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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茫然空洞,呆滯地遠眺天空,高挑的身姿如秋天的落葉般向後?倒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四肢微微張開,如爬蟲那?般在地上挪動?抽搐了幾下,漸漸便徹底無力下來。

這一瞬間,他忽然失去了人生所有的理想,忘卻了活著的意義何在,他隻想像一條鹹魚那?樣躺著,一動?不?動?,絕不?翻身,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就這麼躺到地老天荒……

“我還要這錢做什麼……”他解下錢袋丟到地上,麻木不?仁的神情出現一絲鬆快,“花不?完的錢,我不?要了……”

親傳弟子?獨有的精致華美的錢袋落到地上,兩枚孤零零的下品靈石骨碌碌滾出來,落在圍觀群眾的腳邊。

群眾們紛紛縮腳躲開,有的甚至雙腿一蹬,跳到身旁同?門?身上,隻怕一不?小碰到那?兩枚靈石,會?沾染了窮鬼的晦氣。

“救命啊,花師兄窮瘋了——”

“花師兄窮得不?想活了啊——”

他們一邊躲避晦氣,一邊此起彼伏地尖叫起來,場麵宛若群魔亂舞,兵荒馬亂,就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董胥都被不?知?名的鞋底猛踩了好幾腳。

然而,就在這般淩亂不?堪的畫麵中?,有一隻瘦長白皙的手忽然伸到地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撿走了花步晚那?兩枚晦氣至極的靈石。

抬眸撞見群玉神情複雜的視線,光風霽月般的青年微微一笑掩飾尷尬,溫聲?轉移話題:

“晚上想吃什麼?”

第二十五章

道場上一片哄亂, 雞飛狗跳,一名親傳弟子失去靈魂般躺在地上,一大群外門弟子?圍著他鬼叫跳腳,場麵?宛如邪|教?祭祀現場, 在山清水秀仙氣飄飄的璧山之上, 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群玉和陸恒對視一眼?, 從無人在意的角落默默遁走?,片葉不沾身。

璧山派幅員遼闊,除了幾座有長老坐鎮的知名山峰, 大部?分地方都地廣人?稀,清靜得很。

群玉跟著陸恒, 不多時便找到一處僻靜的亭榭, 有桌有凳, 正適合做飯吃飯。

問群玉想吃什麼,群玉也不知道,他做什麼她?都愛吃,真挑不出來。

陸恒打了水來洗手,覆著薄繭的手浸在清澈的山泉水裡, 細致地搓洗,群玉垂眸盯著,想起他剛才用這雙手暴揍董胥,又用這雙手偷偷摸摸撿錢, 不論做什麼動作都是極賞心悅目的,就連洗手,也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陸恒:“今日清晨, 我?在外麵?購置水果,路過一早點鋪子?, 學到一種新的炸油餅方式,我?現在練練,你不介意吧?”

群玉當然不介意:“就算練手,你做的也不會不好吃的。”

陸恒最近被她?誇多了,已經不再自謙,但他怕這樣下去會變得自滿,廚藝不再長進,所以他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多看多學,掌握更多風味和菜係,儘可能讓群玉多吃點新鮮的,彆太早被他喂膩味了。

將?近傍晚,暖日熔熔,夕暉落進油鍋裡,照得酥脆焦香的餅皮黃澄澄的,令人?腹欲大開。

炸到一半,陸恒將?油餅從油鍋裡撈出來,從中段剪開,往裡灌入攪了碎蔥的蛋液,灌得滿滿的,一滴不漏,再重?新丟回油鍋,口子?朝上繼續炸。

群玉看得傻眼?了,又見他撈起另一個油餅,依舊剪開口子?,往油餅肚子?裡一點點塞人?碎香蕈和肉沫,塞得鼓鼓囊囊,丟回油鍋發出噗嗞一聲,翻滾沒幾下,肉香四溢,餅皮表麵?有些開裂,但並未破口。他才第一次做,就已經學到那些積年累月炸餅小販的九成手藝了。

