,一道雪光霍然閃過,劈在蚌殼上。金石交加聲響起,在身後劍光中,在骨劍刮擦硬殼的吱嘎打磨聲中,葉沁竹看清了藏於蚌殼、蚌肉內的那塊碎片。

一團散發溫暖柔光的,無法讓人忽視的光球。

天道:“看,客人,那是惡之半身。隻要將之抹去,通道就會開啟,你便能回家了。”

葉沁竹再度舉劍,像最初與虎狼戰鬥時那般,顫唞著舉起骨劍,再度劈下。

沒劈開。她當機立斷,割開掌心,將血塗抹在劍脊,再度斬落。

火燒生肉,油煎烹煮時的滋滋聲響起。蜃靈像是從未想過由此遭遇,也像是未曾想過有人存有殺它的實力,它快速縮起身子,將舌頭吐出蚌殼,朝葉沁竹甩去。

少女眼疾手快,指尖刺入蚌殼縫隙,鮮血混著魔息,往下流淌,滲入縫隙中。

“是你吧?”葉沁竹笑語盈盈,也不知蜃靈聽不聽得懂她說出的話,“讓我的阿柒受到不公待遇,又用魔息生生折磨他許久,就是你這隻蛤蜊?”

焦糊的聲音更重,高位者的強壓之下,昔日能自由奪舍的邪靈,隻能乖乖地被她撬開硬殼。在此之後,就是如岩漿般滾燙粘稠的溶液,自天邊降下,把它裹得嚴嚴實實。

“也是你吧?把那麼多小姑娘都拘禁起來,行陰邪之事,還把吐息弄得滿浮靈教都是,活脫脫一幅海市蜃樓之景。”

“夢該醒了。”她放大聲音,握緊沾滿血的拳頭,一拳砸下。

少女明亮的聲音,也傳入蘇長柒耳中。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一道溫柔且冰涼的語調,自天邊傳來,不再避忌多餘的人,朗聲傳達自己的意思。

“您說的對,客人,把這段經曆,當做一場夢也不錯。待你會去後,每當想起,一定會覺得新奇又有趣。”

蘇長柒終於聽到了葉沁竹經常聽到的聲音,在天儘頭的邪靈小時之後,他亦看到了蜃靈消失後,多餘的那塊空洞。那甚至稱不上是門,隻是兩扇破敗的葉片,開開合合。

葉沁竹頭也不回地進入那兒,從來就與她不是一個世界,不是一種類型的男子默默看著,他目送她離開,沒有移開目光,安靜地等那扇門扉閉合。

她說他要信任她,但他更不希望葉沁竹去犯險。

碎片消融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