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甚至對卜嘉動過殺心，本不應該再來。

可他又實在忍不住。

隻能在心底安慰自己，他隻是做一個掌門應該做的事情，卜嘉有強占門派秘寶的嫌疑，他那麼做無可厚非，無論是作為掌門還是作為自己，他都不可能看著故人長劍落入為非作歹之人手中。

合理的，正確的，公正的，卜嘉應該會理解吧？

沒事，她不理解也行，隻要他悄悄地去，再悄悄地走，絕對沒有人會發現。

誰料看到幻影之後他竟情不自禁驚歎出聲。

姬然生怕被發現，趕緊閉嘴，一動都不敢動，整個人僵在原地。

月黑風高夜，卜嘉在屋內，也同樣謹慎。

她為了拿劍此時站在石桌前，石桌放在窗戶前方，此處的窗戶也被保護得很好，糊著一層紗布的窗子依然能夠看出窗戶的模樣，正中一個小小搭扣用於將兩扇窗戶合起。

搭扣古樸陳舊卻不曾被鏽蝕，卜嘉忍不住想，也許那個人影曾經就站在此處，和她一樣將手放在搭扣上，預備開啟這扇窗。

她抬手，伴隨幾不可聞的哢噠輕響，窗子開啟。

窗台很高，除了漆黑夜色和純天然無汙染的星光，卜嘉什麼都無法看見。

桌子擋著窗戶，卜嘉不想將桌子搬開，隻能自己輕手輕腳地爬到桌子上，視線隨著她的高度而發生改變。

一個黑色圓球的上半部分出現在她視角底部，漆黑，圓潤，似乎還能反射隱約的月光。

卜嘉微微愣怔，這是個什麼東西？妖怪？魔物？深夜闖入無人——哦不現在已經有人——廢墟探險的好奇小精靈？

她向前爬了一個身位，一堆七彩粉末從地底向上飄飛，正好將黑色圓球籠罩。

卜嘉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鼻子，好怕怕，這東西不會有毒吧。

怕打擾到莫名“物體”，卜嘉移動很慢，這桌子又寬，她又爬了一個身位依然沒有到頭，但已經能看到圓球下方，露出了脖子。

哦，原來之前是顆頭。

卜嘉向前探身，莫名“物體”終於露出了自己的全貌。

一個用純黑色衣衫將自己從頭包裹到腳男子，全身上下不留下一絲縫隙，隻有眼睛和大白牙勉強露出。

所以這是，柯南片場殺人犯半夜串場，來到她窗下……種蘑菇？

七彩的，一碰就掉下詭異孢子。

卜嘉坐在窗台上，手持長劍冷不丁地出聲：“你們修仙界的人，私下裡都在做這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黑衣人嚇了一跳，頓時僵住。

等到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擦著劍刃轉過身，卜嘉才發現，這個人臉上都是淚水，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光滑的黑衣布料上傾瀉而下，仿佛瓊瑤劇女主角。

卜嘉差點想上手摸摸布料，一點都不吃水，一看就適合做雨傘。

“說你呢，雖然我修合歡道，但也不是來者不拒，再不說話，小心我上報韓棲霞。”

麵前之人一個激靈，猶如被教導主任訓誡的好學生，身體挺得筆直。

“把麵罩拿下來。”

黑衣鬼有些扭捏。

卜嘉捏著傳訊紙鶴威脅，絲毫不顧她還沒學如何發送傳訊紙鶴。

黑衣鬼一咬牙一跺腳一狠心，啪嗒拽下了自己的麵罩。

卜嘉忍不住盯著對方看。

男子看上去二十多的麵相，通常這代表著對方二十多歲就已經金丹，可見天賦不弱於卜嘉。

最主要是，這張臉很好看。偏小的臉型搭配清晰流暢的五官線條，已經具備成為明星的條件。在此基礎上，這個人額頭飽滿圓潤，眼睛則是典型狗狗眼，帶著無辜乖巧的少年氣息，格外吸引人。