過了不久,好幾個塞滿了餡的油炸餅出鍋了。

陸恒把炸得漂亮的裝在盤子?裡給群玉,皮炸破了的他就自己笑?納了。

加上兩道清新爽口的清炒菜和一碗豆腐百宜羹,群玉坐在桌旁雙手合十夾著筷子?,忍不住躬身拜了三拜才敢動筷。

吃飯時,群玉告訴陸恒,她?不久前收了薑七作鬼仆,打發她?和青雁先行去探查璧山派裡的妖怪了。

陸恒正在給她?舀羹湯,小碗盛得滿滿的,點頭說很好。

群玉心下沾沾自喜。

隻要陸恒漸漸意識到她?是能辦事的,以後想賴在他身邊多久就能賴多久了。

提及正事,陸恒微微歎了口氣?:“怪我?今日沒有拿捏好分寸,事兒鬨得有點大,以後還是得儘可能低調。妖鼎仍在璧山派中,應該不會太快轉移走?。”

群玉:“之前在豐安鎮時,聽那群妖怪說,妖鼎邪修需在無月之夜。今日才十二,離月底還遠著,我?們有的是時間做準備。”

陸恒莫名沉默了下。

“還是得儘早打算。”陸恒道,“這幾日我?借機了解一下山門內大部?分弟子?的作息,然後挑個最不起眼?的時辰,去渡厄峰轉一轉。”

群玉忽然想起一事:“渡厄峰外圍有個非常厲害的法陣,比璧山派的護山大陣還要嚴密,連仙靈都很難突破。”

陸恒抬眸:“是嗎,你從何得知的?”

群玉一愣:“哈哈,當然是青雁探查到的。”

她?可沒有說謊,隻不過是許久之前,她?想知道妖怪該如何修仙,才派青雁去璧山派偷窺,順便知曉了此事。

陸恒:“青雁不是還沒回來嗎?”

群玉急中生智:“啊……我?讓它?帶著千裡傳音符走?的,隨時隨地向我?彙報工作。”

陸恒:……

他腦海中驀然浮現那日青雁肚皮上貼著“膏藥”的古怪模樣,心底不禁升起一絲同情?。

群玉又喝了一碗湯,溫熱鮮美的液體流入食道,實在熨帖極了。

她?摸摸肚子?,忽然說:“陸恒,我?一定好好調查的,但我?兩天後得請一天假。”

“怎麼了?”

“就是……”群玉惆悵道,“我?從小就生了一種怪病,每個月十五那日就會特彆難受,似乎和我?體內的冥界血統有關。所以每月十五,我?需要睡一整天覺,外門學堂裡若有事,也煩請哥哥幫我?請個假。”

陸恒麵?露驚詫,關切道:“具體是什麼症狀?”

群玉想了想:“很複雜,耳邊似乎一直回蕩著楊玉骨那樣的嘶喊,身體又像浸泡在深海裡頭一樣壓抑……噢,最難受的是反胃,肚子?一直在翻滾,什麼都不想吃的感覺。”

她?活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反胃對她?而言簡直比刮骨抽筋還要痛苦。

陸恒聽罷,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

群玉摸了摸肚子?,正打算再舀一碗湯,頸後忽然襲來一陣微涼的陰風。

“主人?。”薑七低啞婉轉的聲音在靈台中響起,“西南方向的楊樹後,有人?在監視你們。”

群玉一凜。

西南方向在她?身後,若是突然轉過頭去,可能會打草驚蛇。

她?思?緒電轉,正欲讓薑七前去觀察那人?的衣著外貌,陸恒恰在這時叫她?名字,繼續說起未來幾日的計劃:

“群玉,渡厄峰外的法陣,我?們……”

“哥哥~”她?突然脆聲打斷,執起筷子?不斷往陸恒碗裡夾菜,“你快吃呀,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陸恒眨眨眼?,怔了下,一隻手捧碗,一隻手也給群玉夾了些菜。

