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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樓月 清淮曉色 4468 字 1個月前

鳳君委婉道:“令師兄故去千載,一朝重回世間,這是極重要的大事,天君與我深感理解,已經備下厚禮預備相贈,但這十年……是不是有些太久了?畢竟南方諸世界太過緊要,一時找不到可用之人全盤托付,天君與我又都各有分內之責,實在難以全然顧及。”

鳳君說的情真意切,慕容灼原本不讚同的神色緩緩動搖。

景昀揉了揉眉心,心情複雜道:“天君批的爽快,我倒沒想到自己還剩十年的假期。”

鳳君苦笑道:“天君於情於理,都不會駁回你的所求,不過玄真,你空有這麼長的假,自己居然從來沒認真算過嗎?”

他還有一句疑問沒說出來——景昀到底是怎麼攢出來這麼長久的假期的。

景昀無言片刻,承諾道:“假期我不會用完的,剩下的先攢起來。”

鳳君長長鬆了口氣,目光中的滿意愉快幾乎要溢出來。

他情真意切地道:“拂微真人神魂定能很快修複,屆時,天君與我自當在仙界掃榻相迎,為二位奉上賀禮。”

麵對鳳君的祝願,景昀坦然受之,心如止水。

鳳君見好就收,又恢複了如常的神色,望一眼天邊漸漸升起的朝陽,問道:“你有沒有什麼未了的事?”

景昀明白他的意思:“還有一件事,等我辦完此事,便隨鳳君回仙界。”

第105章 105

◎她會為道殿講一場道,而後離開。◎

景昀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很簡單。

她會為道殿講一場道, 然後離開。

千年間時移世易,故人都已不在,但身為從前的道門之主、道殿至尊, 景昀還是希望能為人族留下些東西。

這場講道很簡單, 也很盛大。

觀禮台下,道殿弟子們席地而坐,在師長們的指引下各自坐好, 年輕稚嫩的麵孔上滿是如在夢中的神情。

這些年輕人不敢高聲,隻能小聲嘰嘰喳喳說著心中的向往與難以置信的興奮。

一位真正的仙人臨凡,這是千萬年來都沒有過的盛事。

更高處的觀禮台兩側,列席著道殿數位煉虛上境的閣主真人,以及匆匆趕來的各宗派宗主掌門。

而坐在這二者中間的,即既沒有坐上觀禮台側, 身份又高於普通弟子的一些修行者, 被安排在了台下第一排。

久坐無聊, 他們便忍不住低聲說起話來。

“你說,今日這位,難道當真是玄真道尊臨凡?”

另一位微微笑了笑,四平八穩道:“道兄若是不信,何必不遠千裡至此?”

方才問話那人似笑非笑道:“誰會甘心錯過這樣的機緣?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也總要親眼看看才甘心。”

“真是奇了。”有人低聲道,“道門有史以來, 還從未見過飛升的仙人重臨凡間的, 倒是《瀛州紀略》裡, 提過……”

他話未說完, 但坐在此處的人都算得上讀書不少, 自然諳熟大名鼎鼎的《瀛州紀略》, 各自輕咳兩聲,彆過頭去。

“提過什麼?”

一個好奇的、動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人本不該說的,但聽著這個動人的聲音,不知怎麼的竟然脫口道:“無非是謫仙人的故事罷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臉上滿是驚恐。

與此同時,他惶恐地發現,身前身後眾人臉上,都隱隱現出了驚容。

那人機械地扭動脖頸,轉過頭去,甚至能聽見自己轉頭時脖頸發出僵硬的哢嚓聲。

他的目光中隻剩下一雙流光溢彩的金色眼眸。

鳳君牽著慕容灼的手,正笑%e5%90%9f%e5%90%9f地站在他麵前。

這對師徒兼夫婦的動作十分同步,各自稍稍偏過頭,饒有興趣地盯著麵前張皇失措的麵孔。

“不是哦。”慕容灼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麵前搖了搖,“你既然這麼好奇,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問?是懶得過去嗎?”

那人隻是個中州沒落小宗派的宗主,否則也不會隻能坐在台下,冷汗當即滾落下來。

他身周的修行者,全都有意無意挪遠了點,做出一幅‘不知他在說什麼鬼話’的模樣。

鳳君含笑拍了拍慕容灼的手:“好了,走吧。”

慕容灼眨了眨眼:“好吧。”

那人冷汗未乾,鳳君已經牽著慕容灼,若無其事地朝台上走去。

觀禮台前守著的弟子們紛紛低頭行禮,大氣也不敢出,直到鳳君二人沿著長長的玉階拾級而上,才敢抬起頭來,相互交換著無比興奮的目光。

能被選來守在觀禮台上的弟子,無一不是受師長看重的年輕人,甚至有各閣主真人的嫡傳愛徒,消息自然也極為靈通。

他們不知道鳳君與慕容灼的身份,但他們多多少少事先得了師長的耳提麵命,知曉這二位是道殿的貴客,一應待遇竟能與玄真道尊等同,心裡多多少少各有猜測,隻是不敢輕易宣之於口。

