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嘴上這麼虛張聲勢地說著,許清兮還真有些害怕了。
她……就是逗逗他玩。
盛奕怎麼還認真了。
那句話,他敢說,她有點不敢聽。
何況,還隻有他們兩個。
但約定已經立下了。
許清兮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去就去。
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
晚二下課的時候,許清兮剛好做完一套物理題。
盛奕就戳了一下她的胳膊,兩人一前一後往教室外走去。
臨禾一中的教學樓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教室,中間是鏤空的,像是被教學樓圍繞起來的花園。
一樓的長廊裡,黑漆漆的沒什麼燈,隻有月光灑落下來些許微弱的亮光,經常有小情侶課間在那兒約會聊天。
或者是背書的同學吹著涼風學習。
但因為長廊很長,天氣轉涼人又不多,所以總體顯得很空曠。
許清兮跟著他一步步地下樓,看著昏暗的燈光越來越遠,感受著晚風越來越涼。
突然——生出了幾分退意。
“盛奕,要不……”
“你怕了?”盛奕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同桌我呢,不吃人。”
“是好人。”
少女倔強地小聲反駁:“才沒有。”
她一沒注意往下走,差點踩空。
被盛奕及時扶住了。
“走慢點兒,小許同學。”
不知是夜晚讓人懶怠,他的聲音分外好聽,明明是明朗的少年音,又夾雜著幾分笑意,清朗磁沉。
但又能讓人聽出幾分關心和無奈的寵溺。
許清兮覺得,她可能有點瘋了。
東邊教學樓的儘頭那兒,恰好有個長椅,沒人坐。
盛奕走過去,拿出一張乾淨的紙巾給她擦乾淨,才示意她坐。
許清兮沒想到,他這麼細心體貼。
正想著呢,下一刻,肩膀上又被披上了一件校服。
他隨意說了聲:“風大。”
彆感冒了。
兩人就這麼坐在著,吹著晚風,抬頭看著月亮。
一句話也沒說。
空氣格外地靜謐。
但卻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許清兮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側顏,仿佛聽到了什麼跳動的聲音。
好像——就這麼一直跟他做同桌,當好朋友。
挺快樂的。
她正胡思亂想著,盛奕先開口了。
“許清兮,我開始了。”
“已經背下來了。”
他偏頭,目光灼灼地落在少女安靜的容顏上。
唇角微揚,磁性低沉的嗓音如同上好的樂器緩緩響起。
一字不落的。
都念了一遍。
還不是那種公式化的,而是帶著抑揚頓挫和情感的投入。
最後一句“想了你一個小時”這幾個字,被他刻意壓低了幾分。
愈加顯得蠱惑人心。
許清兮從他的眼眸裡看到了自己,他的瞳孔明亮而深邃。
月色下,少年笑意流淌,流光溢彩,給她念著情詩。
仿佛成了記憶裡濃墨重彩的一筆。
許清兮感覺好像正處於如夢似幻的夢境中。
一直到他念完,還沒有回過神來。
“愣住了?我算完成了嗎?嗯?”
“小許同學。”
他湊過來的時候,灼熱的溫度仿佛要把涼風都驅散走。
許清兮隻木木地點頭。
耳根子還有些發燙。
“喂!那邊的同學!”
“你們在乾什麼?”
教導主任一聲吼,三兩步就跑了過來。
許清兮嚇得渾身顫唞了一下,下意識地抓住了盛奕的校服衣袖。
下一秒,就聽到他壓著嗓音說了聲:“背書。”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許清兮連忙接上。
等教導主任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同學在月光下,互相背著書。
再純潔不過的關係。
他略帶探究地走近:“乾什麼呢?大晚上的不在教室。”
“陳主任,出來背文言文呢,教室裡有點悶,頭腦不清晰。”
盛奕不慌不忙地解釋著,眼睛清明正直,隻湧現出濃濃的對學習的熱愛。
堅定至極。
教導主任聽著熟悉的慵懶腔調,借著黑暗的看不清人臉的月光,認出了麵前的人。
“盛奕?”
“是。”
“這個同學?許清兮?”
許清兮也調整過來狀態了,反正他們清清白白,更沒有除了同桌,好朋友之外的其他關係。
沒什麼好害怕的。
“陳主任,我是。”
原本還氣勢洶洶逮早戀小情侶的教導主任,一下子臉上笑成了花,燦爛極了。
又溫聲細語地關切道:“好好好啊,學霸交流學習是吧。”
“沒事沒事,我巡查呢,你們繼續背。”
“咱們一中這一級,能不能出市理科狀元,就靠你們了。”
學習好,平常又很乖很聽話的學生。
不管在什麼時候,仿佛都格外受老師的偏愛。
甚至當成寶貝供著。
看著教導主任離開的背影,許清兮狠狠地呼出一口氣。
聲音還有些抖:“嚇……嚇死我了。”
“彆怕,咱們又沒乾什麼。”
盛奕低聲安慰著,“對不起啊,許清兮。”
“本來想逗你玩的,誰讓你……整我。”
許清兮也已經逐漸恢複了鎮定,她彎了一下眉眼:“不用道歉。”
“盛奕,我很開心。”
看到了夜晚最皎潔的月亮。
也經曆了一場挺刺激的事。
這是以往,她循規蹈矩的人生裡,不會出現的。
“那我們要做一輩子好朋友?”盛奕笑笑,對著她說。
“好啊。”
世間千千萬萬人,能相遇,能合拍,能有幸成為朋友。
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幸運了。
月光下兩個影子,十七歲的少年少女相視一笑,互相欣賞,約定永久。
兩人一前一後回了教室,恰好打了上課鈴。
晚三剛一開始,蘇輕輕和周堯兩人就摸著瓜的味道來了。
“快交代!你倆出去乾嘛呢?”
