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逼迫朕向你妥協嗎?”
話落,他急忙搖頭否認,用膝蓋往前走了?兩步,扯著明黃的袍角道?:“兒臣並非此?意,隻是阿瑩她如?今性命垂危,兒臣不?能棄她於不?顧,若父皇要罰兒臣,還請看在兒臣此?次賑災的功勞上,待阿瑩痊愈後再讓兒臣受罰。父皇,兒臣求您了?。”
他終究還是改了?口。
蕭帝重重呼出一口氣?,這陣子因為處理傳染病的事,身體本就疲乏勞累,現下?還要來處理自己兩個?兒子的感情事,真是令人心煩。
他捏了?捏眉心,聲音裡不?知不?覺裹了?層躁意:“瑩兒的身體自有太子看護,你去做什麼?你又不?是禦醫,難道?你在身邊照顧她就會好起來嗎?”
說完,他頓了?一頓。
本意是想出來好好相勸於他,但沒?想到?自己沒?說兩句,心頭便忍不?住湧上一股煩悶。
於是為了?父子之間能平靜的說一次話,他深吸一口氣?,破天荒地?放軟了?語氣?:“頌兒,這個?時候就不?要給?朕添亂了?,待此?事過去,朕一定好好嘉獎你此?次賑災,可好?”
聞言,拽著袍角的手不?自覺收緊,指節泛起青白之色。
看來父親這是不?打算答應自己的請求了?。
蕭祁頌望向他,眸子裡含著幾乎偏執的執拗,再次乞求道?:“父皇,兒臣不?要獎賞,兒臣什麼都?不?要,求您讓兒臣陪在阿瑩身邊,她需要兒臣!此?次之後,您無?論要罰要貶,兒臣都?心甘情願。即便是您將兒臣貶為庶人,兒臣也願意!”
“你!”蕭帝怒不?可遏地?指著他,“逆子,真是逆子。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是吧?行,既然你這麼愛跪,那就繼續跪著吧!”
說罷,旋即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望著眼前逐漸消失的明黃背影,蕭祁頌的頭徐徐低垂,像難得落敗的常勝將軍,原本挺拔的脊背也逐漸彎曲起來。
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順著他緊繃的下?頜,滴落在膝蓋前的地?板上,暈出一片小小的深色痕跡。
緊接著又是一滴,兩息之後,無?數水滴開始接連不?斷地?砸在地?板上。
他抬頭望天。
這旱夜,竟開始墜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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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破曉之時,卜幼瑩仍舊未醒。
蕭祁墨滿懷期待地?睜眼,卻又不?免布上一層失落,他的手仍握著她的,因而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體溫在愈來愈低。
再這樣下?去,恐怕她真的會生死難料。
這一夜他其實沒?怎麼睡,隻是闔著眼眸休憩,但凡周圍有一點動?靜便會讓他睜眼。
可一夜過去他睜開數十次眸子,卻無?一次是她發出的動?靜。
濃重的無?力感幾乎讓他窒息。
他強打起精神,起身喚來未央,詢問?道?:“禦醫那邊如?何了??可有進?展?”
未央頷首:“回殿下?,禦醫院那邊徹夜研製,聽說是有了?些進?展,但目前仍在試驗當中,也許今日便能完成。”
說罷,見主子下?地?,便自覺取來衣袍玉帶,為他一件件穿戴整齊。
蕭祁墨自己整理好衣襟,又問?:“二殿下?那邊呢?”
“聽勤政殿的人說,二殿下?在殿門前跪了?一夜,想必此?刻還跪著呢吧。”她回道?。
而此?時此?刻的勤政殿外?,正如?未央預料的那般,蕭祁頌仍跪在原地?,一步都?不?曾離開。
一夜過去,又淋了?場雨,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住這般折騰,他亦是早已臉色蒼白、嘴唇失血、強壯的身軀也在搖搖欲墜。
若不?是還有一股意誌撐著,恐怕連他也要倒下?去。
到?底是親生父子,早上醒來的蕭帝發現他還跪在殿外?,心裡是又疼又氣?。
可更?多的,還是無?可奈何。
“罷了?罷了?,真是上輩子欠他的。”蕭帝歎了?口氣?,喚來身邊總管吩咐了?幾句,後者便頷首走了?出去。
半闔著眸的蕭祁頌一見總管走過來,立刻打起了?精神,一雙烏青的眸子期待地?望著他。
“殿下?,您起來吧。”
總管躬身,與?他低聲耳語:“陛下?說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話音剛落,他眼眸便如?黑夜裡燃燒的火把,唰的一下?瞬間亮了?起來。
“兒臣謝父皇恩典!”說完,生怕對方反悔似的,立即朝殿內磕了?一個?響頭。
隨後他抬腳正欲起身。
身旁的總管卻再次開口道?:“殿下?稍等,陛下?還有話未說完。”
他微愣:“什麼話?”
“陛下?說,凡事有得必有失,不?能太嬌慣了?您,因此?這次答應您的請求,那之後賑災一事的嘉獎便作不?得數了?。您若是同意,便可起來,若是不?同意,就回重明宮閉門思過。”
蕭祁頌心下?一怔,父親這是要他拿自己的功勞來交換啊。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拳,他低眸,本就毫無?血色的唇緊緊抿在一起,更?加泛白。
他這二十年來,沒?做過什麼大事。
不?曾如?秦王那般助力父親奪得天下?,也不?像兄長,能在朝堂之上運籌帷幄,如?魚得水。
決定爭儲以來,這是他做過的第一件,也是人生中第一件有所成就之事,他曾為此?感到?驕傲。
可父親如?今讓他拿自己的勳章來交換,若真交出去,他便又回到?了?原點。
難道?當真……隻有逼宮謀反才能搶回阿瑩嗎?
