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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樓月 清淮曉色 4450 字 1個月前

,你欺淩弱小,人人管得,何來多管閒事之說?”

不知從哪張桌子旁,冒出來一句突兀的:“好!”

大漢怒極反笑,突然一伸手,淩空抓向那少女領口。

方才少女招手間抓住茶棚老板,大漢看出她有修為在身,索性先下手為強,要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一點顏色看看。

少女怡然不懼,她躲也不躲,輕輕巧巧一側身,那道氣勁擦過身前急掠而去,沒落到少女身上,反將另一邊的棚子上打出個巨大的窟窿。

與此同時,她飛身撲上,雙手成爪,直插大漢周身護體靈力。

轉瞬間這小小的茶棚中,兩人打了起來。

除了單獨自成一桌的大漢,其餘三張桌邊都坐滿了人。眼看情勢變化,許多人都皺起眉,卻也不願摻和這場修行者的爭鬥,連忙各自退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靈力氣勁四溢。

那簡陋的小小茶棚應聲搖搖欲墜,塵土飛揚,眼看是要塌了。

棚外眾人不約而同急急後退,免得受到波及,那少女百忙之中回頭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老板,喊道:“快出去!”

老板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半撐起身往外爬,棚子後麵守著茶爐燒火的老婦人和小女孩聽到了動靜,連忙跑過來攙扶老板。

棚頂發出裂響,顯然是即將倒塌。

棚中有寥寥幾人沒有動。

第三張桌前,坐著個輕袍緩帶的年輕公子,正慢條斯理地從袖中抽出一張絲帕,開始細細擦拭十指。

那少女和大漢且戰且退,朝棚外退去,打鬥中途經第三張桌前時,年輕公子忽然將手中絲帕一拋。

絲帕飛至半空,倏然向四周伸展開來。

轉眼間,雪白的絲緞遮天蔽日,將這搖搖欲墜的茶棚完全包裹在內,而這一切甚至隻在眨眼之間。

下一刻,年輕公子伸出手,那隻雪白修長的手,穿透了少女的腹部。

“嗬——”

少女喉嚨裡擠出一個毫無意義的氣聲,她瞪大眼,重重跪倒在地。

年輕公子站起身來。

他的左手垂下,不屬於他的鮮血從指尖上滴滴淌下,跌落至地。

大漢已經收了手,恭敬站在了年輕公子身後。

那身形傴僂的茶棚老板慢吞吞站直了身體,他明明矮小蒼老,走到年輕公子旁邊時,更顯得不起眼。

老婦人跟在他身後,而不知何時,那方才嚎哭不休的小童和滿手塵灰的小女孩已經消失在茶棚內。

少女委頓於地。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眼底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一口又一口血沫從她唇邊嗆了出來:“你們……你們是……”

年輕公子低下頭,從袖中抽出第二塊絲帕,開始擦拭沾血的五指,甚至還朝她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

年輕公子、大漢、茶棚老板和老婦人,四個人將少女圍在了中央。

即使少女腹部沒有受到那突如其來的重創,此刻她也深陷包圍之中,很難逃脫。

少女眼底流露出絕望的神色。

“你們這樣不好吧。”一個聲音忽然從角落裡傳來。

年輕公子猝然回首,瞳孔驟然緊縮。

茶棚儘頭的陰影裡,還擺著一張桌子。

那張桌旁,坐著兩個少女。此刻,其中一名紅裙少女站了起來,手裡還端著茶盞。

在她們開口之前,這裡沒有一個人意識到,棚中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紅裙少女看著年輕公子,認真道:“你們這樣很不好。”

