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舞爪。
她斷了一雙腿。
哎。
程星坐在床邊盯著薑瓷宜看,輕輕將覆在她臉上的幾根碎發撥開。
睡著的薑瓷宜還是很?好看,店員說得沒錯,她身上有種破碎感。
讓人很?想把她保護起來。
要是一直能保護她不受傷害就?好了。
這麼?好的人,就?應該被?保護著。
程星一時看得入了神,直到下一秒,那雙冷峻的眼神睜開,猝不及防和她對視。
“好看嗎?”薑瓷宜問。
她像是沒睡,眼神清明得很?。
程星打了個激靈,一下就?清醒了。
但想到程子墨說得那些話,又打從心底裡憐惜她,也沒管太多,溫柔地傾身抱住躺在床上的她。
有一瞬,她感覺薑瓷宜身體僵住了。
這好像是她身體的防禦機製。
無論程星抱了她多少次,她都會在被?抱得那一瞬間緊緊僵住。
隔一會兒才會鬆下來。
程星拍拍她的肩膀:“阿瓷,你真好看。”
薑瓷宜頓了下,語氣是程星從未聽過?的那種,很?像是被?氣笑了。
“除了這句有別?的嗎?”薑瓷宜說。
程星把頭?埋在她肩膀,聲音悶悶的:“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薑瓷宜:“……”
“你在用這種話題把另一個話題揭過??”
另一個話題?
程星忽地記起來,在她離開病房之前,她們還在討論今天的那次“越線行為?”。
程星沒準備揭過?,但也沒想好怎麼?辦。
所?以?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薑瓷宜以?為?自己?聽不見回答了。
程星沉聲道:“今天我?越線了,以?後我?可能還會越線。希望你……”
程星頓了下,借著身體的優勢,在她頸間咬了下:“以?後也可以?允許。”
第79章
老太太的葬禮定在月底。
江港一年最冷的那幾天?, 一出門感覺眼睫上都會凝一層霜。
但實際上並沒有。
江港的冬天沒有雪,但濕氣重, 很?容易有這種錯覺。
程子墨一如往常地沉穩,不僅在董事會上用年度財報證明了自己對程氏集團的重要性,還能抽身遊刃有餘地籌辦老太太的葬禮。
老太太與徐昭昭不同,當年在浮浮沉沉的商界也曾叱吒風雲。
隻是強勢久了,被人?架在高處,早已?聽不得忤逆的話。
臨了, 沒能落得安樂。
但她的葬禮不能同徐昭昭一樣?辦得簡單,正?逢多事之秋,程子墨那兒和小?叔剛結束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縱使?沒鬧出什?麼事, 外界也傳得沸沸揚揚。
老太太的葬禮是最適合的社交場,將所有謠言都擊碎, 順帶證實程家新一任掌權人?到底是誰。
程坤山對此沒有發表過意見。
從老太太去世那天?,程坤山在醫院對弟弟大打出手, 之後再怎麼鬧他都沒出過聲。
關於如何籌辦老太太的葬禮,賓客名單的確認就商量了兩天?,商討時也會詢問?程坤山的意見, 程坤山都是坐在那兒, 後知後覺地環顧四周, 最後木訥點頭:“我沒意見。”
關琳敏是個講情義的人?,也為了維護程子墨新一任掌權人?的身份,手術的傷還沒好全就辦理了出院手續,帶著秦枝韻忙碌起來。
整個程家因為老太太的葬禮都湊在了一起。
程星偶爾也會去, 但不會說什?麼, 等她們商討間?隙詢問?關琳敏的傷勢,順帶再給她把脈診療一下?。
關琳敏的眼睛就粘在她身上打轉, 問?她是不是想當中醫。
程星:“。”
“有點興趣。”程星敷衍地回?:“我再看看。”
就好像她隻要說想,關琳敏現在就能把她打包進醫學院讓她係統地學習。
從小?到大都按部?就班生?活工作的程星沒體驗過這種奢侈的“特權”,但她在這邊生?活的時間?著實有限,也沒辦法再去係統學習,給自己按個合適的名頭。
程星隻能說自己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純屬運氣好。
不過她給自己買了個線下?的中醫課程,隻教一些基礎東西,程星是怕被關琳敏她們發現,所以就當去那兒平心靜氣地思?考了。
家裡事多,先辦了薑瓷宜的出院手續後,確認她沒有問?題才讓她去實驗室上班。
而程星直接連休半個月假。
期間?還收到了Daisy的關懷消息,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星也沒瞞著,說是家裡有老人?去世,要參加葬禮,還說前段時間?母親做了手術。
Daisy默默轉了五百塊錢,程星沒收。
不過記下?了這個人?情。
她們辦公室裡那些人?都不太熟,除了Daisy有點人?情味兒以外,程星對其餘兩個男的觀感都不太好。
不過程星半個月休假,也樂得清閒。
晚上等薑瓷宜下?班後吃了飯洗漱,她便給薑瓷宜按摩針灸,之後再自己去洗澡。
往往等她洗完澡出來,薑瓷宜已?經側著臉睡著了。
她腿還沒好,不能側身,但在讀書會結束之後她日常都要看書,程星便在網上買了個床頭支架,可以用來夾書的那種。
順帶又買了個墨水屏的平板,下?載了上千本電子書,專門用來給薑瓷宜看。
從那天?之後,她跟薑瓷宜之間?的氣氛很?微妙,但誰也沒戳破。
程星對她更殷勤了些,薑瓷宜也沒抗拒她的靠近。
因為那天?她很?輕地回?咬了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聲說:“我試試。”
程星不知道那樣?算不算告白的一種。
大概也不算。
沒有很?正?式地說我喜歡你,或說我們在一起吧,你願意成為我的女朋友嗎?