蕭祁頌閉了?閉眸。
須臾,緩緩睜開,聲音輕如?無?枝無?根:“麻煩總管轉告父皇,我……同意。”
總管也是個?明白他的人,得此?答案不?免長歎一聲,說他可以走了?,便轉身又進?入了?殿內。
可方才還急著起身的他,此?刻卻遲遲未起。
仿佛失了?神般,跪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慢抬起自己的左腿。
因雙腿長時間彎曲,他試圖站起來時,膝蓋頓時爆發出劇烈的酸痛,讓他一個?趔趄差點倒下?去。
蕭祁頌擰緊眉間,咬著牙,下?頜繃出一塊凸起的骨頭,硬是強忍著酸痛站了?起來,而後慢慢走了?兩步。
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跑來一位小太監,是重明宮裡管事的那個?。
“殿下?。”
小太監趕忙上前扶住他,眼裡帶著明顯的喜色,稟道?:“殿下?,聽說禦醫院終於將藥研製出來了?,現下?正帶著新藥趕往東宮呢!”
未被攙扶的另一隻手忽地?握住他手腕,蕭祁頌睜大眸子,驚喜到?不?可置信:“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沒?哄我?”
“哎喲我的殿下?,這有什麼可哄您的,咱們去了?東宮不?就知道?了??”
說罷,他鬆開攙扶對方的手,走到?主子麵前背過身道?:“來,殿下?,您走路不?方便,奴婢背您。”
蕭祁頌旋即輕笑一聲,扒開了?他:“就你這小身板還背我?你家殿下?可沒?這麼柔弱。趕緊走吧,我要親眼看著阿瑩醒過來。”
“欸,好嘞。”小太監欲上前再次攙扶,卻被他抬手拒絕。
隨後便見自家殿下?彎腰揉了?揉膝蓋,接著深吸一口氣?,如?狼般的眸子緊緊盯著前方。
下?一瞬,一道?殘影霎時衝了?出去。
“……”┇思┇兔┇在┇線┇閱┇讀┇
“殿下?,您把奴婢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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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未央來稟,說禦醫已帶著藥在正殿等候,蕭祁墨便急匆匆從太子妃寢殿趕去了?正殿,並讓未央留下?來看護。
他的腳步從來不?曾這般急過,即使三步並作兩步,短短的遊廊在他眼裡也猶如?天梯那樣長。
終於趕到?正殿時,恰巧蕭祁頌也從門口奔了?進?來,氣?喘籲籲。
他呼吸還未平複,便急著問?道?:“藥呢?”
在廳堂等候的是周禦醫。
不?知為何,他的麵容十分嚴肅,絲毫沒?有研製出藥的欣喜之情。
見他們二人齊齊到?場,便起身拱手,緩聲道?:“二位殿下?,有個?情況微臣必須要向你們說明。此?病來得又急又猛,微臣與?各位同僚翻遍醫書也不?得解,最終決定以毒攻毒。”
蕭祁墨猛地?一沉:“你是說,你們研製出來的不?是治愈的藥,而是毒藥?”
他常看書,自然知曉以毒攻毒這法子。在曆史的長河中,有無?數醫者都?曾用過這種方法,可…
它的不?確定性實在太大了?。
一旁的蕭祁頌向來隻看兵書,自然從未聽說過此?種醫術,遂蹙眉問?道?:“為何要研製毒藥?這不?是要置阿瑩於死地?嗎?”
“二殿下?有所不?知。”周禦醫解釋道?:“以毒攻毒乃是一種醫法,對於那些來得邪氣?的病極為有效,殿下?可以理解為雙拳相撞,力道?便會互相抵消。”
他這樣一說,蕭祁頌便明白了?,點點頭又問?:“那你們還在顧及什麼?趕緊治啊。”
話落,蕭祁墨旋即冷睨了?他一眼:“以毒攻毒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需要完全精準的劑量才可,否則稍有不?慎,便……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但蕭祁頌明白了?他的意思。
還未開口,周禦醫又接著他的話繼續說:“所以這也是微臣先要見二位殿下?的原因,微臣與?同僚們對此?病具不?了?解,因此?對毒藥的劑量也無?法保證,隻能依照行醫經驗,配置出這一碗藥來。”
說罷,身後跟著的藥童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上前。
血紅色的液體靜靜躺在青白瓷碗內,一豔一淺兩種顏色相撞,更?加凸顯它的鮮麗詭譎,簡直如?剛噴出來的鮮血一般,僅是看著便讓人畏懼。
周禦醫望了?一圈靜靜佇立在正殿裡的宮人們,又收回視線看向蕭祁墨,開口道?:“太子殿下?,此?藥需先找人試藥才行。”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著什麼,能在宮裡當差的人不?會聽不?懂。
皇城就是這樣一個?吃人的地?方,在達官貴人的眼裡,奴仆的命不?是命。
因而當他們聽見要找人試藥時,紛紛將頭低了?下?去,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發出一點響動?引起太子殿下?注意。
許是觀察到?周圍動?靜,周禦醫又趕緊補充了?幾句:“不?過殿下?放心,此?藥雖是毒藥,但臣等已配好了?解藥,隻……損壞一點身體底子,但並不?影響日常生活。”
蕭祁墨深邃的眼眸半垂,靜靜看著那鮮紅似血的藥。
誰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什麼,每個?人都?生怕他找上自己,甚至離他最近的幾名宮人,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