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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樓月 清淮曉色 4454 字 1個月前

狼狽,景昀和容嬅隻通過雨霖鈴探知社稷圖中動亂,卻不清楚前因後果。見文妙撲過來,容嬅先驚叫一聲,看景昀沒有動手,反倒叫出對方名字,先鬆了口氣,而後心念一動,連忙道:“你認識她?快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第94章 94 絕音徽(二十)

◎景昀道:“我不承諾不確定的事情。”◎

最初進入社稷圖時, 文妙、岑陵和柳蘭揚一同出現在了隱霧林中。

他們的運氣很好,落在了同一個地方。但他們的運氣又不是特彆好,因為與他們同在隱霧林中的還有數名年輕弟子。

社稷圖中不禁私鬥, 所以同道不一定是夥伴, 更有可能是對手。

柳蘭揚當機立斷,與對方打過招呼,便帶著岑陵與文妙準備離開, 然而隱霧林中地形複雜,三人兜兜轉轉繞來繞去,竟然又撞上了那些弟子。

但這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場單方麵的狩獵。

狩獵者隻有一個人。

年輕弟子們拔劍衝上,最少也有金丹境的修為,卻在那人麵前顯得極為弱小, 相繼倒下。於是驚惶之下, 開始四散奔逃, 反而背後空門大開,將致命弱點暴露出來。

這些弟子中沒有名氣很大、修為很高的存在,大多出自較小的宗派,其中沒有人足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服眾,站出來主持進攻, 一盤散沙各自為戰,自然破綻極多, 敗的極慘。

但柳蘭揚和岑陵對視一眼, 眼底同時浮現出極為凝重的神色。

他們二人修為不淺, 在社稷圖中亦能算得佼佼者。正因如此, 眼力也極準。看到狩獵者的那一刹, 他們就明白, 即使自己出手,也不過讓隱霧林中多三個冤魂。

他們隻能逃。

逃得掉嗎?

林中那狩獵者的目光,已經準確地投來。

文妙隻見柳蘭揚與岑陵對視,而後岑陵毫無預兆地一掌擊在了她的背心。

那一掌並不傷人,力道卻極為綿長,文妙尚未反應過來,便像隻斷了線的風箏,向隱霧林邊緣方向飛落出去。

她看到的最後一眼,是柳蘭揚橫琴身前,岑陵執劍在手,遠處狩獵者頭頂兜帽落下,發頂露出一對小小的犄角,像道典傳說中的龍。

那當然不是龍角。

而是魔角。

魔族的天賦、地位、修為,都直接與血脈關聯。

冰原中終日遊蕩、凶殘混沌的絕大多數魔族,都是最低等的魔族,其中部分甚至尚未開智,與野獸無異,隻是比野獸更強大、更凶狠。這樣的魔族,頭頂往往都生有一對極大的利角。血脈等級越高的魔族,頭頂魔角也就越小,外表也更像人。譬如魔族皇室,隻要遮住頭頂魔角,看上去與人族幾乎沒有分彆。

那是一隻魔。

而且是一隻境界極高、血脈尊貴的魔。

文妙大概是生下來到現在的所有好運都用在了這一刻,她落地在隱霧林邊緣,跌跌撞撞逃出去,既擔憂師兄師姐,又不敢折回去送死,隻好試圖尋找道門弟子,通報社稷圖中出現魔族的消息。

然而很快,她目睹了一場道門弟子間的廝殺。

文妙立刻趁著對方尚未發現她,奪路而逃。

她本就不是外向勇敢的性格,血淋淋的慘劇擺在眼前,更是榨乾了她最後一絲信心。

魔族潛入社稷圖,這說明什麼?

社稷圖外的大陣由道殿主持,身為道殿弟子,文妙比彆派弟子知道的更多。因此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中早已有數,隻是本能避開,不敢也不願多想。

然而目睹的那場道門弟子廝殺,將文妙恐懼和回避的答案赤摞%e8%a3%b8撥開,呈現在她麵前。

——道門中出了內奸。

除了天樞小隊,以及極少的數個人之外,文妙已經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她躲躲藏藏,像隻驚弓之鳥,終於在這片原野上遇見了景昀。

其實她和景昀隻見過寥寥幾麵,且景昀的來曆模糊,同樣可疑。但或許是景昀本身有種格外令人信服的力量,又或許因為那名魔族碎在她腳下的畫麵太過富有衝擊力,文妙在她麵前幾乎升不起半點疑慮,一五一十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她坐倒在地,顯然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景昀沒有立刻開口,仍在思忖。秘境門內的容嬅卻迫不及待地開口:“小姑娘,你是道殿弟子?”

文妙抬起頭,注視著門內的容嬅,有些疑惑地點了點頭。

容嬅道:“你們道殿消息來源最廣……不許得意!”

她轉頭用力瞪了景昀一眼,而後又問:“那你知道幽夜君是誰嗎?”

景昀從蒼山秘境離開之前,容嬅將本命法器雨霖鈴放了出去,借此打探社稷圖中的動蕩從何而來。

容嬅自己無法離開離秋城,雨霖鈴行動同樣受到很多限製。最終她們得到的有用訊息並不多,隻有一段被雨霖鈴記錄下來的對話比較古怪。

容嬅反複聽了許多遍,最終確定那段簡短的對話中提到了一個非常可疑的名字。

——幽夜君。

儘管暫時無法確定‘幽夜’到底是哪兩個字,但最後那個君字卻不大可能出錯。這在人族修行者取名或道號時並不常見,卻是魔族對強者的尊稱。

文妙詫異地望向容嬅,古怪的神色一閃而逝,仿佛容嬅問出的問題極為不可思議。

“幽夜君……是魔族最強者。”

景昀注意到文妙的聲音有些顫唞,仿佛這個名字本身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她是魔君的姑姑,老魔君的妹妹,是極北冰原如今除去魔君以外,唯一可以被尊稱為君上的魔,相傳她的境界已經修至極天,是魔族數千年來最強大的存在,沒有人真正見過她,隻知道她從出生時起,就住在極北冰原最寒冷的冰淵下。”

魔族自稱天族,都城名為天都。在他們計算修為的方式中,極天是最高境界,大致相當於人族的大乘巔峰。

景昀意外地揚起眉,容嬅則搶先發問:“她是思君之女?”

