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1 / 1)

近身伺候小顧侯,早就見識了夫人的本事。

葉善渾身濕透,從頭發到鞋底就沒有一塊乾的。顧誠上前就扒她衣裳。倒春寒可不是鬨著玩的,冰涼的雨落在身上,很容易著涼生病。

葉善說:本來是披了蓑衣的,後來我嫌礙事半路上扔了。

外衫剛扯開,掉出一物,裹著一層防水的油布。顧誠也沒管,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他三兩下將她衣裳扒光,又迅速的幫她換上乾衣,塞了湯婆子給她捂手,又將火爐撥了撥,讓火星更旺一些。

葉善:其實你不必如此,我不會生病。

顧誠又去動手拆她的頭發,用乾布擦拭:你可以等雨停了再下山。

葉善:你也可以等雨停了再來接我。

顧誠沒說話,望著她笑。

她也回轉頭衝他笑。

顧誠:其實我是擔心你被那姓聶的忽悠做苦工,下雨天也不知道躲一躲。

葉善:嗯,其實我是猜到你下值後一定會來尋我,所以我乾脆往回走迎你。

二人看著彼此,又是笑。

顧誠:下回你不要動,還是我來找你。你看,你都濕透了。

葉善:你也濕透了。

顧誠:所以更沒必要都遭這份罪

葉善:我多往前一步,你就少走一步路,然後咱倆就能一起早點回家了。

顧誠停了手裡的動作,望著她,一時沒了言語,隻感到%e8%83%b8口一陣陣的滾燙。

到了顧府,婆子們早燒好了熱水,將浴桶灌滿,又自覺退了出去。

顧誠手裡拿著從馬車上撿拾來的油布筒,本是無所謂的打開,待看清畫裡的情形,很奇怪的,仿佛一聲歎息在耳邊響起

我哪是要摘天上的星,分明隻想摘一人心罷了。

一股難言的苦澀在心口流淌。

他怔怔的看向懷裡抱著一疊乾衣正轉向自己的葉善,仿佛跨越了千年歲月舊日情景再現。

複雜惆悵的情緒過後,他再端詳那畫,又看自己的妻子,反複來回兩次,氣哼哼道:誰畫的哼!這分明就是你!哪個登徒子乾的!

他吃醋了,梗著脖子乾瞪眼。

葉善遙遙笑了下,大善寺的方丈在靜室將這幅畫交給他,原樣交代了祖師爺一代又一代口耳相傳,交代下來的遺言。

說將來有一日,若有人能登塔頂如履平地,一定要代他親口問一聲,過的好嗎他並不想知道她有沒有找到那個相伴永生的人,他怕自己會嫉妒,但他想知道她過的好不好,這是他臨死都在牽掛的事情。

葉善不理他,徑自沐浴。

顧誠還在生悶氣。

片刻後,葉善自屏風後敲了敲木桶,要不要一起

顧誠眉頭一挑,瞥一眼屏風後的嫋嫋熱氣,麵上飛過一抹紅:來了!

**

這一天二人或是東奔西走,或是爬上爬下,俱是辛苦了一天。雖則淋了一場雨,然而精神頭好的很。等從浴室出來,各自骨頭散了架,神情卻很放鬆滿足,相擁著睡了,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期間也沒人來吵他們。

出來洗漱的時候才看到梅梅坐在院牆上,手裡耍著兩柄彎刀。她麵朝外頭,看她得意的神氣,間或幾聲壓低聲音的喝彩,定是在耍給府裡的丫鬟小廝看。

顧誠看到她才想起又把大閨女給忘了,忙問她昨晚歇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的。

梅梅衝圍牆外的人揮揮手,跳下來,說:顧爹,我今兒早天不亮就往回跑了。回來看你們都還在睡,左右無事,我就給你和我大娘子看門呢。

葉善自顧誠身後走出來,冷不丁道:梅梅,你管顧誠叫爹,怎麼不叫我娘

時間仿佛靜止,昨夜的積雨彙在同一片葉上,嘀嗒一聲落下,仿佛砸在人心上。

梅梅扭過身子,抹了一把淚。

顧城的目光落在葉善發頂,想的深了些。晚些的時候,左右無事,找上祖母說話,扯了些七七八八的。老太太何許人也,一眼就看穿孫子有求於她,偏不搭話茬。眼看時候不早了,顧誠終於心急了,上前捶著他祖母的腿,索性道明來意:祖母,你是知道的,梅梅管我叫爹。這一聲爹我不能讓她白叫,我想讓她入顧家族譜。

--

第375頁

曆來就沒有家裡女兒入族譜的規矩,將來女子會出嫁,入的也是夫家的族譜。老太太合著眼睛不說話。怎麼說呢,旁人家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個娘家的族譜她也落了名的,原因無他,脾氣大,容不得人輕視自己,祭祖的時候使勁鬨騰過一會,她家族長給她氣得沒法子,捏著鼻子添了她的名。都是年輕時候的醜事了,她不提,沒人知道。

顧誠心知這事不好辦,沉了沉心,直言道:我是這麼想的,梅梅做為我顧家長女,顧家的偌大家業她是有資格看顧著些的,等我百年後,若是我過繼的子孫混不吝,她收拾起來也名正言順。

老太太眯了眼,露出一條不善的眼縫,過繼

顧誠:嗯。

老太太一腳踹他%e8%83%b8口,混說什麼胡話!

