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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討價還價的時候。

他拔足狂奔,隻要離開這裡他就得救了。他不信他四體健全,頭腦清醒,大庭廣眾之下,她還能從順平鎮將他抓回來。

很突然的,身後傳來狗叫聲。

劉宗孝頓了下,認出大黃,又看到了追著大黃跑來的梅梅。

他心口一鬆,恰在此,大黃一個猛撲,將他撲倒在地,咬住了他的胳膊肘。

劉宗孝大驚,大吼大叫,大黃近些日子好吃好喝,消瘦的骨架長了肉,肉眼可見的壯實起來。

劉宗孝掙脫不了大黃,隻得努力抬起頭,朝姍姍來遲的梅梅喊:閨女,你讓這狗鬆開!鬆開!

閨女,我是爹!我是你爹啊!

梅梅沒什麼反應,張氏卻端著扁擔跑來了。規律的飲食睡眠,辛勤的勞動,張氏不覺間也成了一名矯健的農婦,兩條腿邁得有力又迅速。

劉宗孝大喊:娘!救我!

張氏上前,大黃鬆開他,劉宗孝:娘!快!打死它!

扁擔落下,卻不是打向大黃,而是直接劈頭蓋臉打在了他身上。

劉宗孝抱頭鼠竄:娘!你瘋啦!你乾什麼啊!

張氏不由分說將他一頓打,嘴裡卻哭了起來:我也不想打你啊!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你竟然敢跑你想死啊你要死啊白發人送黑發人呐

劉宗孝從小到大就是他.娘掌心裡的寶,俗稱娘寶。幾時遭過他娘這樣的打,剛開始還難以置信辱罵了幾句,後來就哭嚎著求饒了:我錯了!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張氏放下扁擔,喘著粗氣。

劉宗孝趁機抓住他娘的扁擔,雙目閃著精光:娘,咱們一起逃吧,不管哪,都比在那女瘋子身邊強啊

張氏沒來得及應聲,臉色刷得一白,猛地轉過頭,走出幾步想去追人,又站住,道了聲:死了!

劉宗孝不明所以,看向跑得飛快的梅梅,不解:咋了,娘她是我閨女吧他隱約記得前妻給他生了個丫頭,有沒有活下來他還真不大清楚。

誰料張氏回頭就揪住他的耳朵,拖著他往回走,趕緊走!趕緊回去認錯!死了!死了!

劉宗孝哇哇大叫,常年虧空的身子讓他即便養了半個月也隻是虛胖。實則身體弱得很,竟被他娘拖著走,毫無還手之力。

娘!你瘋啦!我可是你親兒子啊,你想死,我不跟你一起

這一路,母子二人推推搡搡,罵罵咧咧,引得田間地頭勞作的男男女女都在抬頭張望了起來,少不得又要嘲諷譏笑幾句。

到了院門口,張氏沉了沉氣,以過來人的姿態給親兒子指了條明路:待會你進門就跪下認錯,然後直接去菜園子除草,不對,去隔壁院子劈柴,總之乾什麼都行,彆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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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內,葉善仍在做衣裳,梅梅站她邊上,插著腰,和大黃一人一狗各占一邊。

張氏暗罵了句:狗仗人勢。既驚惶難安又嬉皮笑臉,總之很分裂,雙手使力將兒子推了進去。

劉宗孝一撲一倒,剛好跪在葉善腳前。他也不知怎麼想的,大概是急於證明自己好歹一條漢子可以推翻強權吧,雙手狂舞,掙紮著就要站起。

人都起來了,忽然膝蓋重重挨了一下,全體投地的往地上一撲,鼻子砸在地上。

張氏不自覺聳肩縮脖,扭頭閉眼,齜牙咧嘴。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哇。

葉善腳一抬,踩在他頸窩肩頭。手裡的針線慢了下來。

劉宗孝懵了下。

張氏蹲下`身子趕緊道:兒子,快磕頭,你快認個錯啊,快認錯!

劉宗孝一眼瞥見自己斷了的手指,心中的恨如洶湧江海忽然而起,叫罵道:臭婊嗷!

梅梅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她爹的臉被踩在腳底下,碾磨。剛開始她奶奶被打的時候,她是害怕的,驚懼的,惶恐難安,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後來她發現隻要她乖乖的聽話做事,即便做錯了,做的不好,大娘子也不會罵她一句,更不會打她。她吃飽了飯,睡上了新床,有了新鞋,新衣,再也不用深更半夜隨時隨地被叫起,無緣無故挨一頓臭罵毒打。也不再害怕每一個深夜來臨,屋角隱隱綽綽的鬼影。無論外頭的雨有多大風有多狂,她再也不用擔心哪一天牆倒屋塌,她會和那些野貓野狗一樣無家可歸。

劉宗孝被捶掉了兩顆牙齒,又被抓著頭發撞的頭破血流。

他嗷嗷的哭饒。

隔壁勳哥兒聽到動靜,撒腿就要跑過來,被他娘叫住。

陳寡婦再是良善,作為鄰居相處這麼久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心裡約略有些猜測,嘴角露出一點笑,暗自嘀咕了句:打的好。勳哥兒問:娘,你說什麼陳寡婦招招手:不關你小孩兒事,不要亂打聽。過了會又說:咱們什麼都沒聽見,外頭不要亂說聽到了嗎

劉宗孝癱軟在地,張氏跪在地上磕頭:他錯了,他已經認錯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吧,我給您磕頭了,往後他再不敢了,不敢再走了,我看著他,我看死他