她的目光移到了茶棚老板夫婦的臉上,這一次眼底已經醞釀出了清晰的怒意。

“她是為了幫你。”紅裙少女道。

說著,她毫無預兆地張開手,茶盞中半盞殘茶潑來。

她的麵容很美麗,她的神態很驕傲,像個金尊玉貴的小公主。她潑茶的動作那樣優美、那樣隨意,像是在大發嬌嗔、使性弄氣。

然而年輕公子的臉色驟然變了。

他像一片羽毛,朝側麵飄了出去,身形既輕又快,茶盞中的殘茶越過他,朝前飛去。

真是奇怪,這盞殘茶居然能潑出這麼遠的距離。

茶水澆在了整塊雪白的、籠罩茶棚的絲帕上,下一刻,那雪白的屏障被茶水潑到的部分,開始寸寸龜裂。

紅裙少女隨手將茶盞丟了出去。

她的動作依舊很輕,很好看,茶盞沿著茶水燒灼出的缺口飛出。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快到甚至來不及讓人眨一下眼睛。

下一刻,噗呲一聲從外響起,很輕,卻又格外響亮。

那是穿透血肉的聲音。

第76章 76 絕音徽(二)

◎“看來你是想死了。”◎

痛呼聲從外傳來, 很快戛然而止。

年輕公子穩住身形,落下地來,麵色變得很難看。

他用審慎的目光注視著對麵的紅裙少女, 謹慎地開口:“敢問尊駕, 是與這位姑娘相識?”

紅裙少女搖頭道:“不是啊,天下人管天下事,我縱然不識得她, 見你們手段卑劣,也要管上一管。”

年輕公子深吸一口氣,眼角餘光朝外瞥去。

紅裙少女正色道:“你想死還是想活?想活最好現在離開。”

角落裡忽然嗒的一聲輕響,是有人將茶盞不輕不重放在了桌麵上。

紅裙少女立刻低頭看向桌子對麵的人:“阿昀?”

在這紅裙少女的對麵,還坐著一個白衣少女。

從始至終,白衣少女沒有站起身, 更沒有露出麵容。所有人隻能看見她白衣端坐的背影, 腦後披散的烏發, 以及發間垂落的緞帶結扣。

白衣少女微微側首,她的眼前覆蓋著一條勝雪的白綾。

——她居然是個瞎子。

然而不知為什麼,年輕公子的心臟突然開始劇烈跳動,這當然不是因為白衣少女側首時露出的頰邊一抹秀美的冰白,而是因為恐懼。

這恐懼來源於那舉手之間擲出茶盞的紅裙少女, 更源自於那從始至終沒有出手,甚至沒有說出半個字的白衣背影。

他低聲道:“敢問姑娘芳名?”

桌邊那白衣少女終於出了聲, 她的聲音冰冷清潤, 無需刻意, 自然而然便帶著森然寒意。

她淡淡道:“看來你是想死了。”

年輕公子忽然一凜, 冷汗密密麻麻攀爬上他的脊背, 連脊骨處都泛起了刻骨冰涼。

他再不遲疑, 雙手一揖,雪白屏障飄落,重新化作一塊絲帕,與此同時向後急退而去。

屏障落下,外麵的人早已經尖叫著各自逃竄去了。

慕容灼並不阻攔年輕公子一行人逃離。

她從桌邊走到委頓在地的少女身側,兩指按在少女頸側探了探靈脈。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少女已經昏過去了,腹部傷口鮮血汨汨湧出,不過片刻功夫已經積起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慕容灼鬆了口氣。

傷口雖然穿透了少女的身體,很是駭人,但不知是不是她運氣格外好,五臟六腑完全避開,靈脈經絡未曾受損,相當於仍然隻受了皮肉傷,及時止血便不會危及性命。

她和景昀儘管在此方世界實力大減,身體卻依舊是仙身。尋常修行者的丹藥對仙身的作用極其有限,所以慕容灼和景昀身上都沒有療傷的丹藥。

包紮好傷口,又輸了點靈力,少女傷口處血已經止住,修行者到底身體強韌遠勝常人,這少女有金丹修為,不多時便悠悠轉醒。

慕容灼呀了一聲:“你醒啦!”

