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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在一旁咯咯笑,接到:“你可以買一件肌肉T恤......”

“彆。”易菁說,“那真是不忍直視。”

短道隊和花滑隊共享食堂,這樣安排的結果就是,日日被要求控製體脂的花滑隊員不得不每天與肉食動物們共進午餐,畢竟短道運動員的體重要求顯然不如花滑的嚴格。

那女隊隊長,也就是剛來時與他們問路的女人,她似乎格外喜歡蓓蓓,總是來花滑隊這邊找她。她有健壯的體格和棱角分明的肌肉,蓓蓓與她待在一起,遠看就像一隻小巧的鵪鶉。

秋生在短道隊住進來的第二天就離開了。易菁半夜醒來時偶然發現他靠在窗台邊抽煙,腳邊攤著理到一半的行李。

火光明明暗暗地照亮男人直挺的鼻梁,睫毛在眼瞼上留下一片陰影。他的背影顯得很落寞,易菁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被男人發現了,秋生熄滅了煙頭。

“我都不知道你還抽煙呢。”易菁坐在床角上,抬頭看不清秋生的臉。

男人總是可靠的樣子,他這副脆弱的模樣對易菁而言很不熟悉。秋生笑了笑,煙灰掉在窗沿上,又滾下高樓。

“也有幾年沒抽啦,楊老都不知道這事,替我保密吧。”

易菁點了點頭,也不管這麼暗的光線下秋生能否看見這一動作。他頓了頓,打破這陣沉默:“是……明天?”

“嗯哼。”秋生說,“現在你是'一哥'了,高興嗎,小草?”

易菁低下腦袋,過了一會,很慢地搖搖頭。秋生摸摸他頭頂的發,笑道:“你總要長大的。”

——我總要長大的,易菁想,但不是現在。

他給了秋生一個擁抱,很想任性地說我不想你走,話到嘴邊,卻變成:“你要去哪裡。”

秋生再次很輕地笑了笑:“誰知道呢?也許去念大學,也許去旅遊——我恐怕有段時間不想穿著冰刀了。”

“好。”易菁說,“但是不能不看我的比賽。”

“當然。”秋生說,“我看著你呢,不許犯老毛病了。”

秋生說:再見嘍。”他語調聽上去很愉快,而易菁卻正在竭力讓自己不要掉眼淚,好像即將離開的人是他一樣。

“......再見。”易菁說。他總覺得這場麵很熟悉,上賽季他似乎正是這樣與薇薇安分彆的。

秋生提著他的大行李,在值機窗口外頭,前麵隻站著易菁一人。其實若非他執意拒絕,不論是楊清嘉還是蓓蓓,甚至隊裡的營養師先生都曾主動提議要來送機,但秋生一一拒絕了他們,隻點名了要易菁來幫忙拿行李。

易菁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番場景了。機場似乎生來就是離彆重逢的地方,他們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相對無言,除了最樸素的一句“再見”無話可說。他相信秋生是很棒的前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比他做得更好。他想起剛剛入隊的王瀟小同學,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即將接受怎樣的淬煉,易菁本該像秋生那樣作為前輩引導他——但天知道,他巴不得做一輩子彼得潘。

他秋生的背影越來越小,一拐彎,便消失在安檢了。

再見,秋生哥。他默默地想,我們記得你留在冰上的青春,也隻有我能遂著你將這份快樂傳遞下去,然後有無數像王瀟一樣的孩子踏上你的足跡,將那份堅持一代代傳遞。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有人問我中國的花滑如何鑄就,我會驕傲地提起你的名字,告訴所有人:

“張秋生是最好的前輩。”

作者有話說:

關於肌肉T恤:淺玩了一下普爺表演滑的梗www寶貝們可以去b站上看看《Sex Bomb》那場,非常沙雕。

關於短道速滑與速度滑冰:是兩個項目,很多人分不清。區分也很簡單,短道是有身體對抗的,大道一人一個道。

?? 第三卷·星空 ??

52、邀請 休斯頓集訓

易菁對路易斯說:“你說我境遇如此相同,是否也是種緣分?”

路易斯問他:“什麼是‘緣分’?”

易菁不搭理他,接著碎碎念:“邁爾斯前輩退役了,你壓力大麼,路易?秋生哥退役以後,我最近感覺楊老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不會。”路易斯說,“我不如去擔心我那教練新招的一批小朋友,他們真是一個跳得比一個高……年輕就是好啊。”

“你也年輕。”易菁笑,而後在床上翻了個身,又回到煩躁的情緒裡,“我從來不知道隊長的工作有這麼多——下周有一個采訪,一個廣告,和一個會!”

路易斯“唔”了一聲,調侃他:“幸福的煩惱。”

“得了吧。”易菁說,“我快受不了了,秋生哥是怎麼寫出這麼些廢話的——來我給你念念我們下周開會寫的稿子,先總結、後反思、再展望——花裡胡哨,莫名其妙!”

他用兩個四字詞語簡短且激烈地表達了不滿,聲音隨之低落下去,像是離手機遠了些:“我巴不得下賽季現在就開始……不論什麼都好!讓我離開吧!”