葉善往秋千架上一靠,抬起腳尖,勾住劉宗孝的下巴。那臉鮮血淋漓,都快分不清五官了。

還走嗎

不,不走了。劉宗孝嗓子都嚎啞了,聲音破碎,大人,我錯了,我錯了。

嗯葉善不滿,一腳壓住他的頭頂,猛地一踩,下巴重重磕在地上。

張氏又是一陣牙酸閉眼,假模假樣的打他,眼淚卻是真心實意:你亂叫什麼啊,善善啊,是善善呀,我們是一家人的呀,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一家人三個字說出來都瘮人,張氏也算被教育成功了。

是的呢,哥哥,我是善善呀,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該相親相愛,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她仿佛想到了某些非常幸福的畫麵,眸中有光彩閃現,眼神落在他們身上,卻又不在。

那隻秀氣的小腳從劉宗孝的頭頂滑向他的前額,向後壓去,迫使他抬頭。

哥哥,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囉。

語氣仍是溫溫柔柔的,腳尖用力往後一踩,劉宗孝的脖頸猛得往後彎折,形成常人難以達到的扭曲弧度。張氏驚怕的跪直了身子,想用手護住又不敢,神色驚恐。劉宗孝的喉結咕隆咕隆發出困難的吞咽聲,還未被鮮血完全浸染的麵皮呈現豬肝色,脖頸血管暴漲。

梅梅閉了閉眼。

外頭傳來咩咩羊叫聲,由遠及近。

葉善突然鬆了腳,劉宗孝軟倒在地,大口喘氣。

張氏不等葉善吩咐,連抱帶攙將劉宗孝弄進了屋。劉宗孝生死線上走一遭,直到身上被他娘清理乾淨了,才顫唞得害怕起來,將自己抱成一團,嗚嗚哭了起來。

張氏尤嫌不夠似的,大概也是怕他走自己的老路,坐在他床邊,聲情並茂的跟他兒子講了一回張媽媽睡前故事,名叫《癩子之死》,直接導致的結果是,劉宗孝當夜就尿了床。

且說此時此刻,黃獵戶不負所托,趕回了成群的山羊。他身後還跟了幾個人,擔著籠子,裝著雞鴨。

陳寡婦聽見了,走出來,笑眯眯道:善善,你家買羊啦真好啊!眼角一瞥,院內有血跡,梅梅正打水清理,鮮紅的痕跡淡去,彙入水流,一遍又一遍,直至清洗乾淨。

陳寡婦打了個哆嗦。

癩子家的院子,一下子被裝滿了,雞鳴鴨叫,羊兒咩咩的叫喚聲此起彼伏,冷清的院子一下子熱鬨了起來。

葉善空蕩蕩的心,這才好受了些,麵上也露出了笑容。

家裡買了雞鴨羊最高興的莫過於梅梅。小孩子天生愛小動物,她快樂的從後院薅了幾片葉子就來喂羊。羊舌頭卷了她的手指頭,癢的她哈哈大笑。

勳哥兒站在邊上,看得眼熱,也跟著薅樹葉子喂羊。梅梅家現在越過越好,越來越熱鬨,他真是羨慕。

到了第二天,張氏按時按點起床,劉宗孝歪著脖子,鼻青臉腫的也跟著打算放羊。^思^兔^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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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善剛起身,抱了幾匹布擱在屋外的長條桌上,最近天氣好,坐在外頭,吹著涼風做衣裳,很舒服。

二人在門口打了個照麵。劉宗孝一激靈,膝蓋一軟就跪下了。

羊圈裡傳來咩咩的叫聲,聽聲兒就知道餓了。

張氏從劉宗孝身後踹了他一腳,示意他趕緊乾活,彆耽擱時間。葉善瞄一眼大黃,說:我們家不養閒狗,你也跟著去吧。

大黃:

葉善:我不需要看門狗,從今後你是一條牧羊犬,記住了去吧。

大黃沒聽懂,梅梅拉了它一把,嘴裡嘰裡呱啦,手指揮來舞去,它懂了。甩著尾巴,瘸著腿,一搖一擺的走了。

後來張氏在後院拔草,看到大黃一直追著劉宗孝跑,絕不讓他離家太遠。行吧,劉宗孝放羊,大黃放劉宗孝,誰都彆想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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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卻說臨安城最近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紅綃女智救飛龍將軍》從順平鎮傳來,熱熱鬨鬨的演了兩個月,自古英雄美人的戲碼從來不缺觀眾,大姑娘小媳婦都愛看。隻除了幾個肖想定遠侯世子厲害的,背地裡說了一些不痛快的話,然而她們也妨礙不了戲園子賺得盆滿缽滿。

卻說這一日,顧世子大病數日將將痊愈,應好友相邀出來聽戲。可巧,鑼鼓嗩呐,吹拉彈唱,一出郎情妾意就這麼演上了。

往日,顧世子都會一笑置之,任好友如何戲謔,隻無奈搖頭,不予置評。問急了,回一句,世人都愛添油加醋,斷章取義。切不可將戲文當真,毀人閨譽。

戲台子上,少年將軍被敵軍圍堵正陷入絕境,身披紅霞的女子唱道:小女子有一計,請將軍聽我一言

二樓包廂內,顧世子一杯水酒將將飲下,忽而冷笑一聲:無知蠢婦,自以為是!

對麵友人一愣,片刻後,來了精神,世子,你剛才說誰

顧誠又不說話了。

然而,他這一句話到底傳了出去。

不出幾日,流言四起,紅綃女的戲碼紛紛撤下。

侯夫人同他私底下說:孟大人是你爹的故舊下屬,你就算不滿意有人編排你和孟小姐,不理會就是,何至於大庭廣眾之下說那些話,讓孟小姐蒙羞。

顧誠不以為意:照實說而已。

侯夫人:可你也要顧及她爹的臉麵。

顧誠笑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孟大人就這一個女兒都教不好,你還能指望他對咱們有何助力孟大人名義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