整體看上去是好學生的氣質，不是仗著天賦囂張的學霸，而是天賦中上的努力派，乖巧懂事聽老師話，即使麵對其他人不合理的需求也會選擇自己暗自消化，仿佛永遠不會發火。

此刻眼角的淚要掉不掉，看著就好欺負。

有點帥，像愛豆。手癢，想戳戳弟弟的小酒窩。

算了，她不當私生粉。

“你慫了。”消失許久的係統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意識，重新活躍在卜嘉的腦海之中。

卜嘉對係統道：“瞎說什麼，我沒有。”

係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原來你隻是擅長口嗨。”

它想起卜嘉對原主風流韻事的好奇：“你不會，連男人的手都沒摸過吧？”

卜嘉道：“我985碩士。”

係統道：“你沒談過戀愛。”

卜嘉道：“我年紀輕輕已經是P9等級。”

係統道：“你沒談過戀愛。”

卜嘉道：“就你長了張嘴，你談過？有漂亮的小代碼跟你表白過？”

係統震驚：“我一個係統要戀愛乾什麼？”

卜嘉不屑：“我一個大女主，要男人乾什麼？”

她以前搞學習工作都要忙死了，哪有時間搞男人。

但現在，她確實很閒，不然試試？

卜嘉捏捏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襲，向著酒窩急奔而去，然後被乖巧弟弟蒼白纖細的手掌攔截在空中。

乖巧弟弟像是受到了驚嚇，一秒撒手，整個人後跳一大步，麵色驚恐地看著卜嘉。

他終於開口：“你，你想乾什麼？”

聲音也好聽，是合格的弟弟音。

卜嘉背著手，一臉嚴肅正經：“隻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活人還是鬼魅而已。大半夜出現在彆人門派之中，在牆角種毒蘑菇，難道是正常人所為？”

乖巧弟弟麵色微囧：“這不是毒蘑菇。”

重點原來在這嗎？

卜嘉道：“所以你為何在此處？”

乖巧弟弟忍不住向屋內張望：“我來，看望故人。”

卜嘉一愣，那道影子竟然不是她眼花，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卜嘉道：“所以，介紹一下故人？”萬一她晚上睡覺的時候那“故人”出現，她又喜歡%e8%a3%b8睡，那畫麵真是想想都不敢看。

乖巧弟弟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卜嘉繼續道：“那你介紹一下自己？”

乖巧弟弟繼續cos撥浪鼓。

卜嘉憤怒：“那你到底能說點什麼！”不要仗著自己帥就為所欲為好嗎？

乖巧弟弟認真思索，旋即說道：“我能，跟你傾訴一下我的煩惱嗎？”

卜嘉無語了。

碰瓷，這絕對是碰瓷。

卜嘉說道：“心理谘詢這種事，要付費的。”

乖巧弟弟掏出自己的靈石小袋子。

他看見卜嘉伸出一個手指。

這是一百上品靈石？還是一千上品靈石？再多他也有些難辦。

他雖然是掌門，但月俸也就幾百上品靈石而已而已，攢錢不容易。

卜嘉說道：“十個上品靈石。”

因此十個上品靈石相當於一千塊RMB巨款，足足是她月俸的三分之一。

算算時薪，想想就覺得這班加的值。

要知道劉真人那個滑頭給她那一袋子，一共就相當於三個上品靈石，就三百！連刁夜側殿中的那張放果盤的漂亮大桌子都買不起！

乖巧弟弟愣了，竟然隻要這麼少嗎？

他忍不住露出羞澀笑容，懂了，收靈石是假的，照顧他情緒和自尊才是真的。

卜供奉可真是個好人。

弟弟用好聽的少年音將自己的煩惱娓娓道來：“我不大會看賬本，但家中最近入不敷出，應該是有人在中飽私囊，我該怎麼管理管事以及賬房？”