原本排布席位時,鳳君與慕容灼的席位應該與景昀同列最上首,然而鳳君覺得不能喧賓奪主,索性讓道殿司掌儀禮的長老將席位改了改,放到了下首。

二人落座。

等了半晌,景昀還是未到,正在慕容灼等的有些疑惑,想要開口詢問時,忽而樂聲乍響,霧靄繚繞。

數隻白鶴仙禽放聲清鳴,展翅飛出,在台下青山碧水間繚繞,極其美麗。

觀禮台正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霜白的身影。

裙角輕飄,眉目如畫,神情有如霜雪。

正是景昀。

道尊與正使隨從而來,各自落座,但此刻場中甚至無人肯多看他們,更不必台下事先分配的弟子引導,自然而然齊齊拜倒。

數千人齊齊拜倒,即使是高處那些強者也不例外。

這幅景象自高處看去,格外令人心蕩神馳,仿佛整個世界都拜倒在自己腳下。

哪怕有再多的質疑以及黑暗的猜測,在台上那個霜白衣裙的女子身影出現時,所有人心底的疑慮都灰飛煙滅了。

景昀就靜靜站在那裡。

她的裙角輕輕飄動,她的眉眼秀麗而神聖。

她無需多言,更不必刻意做些什麼。

因為她隻要站在那裡,不再掩飾周身的威壓與氣勢,所有人立刻就會知道,玄真道尊就該是這副模樣。

此刻,她清麗纖弱的身體裡,散發出一種難以描摹的無儘威壓與氣勢。

她冰雪一般的眉眼間,自然而然便有著淵渟嶽峙的氣魄。

仿佛隻要她出現在這裡,世人就合該拜倒在她的腳下。

無數道門強者、皇朝貴胄拜倒,以最謙和的姿態,最恭順的神情。

然而景昀美麗的麵容毫無波動,甚至連眼底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無限權勢、無上地位、無邊聲譽。

不過如此。

慕容灼坐在席間,一時間為氣氛所感染,正襟危坐,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這是玄真道尊統禦人族、威壓南北時的真實模樣,是掌管南方九百世界的尊神真容,卻與慕容灼熟識的、總是對她無可奈何的景昀大不相同。

鳳君淺淺一笑,手指在寬大袍袖的掩蓋下捏了捏慕容灼的掌心。

正在這時,景昀的目光越過重重席位,準確地落在了鳳君與慕容灼身上。

她眼底升起一絲笑意,朝他們微微頷首。

景昀令眾人起身,開始講道。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語速不疾不徐。

和慕容灼的想象不同,景昀講道的內容毫不高深,也不晦澀。她的話甚至可以稱得上淺白無華,連慕容灼這種從未修過道、對此界道統也不甚了解的人,都能聽出幾分意思來。

與此同時,在她身側,鳳君的麵色也漸漸變得肅穆。

天上地下、仙界凡間,道統雖然不一,但大道殊途同歸。因此鳳君聽得出來,景昀所講道法看似平實簡單,實際上與大道相合極深,若是今日此處有人能聽懂三分深意,來日便有希望觸碰到飛升的那道門檻。◇思◇兔◇在◇線◇閱◇讀◇

從前天君和他說過,景昀道法精深。直至今日,鳳君才發現,景昀的道法竟比他想的還要精深。

他側首,輕聲對著慕容灼道:“聽懂了嗎?”

慕容灼點了點頭。

鳳君滿意道:“很好,往後你去找景司主的時候,也彆隻顧著玩……”

鳳君的話一下挑起了慕容灼曾經受教於他的歲月,臉色有點發白,若不是顧忌著此處人太多,幾乎都要抬手去掩他的口了:“夠了,少師!”

鳳君啞然失笑,果然閉口不言了。

.

這場講道總共不過持續了一個半時辰,講完之後,景昀又刻意點了幾名弟子,問了幾句話。

她點的那幾名弟子,除去見過數次,有些香火情的天樞小隊之外,還有幾乎已經確定的道尊繼承人李宣白,與兩位在社稷圖中曾經見過的弟子。

這些弟子都是很受器重的存在,幾乎是板上釘釘的未來道殿各閣各峰的重要人物,景昀叫他們過來,格外垂詢幾句,看了看心性天賦,並未多言,隻令他們侍立在一旁,靜靜聽觀禮台上眾強者向景昀問些問題。

日過正午。

景昀的這場講道終於結束了。

她習慣性地望了一眼鳳君和慕容灼所在的方向,卻發現道殿刑堂長老來到了他們身旁,正垂手恭謹說些什麼。

景昀:?

她略感疑惑。

離開高台後,景昀和鳳君二人彙合,便準備問他們和刑堂長老說了什麼。

還不等她開口,慕容灼已經先一步抓住景昀,很興奮地道:“阿昀阿昀,你記不記得咱們在虞州的時候,曾經去過一次地下黑市?”

景昀疑惑地頷首。

慕容灼又道:“你記不記得那個叫虞白的年輕人?”

景昀微一思索,再度頷首。

慕容灼道:“我跟你提過,之前在宣州見過他,他還上來朝我搭訕——沒錯,就是他,他當時還不肯承認,狡辯來著!”

景昀下意識瞥了一眼鳳君。

慕容灼不滿意道:“你看少師乾什麼,不準走神快聽我說,他被捕了。”

景昀道:“被捕?”

慕容灼點頭道:“現在關在道殿的刑堂裡——你猜我是怎麼知道他的下落的?這次社稷圖開啟,他跟著進去了,那幾個魔族自爆炸毀社稷圖時,他也在其中試圖火中取栗,被道殿抓獲。”

她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是怪異:“你猜他怎麼被抓的——他是一體雙魂,我在宣州遇見那個魂魄,心性倒是純正很多,虞白脫逃時,那個魂魄忽然蘇醒過來,開始扯後腿。”

景昀蹙眉道:“一體雙魂?我當日並沒看出來。何況這種情況多半活不過十五歲,虞白不止於此了吧。”

“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慕容灼匪夷所思道,“他可以說是一體雙魂,也可以稱作神識寄生——這兩個魂魄,本是雙生兄弟,但虞白在胎中蠶食了另一個胎兒,所以另一份神識寄在了他的身上。”

景昀明白過來:“這其實還是一個魂魄。”

“是的。”慕容灼點頭道,“所以情況很特殊。”

景昀若有所思道:“他是妖族的人?”

慕容灼原本還想賣個關子,聞言不由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