隻是說她偶爾會越線。
程星後來再回?想,都有點忘了當時說那句話是什?麼心情。
好像心臟緊張地快要跳出來,但又很?明確地知道,她在對一個人?表達好感。
她可能不會待在薑瓷宜身邊很?久。
但就像她曾對薑瓷宜說過的——隻爭朝夕。
所以她並不敢對薑瓷宜說這種話。
薑瓷宜就像一隻美麗的蝴蝶,偶爾在她這裡停駐,但她知道,蝴蝶終究是要振翅飛往別處的。
她能做的是讓蝴蝶不受傷害,起飛的時候勇敢一點。
飛得更高更遠。
聽起來程星好像是個挺偉大的人?。
但程星知道,她是勇敢中又帶著些懦弱。
勇敢的是她喜歡,她就承認。
不然像當初和筆友的突然失聯,她年少懵懂的喜歡被扼殺在搖籃之中,再無見到天?日的那天?。
那件事讓程星覺得她對待自己的感情應該誠實,勇敢。
但她又很?明確的知道,薑瓷宜最終的歸宿不是她。
……
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好了。
這樣?可以肆無忌憚、熱烈的愛。
程星有時會想,“預知”並不是一件好事。
-
老太太葬禮那天?,江港天?陰沉沉的。
總覺得有場大雨搖搖欲墜,但天?氣預報播報今日無雨。
薑瓷宜跟許從適請了喪假,結果?許從適吊兒郎當地說:“不用請了,我們會在葬禮上見到的。”
許從適作為跟程家親近的小?輩,也得出席這場葬禮。
程星和薑瓷宜換上了黑色的衣服,%e8%83%b8`前是由周姐掛上的白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程子墨他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程星和薑瓷宜隻需要準點抵達葬禮會場,在那站到葬禮結束就行。
來弔唁的人?很?多,靈堂設置在室內,空調熱氣開得很?足,跟室外的氣溫相?差很?大。
程星看著被框在相?框裡的老太太,記起她之前刻薄的嘴臉。
第一次從關琳敏那兒聽見老太太的名號,還當是什?麼恐怖的人?物,結果?發現也就是一個固執的老太太。
她不是程星的祖母,沒有和程星一起長大,程星對她也沒什?麼感情。
但莫名地,程星想到了自己的祖母。
那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來自江南,說話都軟聲軟語,生?怕嚇到誰。
程星很?喜歡跟她說話,也喜歡依偎在她身邊看書,整個人?像是沒長骨頭一樣?靠在她身上,每當這時祖母都會戳她額頭,“沒骨頭的。”
程星懶洋洋地說:“對呀對呀。”
爾後她們便一起笑。
祖母會唱很?多童謠,吳儂軟語唱出來帶著獨屬於江南的腔調。
是在京市長大的程星永遠學不會的。
也曾跟著學過,但沒能學得半分。
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父親欠債之後,家裡的中藥堂也都賣了給他還債,但父親仍舊欠了一屁股債死了。
從那之後,程星也有點逃避似地待在學校,很?少去祖母家。
其實對父親是有怨氣的,連帶著也怨祖父母。
也不知道那股怨氣是從哪來的,現在想起來好像都挺莫名其妙。
但一直都待在象牙塔裡的她,確實有些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變故。
分明她們一家以前那麼好。
現在看著棺材前那張方方正?正?的黑白遺照,程星竟掉了一滴淚下?來。
眼淚掉下?來那瞬間?,薑瓷宜剛好縮展自己的手,怕自己的腿日漸萎縮之後,手也跟著不中用。
雖然之後很?可能都不能上解剖刀,但吃飯的手藝不能丟。
萬一呢
結果?接到了一滴晶瑩透明的眼淚,泛著涼意。
薑瓷宜抬起頭,剛好程星低下?頭。
四目猝不及防的相?對。
程星蹲下?來,問?她:“你覺得人?死後會去哪裡?”
弔唁的人?來躬身祭拜過之後便進入專屬的宴會廳,宴會廳變成了專門的社交場。
老太太至死都在為程家、或是說程氏集團做養分。
每個人?汲汲營營,都有自己的位置。
薑瓷宜看見她夾起的頭髮垂了一縷下?來落在耳側,手指微動卻沒伸出去。
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究強迫症發作,將那縷頭髮給她撩至耳後。
這才側過身問?:“什?麼?”
程星:“……”
程星又低聲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在靈堂裡討論這些其實並不合適,但來弔唁的人?太多了,有點像超市打折促銷時排隊結帳的既視感。
靈堂內不算喧鬧,但也不安靜。
她們夾雜在其中說幾句悄悄話,也不會被人?聽見。
大抵是葬禮太無聊,也可能是在這樣?肅穆的場合裡,人?的心不可能毫無波瀾。
但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