“就是就是,盛哥,咱倆什麼關係,還用瞞著嗎?”
許清兮和盛奕對視了一眼,像是心有靈犀似的,異口同聲道:“背《滕王閣序》。”
“……”
學霸的世界隻有學習。
嗚——撲騰不動的鹹魚哭泣。
晚三剛上課兩分鐘,紀律委員喊了一聲,大家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筆尖在紙上摩攃的聲音分外清晰。
窗台的幾棵仙人掌還泛著綠意,煥發著淡淡生機。
教室門口,有個鄰班的同學走了過來,手裡還拿著幾張表。
“請問,陳靜同學在嗎?”
瞬間,其他人的目光頻頻看了過來。
第13章 嘴硬
一想到能和他一起學習,做競賽題,朝著共同的目標努力。
就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盛奕同學,一起加油啊。
——《青春記事簿》
整個樓道裡一片寂靜,光線沒有那麼明亮,偶爾還有涼風吹進來,陳靜站了起來,往教室外麵走。
她在班裡的存在感一向不強,甚至很多人不怎麼關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眼下,也有人小聲地討論猜測著。
為什麼突然把她叫出去。
“哎,我聽說咱們學校好像貧困生名額下來了。”
“陳靜不會是這個事吧?”
“也有可能,說的我也想報名了,最近沒零花錢了。”
“滾吧你,人家是真正的貧困,你這算什麼?”
“開個玩笑嘛,我是那種人嗎?”
“……”
嘰嘰喳喳一片的討論,盛奕作為班長,直接開口管紀律:“大家安靜。”
他的話,有時候比紀律委員還要管用。
班裡同學也都逐漸噤聲了。
另一邊,陳靜跟著鄰班同學來了班主任辦公室。
隻是沒想到,紀老師恰好也在。
她腿像是有千斤重,怎麼也抬不起來,甚至厚厚的劉海完全遮住了大半張臉。
“哎,陳靜是吧,你來填一下這張表。”
老於的聲音霎時響起。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走過去的,隻是和紀老師擦肩而過的那一刻,眼圈紅了。
好像是,那微弱的自尊心,又被摩攃在了地上,生疼生疼的。
但人家或許壓根不介意呢。
她走過去,蹲在辦公室的角落裡,填寫著個人信息內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精神迷迷糊糊的,在寫到家庭成員的那一刻。
突然麵前出現了一個人。
依舊是熟悉溫潤的嗓音:“你是七班的陳同學吧?在這桌子上寫,蹲著不舒服。”
“還有那個男生,旁邊還有個桌子。”
“好的,謝謝紀老師!”男生立刻小跑了兩步過來,還衝著紀輕塵燦爛一笑,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
紀輕塵也笑了笑:“年輕真好啊。”
辦公室其他老師也打趣著:“紀老師,你這年紀要是老,我們那不就入土了。”
“就是就是,上次還說要給紀老師介紹對象呢。”
“我朋友的侄女,在醫院上班,家裡也很有錢,人又長得漂亮,年紀也相仿,就是顏控了些,一直單著,紀老師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
陳靜寫完貧困生的表,交給班主任之後,就跑出了辦公室。
記憶裡那個大哥哥,越來越遠了。
本來就是她貪圖那一時的溫暖。
原本就是不可能的。
況且,他現在還成了老師。
陳靜呼出一口氣,又用涼水在自己的臉上拍了拍。
十月已經快步入冬的天,特彆冷,但也隻有這樣,才能減輕些心頭的酸澀。
她半閉著眼睛,在樓道裡小跑著。
卻不小心撞到了剛出來的紀輕塵。
砰的一聲。
他的數學課本掉在了地上。
陳靜愣了兩秒鐘,立刻撿起來,聲音打顫:“對不起,老師。”
“對不起。”她又重複了一遍,彎腰鞠躬。
幾乎達到了九十度。
然後轉身就跑。
像是身後有什麼老虎猛獸一樣。
紀輕塵:……
他長得,應該沒有那麼嚇人吧。
男人笑笑,看了一眼數學課本,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
月考結束後,也意味著又要學新課了,但至少不像複習考試周那麼緊張有壓迫感。
大家也不自覺地把身上的擔子放輕了一點。
轉眼間,十月下旬,溫度就已經下降到了幾度。
冬仿佛說來就來,不打任何招呼。
校園裡的銀杏樹已經光禿禿的,除了冬青,幾乎沒有什麼綠葉植物,顯得分外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