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宋宛如在這件事裡也插了一腳。
裴宴原本還奇怪為何沈恒和宋宛如如此穿一條褲子,現在看來,恐怕是宋宛如知道沈恒最大把柄。
趙警員頓了頓:“還有一件事,那小高層供述,當初沈恒找上他,讓他拐賣走他師父的女兒,也就是你的母親。”
“這件事過去三十多年,已經?過了追訴期,但是若是能在法庭提出,有很大概率能讓沈恒罪加一等?,隻可?惜光憑小高層供述,證據並不確鑿。”
三十多年,人證物證俱滅,沈恒也不會傻到自己?供述。
儘管光是現在的案子就足夠沈恒喝一壺,但裴宴覺得並不足夠。
她?自然會努力尋找更多證據,除此之外……
她?思?索片刻,打開微信,點開那個指南針頭像,編輯文字。
【事已解決,沈恒被供出,相關人員入獄。】
【若有當年之事證據,罪上加罪,至少三十年刑期。】
裴宴並不能確定?對方態度。
究竟是一時的聖母心發?,還是真的對那些人的痛恨。
甚至也不知道,對方手裡究竟有沒有更多證據。
她?能做的隻有告訴對方情況,剩下的,就看對方的選擇。
沈恒這幾天總有些沒來由的不安。
前地頭蛇上船後就給他發?過消息,說?確認裴宴已經?到手,但那之後就好像石沉大海,五天過去,依舊聯係不上。
他並沒有其他跟那個集團聯絡的渠道,五天過去,嘴唇上已經?長了個燎泡。
他忍不住往最壞的情況想?。
要是前地頭蛇被警方逮到,多半會供出他來,躲不過牢獄之災。
沈恒心如火燎,咬咬牙,著手開始訂去國外的機票。
他這些年在外頭也留了部分資金,足夠在國外生活幾十年,現在先用出差為理由去國外,看看情況再說?。
若是真出事,就留在國外不回來了。
儘管非常可?惜,但總比牢獄之災來得好。
趕到機場半路時,沈老爺子忽然來了電話。
他的手有些顫唞,接起電話,老爺子聲音匆忙,問他有沒有聽過裴宴的消息。
沈恒一愣:“沒有啊,宴丫頭怎麼了嗎?”
沈老爺子說?:“宴丫頭去了趟滇南,幾天聯係不上,我們已經?報警,那邊警方說?很可?能是自己?去了邊境,落到什麼犯罪組織手裡了。”
沈恒聽著聽著,焦躁逐漸消失,隨即而來的事無儘的喜悅。
哈,原來他都?是白擔心!
裴宴失去蹤影,這說?明前地頭蛇那邊順利得很。
一直聯係不上,恐怕是海上有事耽擱了,以?前他們合作?期間,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
他竭力抑製喜悅,假意擔憂:“師母和珠珠沒事吧?”
沈老爺子聲音低沉:“我們還沒敢告訴你師母,珠珠知道後就病倒了,現在還高燒昏迷。”
沈恒牢記自己?人設,立刻說?要趕去醫院那邊看裴珠,並且幫忙。
順帶喊上沈寧,讓她?一塊去刷臉,等?接到沈寧:“你哥呢?”
沈寧:“不知道,可?能在酒吧。”
沈安這段時間醉生夢死,工作?也不去:“我聽說?他堆了不少工作?,爸爸,正好我馬上畢業,可?以?去幫忙。”
沈恒皺眉:“你忘了你畢業後有十幾場相親,哪有時間工作??工作?是你哥哥的事,過段時間我敲打敲打他,一個女人罷了,早晚會忘的。”
沈安為女人搞成這樣,沈恒確實不大滿意。
不過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等?他接手沈氏集團,什麼好女人沒有,到時候肯定?就不記得霍妗妗了。
頓了頓,拍拍沈寧的肩:“你表姐失蹤,一會記得好好賣乖,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會多給你點嫁妝,也好嫁個好點的,幫襯家裡。”
沈寧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過了許久,像是笑了一下:“當然了,爸爸。”
沈恒帶著沈寧匆匆趕到醫院病房,一進去,就感覺到不對。
裴珠雖說?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但並沒有昏迷。
沈老爺子端坐在一旁,看著他的目光極儘冷淡,向婉坐得遠些,看不清表情。
他感到一股冷意順著心口上來,下意識後退一步。
然而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讓他趴伏在地。
背後傳來中?氣之足的聲音:“燕京時間18:16分,以?故意殺人罪、教唆罪逮捕嫌疑犯沈某。”
沈恒緩緩扭頭。
幾位警員深藍的警服和徽章,在眼前無限放大。
他如墜深淵,腦子裡嗡嗡的。
還是多年來刻入骨髓的演技,讓他下意識辯駁:“什麼故意殺人,什麼教唆?警察同誌,你們這是平白汙蔑人!”
“平白汙蔑?”
前麵忽然傳來沈老爺子的聲音。
他看著眼前這個當作?兒子養了幾十年的人。
裴珠說?出那句話後,他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沈恒的演技實在太好了,刻入骨髓。
但隨著裴珠講述她?的回憶,隨著滇南那邊的消息傳來,隨著燕京警方檢測到沈恒購買出境機票……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那很大可?能,就是真相。
以?免沈恒狗急跳牆,沈老爺子按照警方提議,將他騙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最後一次疑問:“你告訴我,沈恒,當初珠珠走丟那天,你在乾什麼?”