但易菁沒有想到,他所祈求的離開來得如此之快。

那是某個周末,易菁代表全隊去參與某場歌功頌德的會議直到傍晚,他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到隊裡,腦子裡還回蕩著領導們嗡嗡嗡的相互奉承——冬奧會的結果似乎讓他們十分滿意,劃定的幾個奪金奪牌目標也大都超額完成,易菁坐在打著超低冷氣的會議室裡,身邊坐著短道隊的那位女隊長,她看上去認真極了,全程都不停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易菁好奇地偷瞄一眼,卻發現她正在網格紙上自己與自己下五子棋……

會議桌上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仍在大肆吹噓本次冬奧的盛況,從後勤到人員到宣傳,好像哪怕有一枚獎牌是他親力親為出過力的。易菁聽了一會,覺得甚是無趣,不免也後悔起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帶紙筆來,視線再次不由得偷偷去瞄身邊人筆下的戰局,經過長達十五分鐘的鏖戰,此時實心圓在空心圈猛烈的進攻下赫然已四枚連成一線,徹底殺死了比賽。

那女隊長複盤了一會,勾著一抹輕笑自娛自樂得快活,偶然注意到易菁的目光,將筆記本往兩人中間移了移,好像要把筆也遞給他。

易菁連忙擺手,正要說“謝謝謝謝”,忽而聽見那上頭的領導結束了“我們將繼續通過冰雪運動向全世界弘揚中華文化之美”,轉而開始提起新周期的訓練方針。

這倒是稍稍於運動員切身相關的,易菁不免認真了些,隻聽那領導接著道:

“我們將繼續敦促運動員從自身出發,不斷提高競技能力水平……”

仍然是一些虛空對話,不知講給誰聽。易菁托著腮,剛打起的精神又回落下去,他低頭打了個嗬欠,努力不讓自己睡過去,卻又聽台上人又講:

“……因此,我們鼓勵教練團隊的對外交流,鼓勵運動員在休賽期學習國外先進技術。”

——什麼意思?易菁愣了一下,登時清醒了,鼓勵外訓?他左右看看,發現身旁的短道隊隊長也收起她的五子棋,捏著下巴也正聚精會神地思考什麼。

而當易菁回到基地後,他才終於得以理解那番看似假大空的暗示下包含的現實意義。

他放下書包——天知道他一開完會就又要趕回學校,坐了一天精疲力儘的感覺比訓練還累。他很想現在就開始運動,但看見楊清嘉招手示意他過去,便乖巧地湊走她身邊,心裡頭卻不斷琢磨假如一會她要自己傳達會議精神,完全沒聽的自己又應該怎樣杜撰。易菁很是心虛,好在楊清嘉並沒有問那麼多,隻是將電腦屏幕轉過來對著他,溫和地說:“我們收到了一份邀請。”

易菁眯眼湊上前看。密密麻麻的字母符號寫滿了整個屏幕,從第一行開始,首句是:“致易先生。”

……被這個稱呼雷了一瞬,易菁頭一回覺得被人用敬語稱呼是如此誠惶誠恐,他默了一會,繼續讀下去。

緊接著的是:“為了進一步促進世界頂尖花樣滑冰選手間的相互交流與共同進步,我們誠摯地邀請您前往休斯頓俱樂部參與夏季集訓活動……”

休斯頓俱樂部?易菁遲疑了一瞬,覺得這名字怎麼想怎樣熟悉——在哪聽說過來著?

他抬頭看了一眼楊清嘉,她似乎正低著頭思考自己的事。易菁想了想,問她:“我們要接受嗎?”◢思◢兔◢在◢線◢閱◢讀◢

楊清嘉反問:“你想去嗎?”

當然想!易菁很渴望這麼說,但對外訓表現得太迫不及待多少失禮,於是他小聲說:“我這學期課還沒上完呢……”

楊清嘉笑著看他一眼,說:“我以為你已經等不及出國了。”

易菁摸摸耳朵,想假如您也需要時不時在訓練與課業的間隙,不得不擠出時間來參與無法逃避的冗長回憶,您也不會比我表現得更矜持的——但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於是他愉悅地表示:“那好吧,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彆急孩子。”楊清嘉說,“這項計劃邀請了大部分頂尖選手,也少不了你的朋友們。”

她笑起來,易菁也想到難得在休賽期能看見那幾張熟悉的臉,不免露出一個微笑。而後又感覺這樣有點傻,低下頭去,又聽見楊清嘉接著說:

“我希望你去,聽說他們邀請了挺多名教練——也邀請了我,但我去不了啦。”

她自嘲般笑笑:“年紀大了……”

易菁不知道這話怎麼接,可以的話,他一點也不希望楊清嘉因為年齡卸任。但她近來卻漸漸表現得力不從心起來,時常去醫院,讓全隊都很擔心。

“您也要注意休息。”他乾巴巴地接了一句,說罷又覺這種廢話不如不說,尷尬地摸摸耳朵。

楊清嘉寬容地一笑,認識這孩子這麼久,他還是一點沒變。

她說:“那麼王瀟那孩子,就交給你了,小隊長。”

“小隊長”這個詞聽來真是受寵若驚,易菁咂摸了一會這稱呼帶來的小小竊喜,半晌才意識到這句話裡隱含的意味——

“王瀟?!”

“我?!”

“是的。”易菁平靜地說,“你被選中了,高興吧,親愛的!”

王瀟顯然非常無語,他沉默了一會,複述一遍:“所以,我們——我和你,下周要去休斯頓集訓——和其他國家的選手一起?”

易菁點點頭。

王瀟按捺住內心的興奮,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那位新晉冠軍去嗎?我是說,長南一選手。”

易菁不滿地推他一把。“多少我也是個冠軍呢——世青賽冠軍!”他刁蠻地說,“不許對彆家選手這麼熱情。”

王瀟很想白他,生生忍住了。易菁仍然囑咐他:“聽說他去。所以記得彆太興奮,保持大氣……”

“如果你做到了,我去幫你要個簽名。”他笑眯眯地說,語氣聽著就像試圖用糖果獎勵寶寶的準媽媽。

王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