卻?見群玉頭低下來吃菜,眼?睛仍揚起來看著他,漆黑的眼?珠子?在狀似桃花的眼?眶裡滾來轉去,衝他擠眉弄眼?,似在提醒他注意周遭的什麼。

也不知陸恒弄懂了她?的意思?沒有,一臉雲淡風輕,還真認真吃起了飯。

群玉鬆開碗筷,才剛抬起頭,一隻微涼的手便撫到了她?的臉上。

群玉驀地怔住。

很是修長白淨的手,骨節清晰,指腹覆了層薄繭,卻?並不粗礪,輕輕落在臉上,像夏日的雨絲滑過,涼涼酥酥的,激起她?一陣心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少女細密的眼?睫狠顫了下,烏黑眼?瞳盈著粼粼波光,無措地仰起來看他,像山林裡迷路蹦出來的一隻小鹿。

陸恒收回手,指尖撚了一片油餅渣渣,淺淺勾唇笑?說:

“總是這樣,像個花貓。”

他聲線清冽,好似一捧酥白的雪,春風一吹,化?成溪流,鑽進群玉耳中。

她?仍怔著,沒回神,臉上陸恒指尖揩過的地方由涼轉熱,她?猜到陸恒就是稀鬆平常地擦一下妹妹的臉,她?也有哥哥,可許茂兒從來不會這樣溫柔地對她?。

不知道為?什麼,群玉忽然有點慌,又有點隱秘的開心。

剛垂了眼?,忍不住又撩起眼?皮望向他。

然而陸恒早已收回笑?意,不再看她?,神情?變得極淡薄,視線從眼?角滑落遠方,冷冷道:

“師兄,我?們兄妹吃飯,好看麼?”

……

隻聽身後傳來窸窣的枝葉搖動聲,一串腳步聲緊隨其後,踩著一地枯葉,由遠及近。

“好看啊。”

花步晚來到近旁,毫不客氣?地坐在群玉身旁,“你妹妹真的很好看,我?就愛看美人?。”

群玉翻了個白眼?,若非屁股底下的凳子?是固定的,她?一定挪得離這個窮神遠遠的。

花步晚掃一眼?桌上碗碟,雖然飯菜已消失大半,他仍忍不住驚歎道:

“哇……你們吃的什麼,好香啊!我?也想……”

話未說完,他喉嚨突然卡頓了下。

就見身旁那美豔少女聞言如臨大敵,猛地抓起筷子?捧起碗,低頭就是一陣黑雲壓城、風卷殘雲、疾風掃落葉,筷子?所過之處,碗碟中的食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眼?前飛快消失,不過幾息之間,桌上所有食物都被她?瘋狂地卷進口中,連一點渣渣都不給花步晚剩下。

花步晚嚇懵了,這姑娘吃飯的陣仗簡直氣?貫長虹,堪比他師尊的絕世劍招“龍%e5%90%9f斷海”,劍風橫掃之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所過之地斷海截流、寸草不生,豈不是和桌上的光景完全一致嗎!

吃乾淨所有飯菜,群玉輕輕籲了口氣?,掏出手絹擦乾淨嘴巴,很有禮貌地對花步晚道:

“不好意思?啊師兄,我?吃得太快,忘記給你留了。”

花步晚眼?角狠狠抽搐了下,作為?一個時常吃不起飯的窮鬼,他心裡不禁產生了嫉恨之意,遂擺出師兄架子?教?訓道:

“女孩子?要勤儉持家知道嗎?你一個小姑娘吃這麼多乾什麼?這樣以後誰敢娶你啊!”

說實在話,群玉長得頗合花步晚心意,他經常做夢以後要娶一個絕世美人?為?妻,群玉是他見過最美的姑娘,誰知道她?竟然這麼能吃,這要是以後娶回家了豈不是分分鐘破產?

什麼絕世美人?,實在太幻滅了。

群玉知道自己確實吃得有點太多,所以一時間沒想好怎麼回懟花步晚。

“師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