這個問題,沈老爺子從未問過,幾十年過去,壓根不記得當初準備過什麼說?辭:“我當然是在學校上課。”
“上課,”沈老爺子抬眼,“我怎麼記得,珠珠走丟那天,是周日?”
沈恒表情僵住。
他意識到什麼,沒再辯駁,隻回頭看向沈寧,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小寧,趕緊打點話給你哥。”
沈寧低著頭,她?好像有些疑惑:“爸爸,為什麼我站在你眼前,你想?到的隻有我哥?”
沈恒不明白為什麼這種時候她?還顧得上廢話。
好在,這個女兒一向聽話,她?拿起手機,像是要播打電話的樣子。
然而聲通裡傳出來的,並非是撥號,而是一段錄音。
——“當初裴珠的事就是你做的,我知道你有那方麵的人脈,我要她?死,至少也要失蹤。”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而且,我不在乎多拖個人下水,沈恒。”
——“那就如你所願。”
他再熟悉不過的,自己?的聲音,從話筒中?傳來。
一片寂靜。
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眼前切切實實的錄音來得衝擊大,沒人顧得上去想?為什麼沈寧會放出錄音。
沈老爺子幾乎穩不住身形,向來冷硬的臉上嘴唇顫唞:“畜生!”
沈恒父母死得早,他們把他接過來,教他學廚,把他當親兒子養,沒想?到他們養大的,是個不折不扣的中?山狼!
從剛才開始,向婉一直不發?一言。
到這時候,她?才如夢初醒一般,緩緩將頭扭向沈恒。
然後,她?忽然衝著沈恒就衝了上去,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哪怕整個人都?在顫唞,也一副要接著再打的樣子,還是警員們先一步將她?拉開。
周圍一片混亂,沈恒的目光,卻一直看著沈寧。
這個從來乖巧懦弱的女兒此刻神?情冰冷,眼帶譏笑。
她?憑什麼?她?為什麼?
一個工具,竟然敢反過來背刺他了?
那一刻,沈恒的怒火到達績點,竟掙脫了身上警員,抓住旁邊一個裝飾花瓶砸碎,罵著“婊.子”,朝著沈寧衝去。-_-!思-_-!兔-_-!網-_-!
在被製服之前,碎片已經?在沈寧臉上留下了一條手指長的傷痕。
血流滿半邊臉,沈寧卻好像感覺不到疼。
她?捂著臉,隻是大笑,笑得直不起腰——直到警員按照程序問她?,之後跟哪位家屬聯係。
沈寧才停住笑:“我是受害人,要聯係家屬,去找我那個不知道在哪個場子裡的哥哥。”
她?看著沈恒:“就讓你的寶貝兒子,想?辦法撈你去吧。”
第208章
沈寧說完那句話後, 這些年從來不變的怯懦靦腆從臉上消失,流著血的臉上冰冷而譏誚,顯得格外陌生?。
她突然?爆發,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沈寧剛才的目光, 充滿對沈恒這個親生父親的怨恨。
那怨恨乍一看沒有緣由?, 沈恒的演技一向好, 尤其在老人麵前,從?不會顯露自?己的偏心。
但這麼些年,也並非沒有?露出過半次馬腳。
沈老爺子想起, 很久以前,沈安和沈寧都還小的時候, 被沈恒帶到北金玉後廚。
沈安被沈恒叫過去, 湊近灶台觀摩, 沈寧總是遠遠站著。
過了很久,才有?一次,她小聲開口,說自?己也想試試看。
沈恒開玩笑道:“你一個小女孩家家的,學?什麼廚?會幾道家常菜已經足夠。”
話是這麼說, 還是親自?教?導沈寧。
沈寧當時學?得很不錯,甚至比沈安還要快不少,很讓沈老爺子意外。
他本準備親自?教?教?看沈寧,但她從?第二天開始, 連著一周都沒來後廚。
再見?到她的時候,是周末家庭聚會。
沈老爺子提起準備教?沈寧學?廚的事,沈恒拍拍她的頭:“這孩子, 當時在您麵前不好意思說,到家就開始喊油煙熏得難聞、覺得學?廚太累, 死也不肯再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跟您開口。”
沈老爺子一愣,問沈寧:“真是這樣?”
沈寧垂著頭,沈恒的手放在她肩膀上。
她點了點頭。
那會沈老爺子相?信了沈恒的說辭,以為沈寧單純不愛學?廚。這倒也沒關係,他不是那種必須讓子孫都繼承手藝的長輩。
但現在想起來……那會沈寧點頭,恐怕並非自?願。
沈恒最初教?沈寧,純粹是因為沈老爺子聽到他的話,露出不認可的表情。
他隻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繼承他的衣缽,至於女兒,隻是個用來換取資源的工具。
沈老爺子看向沈寧的目光極其複雜,她在他們心裡曾經跟親孫女差不多,然?而她到底是沈恒的女兒。
他們沈家這幾十年來最大的苦難,就是由?沈恒一手造成,而這中山狼竟還借此鳩占鵲巢,占據裴珠本該擁有?的一切東西?。而他兒女曾經享受過的資源,也本該是裴宴應該享受的。
說恨屋及烏也好,父債子償也好,哪怕是更加心軟的向婉,也很難像以前那樣對待沈寧。
沈老爺子看了向婉和裴珠一眼,輕歎了口氣?:“沈恒能剩下的東西?,我不會管。”
沈寧和沈安不會再屬於沈家,但沈恒剩下的東西?,隨便他們去爭。
這是沈老爺子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