思君這個稱呼顯然太過古老,文妙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

思君,就是千年前率魔族揮師南下,意欲將九州化作魔族版圖的那位野心勃勃的魔君,他的野心最終以頭顱飛下承天台而告終。在景昀斬殺他之前,他已經整整做了五百年魔君。

他登臨魔族君位的時間比景昀和容嬅出生都要早一百多年,千年前,他就是籠罩在人族北方的陰影,也是景昀最為忌憚的敵手。

他有個很彆致的稱號,叫做思君。

這個稱號的由來,是他年輕時隱姓埋名潛入九州遊曆,入鄉隨俗地取了個人族的名字,單名為思,據說是取自一句古老的詩詞,憂來思君不敢忘。

他在思念什麼?

他和曆代魔君一樣,長久思念著冰原以南遼闊、富饒而且溫暖的人族領地。

當他的身份揭開,回到冰原成為魔君之後,許多人譏諷魔族附庸風雅、貽笑大方。但他並不介意,甚至還將其作為稱號,冠在君號之前,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南方那片土地的渴望。

直到他的頭顱飛下承天台,滾落在泥土之中。

身為上清宗聖女,修行界地位最尊的大人物之一,容嬅曾經對妖魔二族的皇室族譜倒背如流,完美踐行了知己知彼四個字。

但終究時隔太久,哪怕容嬅當年記得清清楚楚,千年來在社稷圖中也不會日日背誦複習,此刻不由得露出迷茫之色:“思君有這麼個女兒?”

“是遺腹子麼?”

文妙肯定了景昀的猜測:“是,她出生在九百七十年前。”

幽夜君和老魔君是同母所生,他們的母親是思君的王後,同時也是思君唯一的妹妹。因此,這位王後同時兼具最尊貴的地位與最尊貴的血脈,身負極高的修為。

早在孩子未出生前,她就感受到腹中的胎兒擁有無比罕見的天賦,甚至勝過她的長子,如果這個孩子誕生,必將使得天族的實力再度壯大,從而穩固動蕩的形勢。

幽夜君的天賦確實極好,好到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好到在母胎中不斷壯大,開始拚命掠奪母親體內的魔氣。

所以在幽夜君出生的那一刻,她的母親就死了,而她從誕生那一刻起,就擁有了極為強大的力量。

景昀下意識抬手,撥動頸間懸掛著月華瓶的銀鏈,若有所思。

容嬅秀眉微蹙,似在思索。

她們二人各自思考,無人出聲,場中寂靜,文妙不明所以,卻本能地覺得有些心慌:“……二位前輩。”

文妙斟酌了一下,拿不準容嬅來曆,見她沒有自我介紹的意思,隻好含含糊糊問:“二位前輩問這個做什麼?”

容嬅隨口道:“沒什麼,幽夜君好像在社稷圖中,先了解一下對手。”

“……”

“你沒事吧!”容嬅突然驚呼。

隻見文妙愣了片刻,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思││兔││在││線││閱││讀││

好在情況沒有容嬅想的那麼糟糕,文妙並不是一聽幽夜君威名直接嚇死了。而是心力交瘁疲憊太過,聽了那句話心神起伏劇烈,所以暈了過去。

“我還以為道殿弟子不成器到了如此地步。”容嬅習慣性嘲諷道。

景昀蹲下`身,雪白的指尖按在文妙眉心,一縷神識注入她的識海。

相較於搜魂,這種方法幾乎沒有傷害,同時也僅僅隻能讀取一些淺顯的訊息,倘若對方神魂強大,識海本能抵抗,可能什麼也看不到。

不過顯然,在景昀麵前,文妙和‘神魂強大’這個評價大概有著從天到地那麼遙遠的距離。

景昀收回手,沒有理會容嬅的嘲諷,而是道:“不必弄醒了,把她放在離秋城裡吧。”

離秋城秘境是容嬅的主場,整個社稷圖中恐怕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容嬅問:“你準備怎麼辦?”

景昀道:“先親眼看看社稷圖中形勢如何,文妙所說有無疏漏偏頗。”

“然後呢?”

“然後開始殺。”

“動靜儘量小一點,不要傷到社稷圖本身。”

“……”

“你怎麼不說話?”容嬅蹙眉。

景昀道:“我不承諾不確定的事。”

“什麼意思?”容嬅問,“我隻是讓你弄死魔族的時候動靜小一點,有什麼好不確定的?”

景昀道:“可能有些麻煩,我未必能做到。”

“麻煩什麼?”

景昀揚起眉梢,緩緩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容嬅皺眉:“什麼?”

景昀神情微妙道:“這裡可能有一個極天境的魔族,而我現在剩下的這點修為,連對付你都需要親自出手,動起手來可能有些麻煩。”

第95章 95 絕音徽(二十一)

◎景昀的眉梢情不自禁地顫了顫。◎

容嬅很生氣。

她纖長的眉緊緊擰起, 唇角抿成一條平直的線,怒氣隨時都會像噴發的火山般蒸騰而起。

然而景昀對此毫無反應。

或許是因為她看不見,所以沒有留意容嬅的情緒, 又或許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容嬅更傾向於後者。

這使她更加惱怒, 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