顧誠的身子往後晃了晃,又挺直,麵色認真:今日我同祖母交個實底,我將來是肯定不會有自己的子嗣了,等再過些年,要是從宗族裡過繼,還是要有信得過的人看顧著些好。梅梅既非他親生,若想插足顧家事宜,隻能入族譜。

你們夫妻還年輕,不要說如此喪氣的話。那鄭元伯府年過半百才得了嫡子

祖母,顧誠截斷她的話,不叫她心存一點幻想,麵上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有些事還是及早斷了念想好,免得將來失望。

*

梅梅還是入了顧家族譜,到她這輩是蘊字輩,取名顧蘊梅。

觀禮之時,葉善看了顧家族譜,奇道:顧誠,怎麼沒有你的名字她倒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隻不過旁邊那個顧懿誠是誰

顧國公聽見了,老大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何不憶嗬的一聲笑出來,又抿住嘴。

顧誠指著那個懿循循善誘道:你不覺得這個字很難寫

葉善:難寫。

顧誠滿意了,所以他才自己改了名。

葉善:我覺得所有字都難寫。

何不憶悶笑著衝顧誠壓低聲音道:times;times;times;。

*

皇帝李恩換了便裝親自來賀,他雙手背在身後,頗有些自視甚高的得意,背著人,衝梅梅說:現在你入了我外家族譜,是我表哥名正言順的親女了,你知道現在該改口叫我什麼嗎

梅梅滿臉喜氣洋洋,張口就道:皇帝表叔好。

她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叫的順口又恭敬,反叫李恩愣住了,一時沒了戲謔的心。

梅梅看他變了臉色,又不說話,也不知自己錯哪了,思索了下,備加小心翼翼,從今後您就是我長輩了,以往種種我顧蘊梅有什麼不恭敬的地方,還望表叔不要計較。晚輩這裡給您賠禮了。

她恭恭敬敬一拜到底。

李恩偏開身子,讓開了。麵上更難看了。

顧老太太更衣恰好經過,正要上前,忽地被應嬤嬤拉了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梅梅彎著身子,久等不見他叫自己起身,轉了轉脖子,兀自直起腰,瞧著他臉色不好。彎了眉眼討好的笑,表叔,你怎麼生氣了

李恩心裡更不快了,彆叫我表叔。

梅梅:皇帝表叔

李恩背過身去。

梅梅扯他袖子,我錯了,我錯了,彆生氣了,咱們好歹一家人了都,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雖然仍不知道錯哪兒了。

老太太抓著應嬤嬤的手悄悄自另一邊走開了,她語氣還算正常,李恩那個孩子啊,打小就是個好脾氣,從來不亂發脾氣,後來當了皇帝,更老持穩重了,比他那個招人煩的表哥可靠多了。今次,是怎麼回事呀怎麼還發起脾氣了話是這麼說,那眉毛眼珠子都快飛了起來。主仆二人覺著好笑,一路走一路笑,碰巧看到顧誠往這邊走來。自從那晚顧誠同老太太掏心掏肺的聊過後,老太太對他就沒什麼好臉色,也不說話了。

有道是,你胡說八道我左耳進右耳出是一回事,你認真了要我也認真就是另一回事了。

雖則之前顧誠就說過他不能生,顧夫人憂心忡忡,很是暗地裡落了幾回淚,老太太卻是半信半疑的。當時猜測是孩子們還年輕,小夫妻倆個還須磨合,暫時不想要孩子,也情有可原。若真有了,那還不得生下來

老太太不著急,她身子骨硬朗,多熬幾年,也無所謂。

於是就這麼過了三四年,時間越久顧夫人反而漸漸接受了現實,老太太不樂意了,問題在哪

好,你說你不能生,我理解你。這本也不怪你。

可是你治啊!不治算怎麼回事破罐子破摔!

說到底,老太太是氣憤顧誠這隻顧自己快活不管其他這自私自利的臭毛病!

什麼叫沒辦法

那是儘力而為後的不得不接受現實。

老太太自認是很講道理很通情達理的老婆子了。

她對兒孫的要求真沒那麼高,養護孩子們長大,孩子們做任何決定,她隻提意見,絕不強行阻止為難,尤其是終身大事上更不會擺長輩的架子。隨你怎麼折騰,隻要不將命玩沒了,都好商量。

她都這樣好說話了,怎麼就不能叫她稱心如意一回呢

--

第376頁

她是非常喜歡小孩子的,當初和老侯爺成親的時候,她就想生他七個八個的,一大家子熱熱鬨鬨,看著就叫人心生歡喜。奈何那個短命鬼,早早去了,留下她一個。後來兒子長大娶親,媳婦身子嬌弱,生了孫子後,他男人心疼她,就不叫她生了。老太太也沒得話說,有後代就行了,總不能為了開枝散葉,把孩子娘的命搭進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本想著,等孫子成親了再多生兩個。

沒成想,到他這輩更絕。

直接跟她來一句,他生不出!

哼哼。

真當她年老昏聵,耳聾眼瞎,不會看人了她可是真真兒瞧的清楚,分明是善善不喜歡小孩子。

顧誠是她一把拉扯她的,她最清楚不過,打小就是孩子頭,往年還沒遇到可心的女孩,不說將來要找什麼樣的妻子,倒興致勃勃的說他將來至少要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後來想想,要是女孩不喜歡跟他玩,一個太孤單了,又改口要生四個,這樣倆女孩子就能互相作伴,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