讓傷者躺在地上總不太好,於是慕容灼和景昀把她放在了兩張桌麵拚成的木板上。

少女仍然記得昏迷前的景象,她眼底迷茫片刻,旋即反應過來,忍痛撐起身體朝慕容灼和景昀行禮,隻是因為腹部傷口牽扯太過疼痛,她隻能將頭抵在木板上:“多謝二位道友出手相助。”

慕容灼連忙阻止她行此大禮:“不要緊不要緊。”

她搭了少女的脈,確認人既然醒來就沒有大事,而後問:“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少女和那大漢打鬥時,用出的招式自成章法,招式淩厲卻死板,像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弟子,應變經驗不足。

少女哪裡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隱瞞,雙手解下腰間層疊衣裙遮掩的一塊名牌:“扶風門弟子,任西樓。”

扶風門是修行界有名的門派。

慕容灼下意識轉頭去看景昀。

景昀走了過來。

她麵上的幻術並未解除,落在任西樓眼裡,是一張清秀普通、麵覆白綾的少女麵孔。她的神識從名牌上一掠而過,並未多注意,隻靜聲問:“你是如何和那些人結怨的?”

她的神情並不溫和,聲音也冷淡。對於一個遭逢大難的年輕姑娘來說,確實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但景昀曆經的世事不知比慕容灼多上幾百倍,她深知在修行界行走,貿貿然插手爭鬥是最要不得的。貿然插手難免有偏有向,而修行者之間的爭鬥,往往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她見過看似怯弱可憐的老人實際上是袖藏暗箭的魔族細作;看上去咄咄逼人陰狠毒辣的弟子實際上隻是為了替師弟師妹報仇;也見過玉雪玲瓏的小童天真爛漫微笑著,眨眼間扭斷無辜百姓的脖頸。修行者容顏年齡都可作假,以表麵強弱判斷最要不得,不到生死立判的關頭,景昀絕不會輕易出手。

但麵前的任西樓不一樣。

景昀允許慕容灼出麵,一是因為再不出手,這少女非死不可;二是因為此番爭鬥的開端,是任西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她是出自一片純然的好意,便不該因自己的好意而死。

任西樓有金丹修為,按她的年紀來算,已經算得上優秀。但那圍殺她的幾人中,年輕公子修為最高,和任西樓過招的大漢足有金丹中境,老婦人和茶棚老板修為亦在金丹,連那對小童,也非尋常凡人。

這六人不要說圍殺一個金丹弟子,就是圍殺元嬰境強者亦有勝算。設下陷阱對付任西樓一個年輕弟子,實在令人想不通。

任西樓自然不會隱瞞救命恩人,她滿臉茫然地搖搖頭,眼裡卻積蓄起了淚珠——一半是因為傷口劇痛,一半是餘悸未消:“我不知道,從未見過他們,但……”

“但什麼?”

王後殿下金尊玉貴,隻是來茶棚裡尋個地方坐坐,雖然叫了一壺茶,茶盞中裝的卻是自備的甘露。待甘露下肚,失血的焦灼乾渴緩解大半,任西樓強撐著坐起身,一股腦將她心中的懷疑說了出來。

任西樓半月前動身北上,起先數日一路平順,無風無波。直到五日前,她身邊忽然開始發生很多怪事。

譬如晚間行走,心裡發毛懷疑被人跟蹤;出城趕路,險些被卷入爭鬥;客棧用餐,看著端上來的菜總覺得有些不對,猶猶豫豫還是不敢下口。最可怕的是,昨晚她住客棧時,特意狠狠心挑選了城中最貴

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客棧,要了間上房,然而晚間她在自己房中時,一支箭矢射穿了她掛在窗前的衣裳。

少女愛俏,任西樓掛起衣裳並不是為了試探,隻是沿途趕路新買的替換衣裙實在好看,任西樓不願折起來放皺了,索性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