卜嘉道：“你都覺得他們有問題，難道不能直接換掉？”

弟弟苦惱搖頭：“我沒有證據。”

他也查不明白。

哦，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乖巧弟弟，好學生人設崩掉了啊！

也不一定，top2創業最後被手下坑得血本無歸的也比比皆是。

還是不夠狠。

卜嘉表情凶狠，像告發熹貴妃的祺貴人一樣狠：“人是賤皮賤肉，不打就不可能改。”

弟弟表情驚恐，雙手放在身前瘋狂擺動：“不能濫用私刑。”

也是，這種事違法。要是讓係統注意到，她遵守本國法律的人設就要崩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卜嘉問道：“你修為如何？能壓製得了管事和賬房嗎？”

這人修為比她高不少，她感覺不出來。

弟弟謙虛道：“應該沒有問題。”

“那你的家主之位穩嗎？其他人有上位的可能嗎？”

弟弟微微偏頭想了想：“很穩，其他人完全沒有可能。”

懂，國企領導或者私企老板，除非進去否則不可能下台。

很綜合，從老板的角度講更像是私企老板，但是從員工跳槽的意願講，又更像國企領導。

是綜合度很高的24K純金鐵飯碗，絕對的權利往往也意味絕對的威懾力。

“你這樣試試，當他們像你彙報工作的時候讓他們的新進親信一同來，無論彙報效果如何，都用懷疑且憐憫的目光看向對方。”

老油條沒用，職場上隻有新人有良心，老板想聽真話往往還是得從新人入手。

“不用說話，”畢竟弟弟聲音有點軟，毫無威懾力，“就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們，時不時搖頭，然後在適當的時候歎一口氣。”

“這口氣，也不必對著賬房或者管事歎，可以對著賬房的親信下屬或者管事的弟子歎。”

“歎完氣，看著他們，這個時候，目光中再帶一點期盼，讓他們在你的目光之中，堅信自己能夠做得更好。”

……

滄瀾殿之中，金石峰峰主錢浩元和他的小弟子岑為正站在下方等待著掌門姬然。

刁夜沒來，刁夜常向錢浩元彙報自身工作，以至於並不需要再向掌門彙報。

至於其他內門峰主，自有其他彙報時間。

姬然看著兩人，腦中冒出了卜嘉的話語，不然，他試試？

第17章 教練，我想學周末

姬然穿著米白色的長衫。

米白色是仙靈宗的代表色，當初他定下這個顏色時，主要是因為天然麻料便是這種顏色，省錢。

但米白色澤柔和，穿在身上很難顯出掌門威勢，姬然費了無數心力，最終才讓掌門製服變得有棱有角，撐起他原本瘦削的肩膀，顯得淩厲端莊不可侵犯。

隻不過，他平日裡的柔和神情，卻還是和淩厲毫無關係。

但現在，他表情嚴肅得像是要上戰場。

姬然微微擰著眉頭，傾聽著岑為的彙報，聽對方講述著納新考核中的種種花費，然後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對方。

他不太懂什麼是懷疑且憐憫，隻好先采用懷疑。

岑為聲音開始停頓。

姬然將目光換成憐憫。

岑為聲音開始顫唞。

姬然在岑為顫唞的間隙，輕飄飄地歎了口氣，緩慢悠長，卻在其中充滿無可奈可。

岑為捧著賬本的手臂也開始顫唞。

姬然最後換上期盼目光看著對方，目光好像在說：岑為，這就是全部了嗎？

你就隻能做到這樣嗎？

掌門對你如此信任，你真的要辜負這種信任嗎？

岑為啊，你天賦卓絕，掌門也對你寄予厚望，你本不該是這樣平庸之人。

姬然沒有這麼想，但是很明顯，被他緊盯的對象腦子裡轉過的念頭比這還要多。

岑為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