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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後到底是幫姑娘還是幫謝家?心裡頭頓時沉甸甸的。

空氣瞬間寂靜,變得落針可聞。

陳錦書溫柔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陸嘉寧在順天府?她離開彆院了?她的心漸漸往下沉,想必陸嘉寧早已經用各種不堪的言語羞辱過她。若隻有她一人,她不在乎,可她有了遠哥兒,她怎麼忍心讓遠哥兒因為她的錯誤受人非議。悔恨一點一點爬上心頭,陳錦書從來都沒有像此刻這般後悔,後悔曾經的她年少無知竟然自甘為妾,以至於留下這樣一個汙點。

“娘,娘親。”大抵是母子連心,遠哥兒嘴一癟,烏溜溜的眼睛泛起淚花

陸霆撫了撫遠哥兒的後背,示意遠哥兒的奶娘上前。奶娘會意,抱著不大樂意的遠哥兒快速退下。

陳奶娘就沒這份機靈勁了,回過神來她脫口而出:“那陸嘉寧怎麼樣了?”那語氣是個人都聽能聽出其中無擔憂倒有幾分期待。

陳錦書不滿的目光投向口無遮攔的陳奶娘。不禁想起當年,最開始她痛恨謝允禮背信棄義並不願意為妾,她熟讀詩書,豈自甘下賤。可陳奶娘整日哭哭啼啼,一會兒說她如何舍得那十幾年的感情;一會兒說以她年齡以她家世離開謝府再難覓良人;一會兒又說她離開謝府後舉目無血親的外祖母老來淒涼。外祖母也勸她答應,她就那麼稀裡糊塗地答應了。

陳奶娘漲紅了臉,悔得想自打嘴巴。不管怎麼樣,陸嘉寧都是陸家大姑娘,自己著實放肆了些,可這也不能全怪她,實在是陸嘉寧太過惡毒,屢屢刁難她家姑娘。惴惴不安的陳奶娘偷看陸霆,見他神色如常,沒有生氣的跡象,漸漸心安,愛屋及烏,侯爺待她向來和顏悅色,想來侯爺不至於為了個不討喜的陸嘉寧怪罪她。

見陸霆沒說什麼,陸管家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他雖是管家,可夫人身邊的人哪裡輪得著他來管教,尤其是形同半個主子的陳奶娘。陸管家心裡頗有那麼點不是滋味,他妻子是世子的奶娘,可沒陳奶娘這份體麵,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外如是。

“那我便去一趟順天府。”陸霆抓住陳錦書的手握在掌中,望著她染上些許愁緒的眼睛,輕笑,“彆擔心,有我在。”

陳錦書愣了愣,微微抬臉,仰望陸霆,在他安撫的眼神下,剛剛升起的擔憂如同陽光下的晨露,迅速蒸發。她淺淺笑起來,輕輕嗯了一聲。是啊,有他在,她有什麼可擔心的?她再不是從前那個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陳錦書,如今有人將她捧在手心,擋去所有的風雨霜寒。

陸霆愉悅而笑,挑起她腮邊碎發夾在耳後,又撫了撫她細膩的臉龐。

親昵憐愛的舉止看得幾個年輕的丫鬟不禁臉紅耳熱。

陳錦書臉頰染上緋色,嗔一眼陸霆,陸霆麵上笑容更愉悅:“我走了,等我回來用晚膳。”

陳錦書目送陸霆高大挺拔的背影慢慢遠去。

陸霆一走,陳奶娘的尷尬也跟著消失,幸災樂禍道:“也不知道陸嘉寧到底怎麼樣了?早知道謝夫人不是善茬,可沒想到謝夫人心狠手辣到這一步,居然下毒害人,她怎麼做的出來,虧得姑娘當年沒——”

“奶娘!”陳錦書打斷陳奶娘的話,神情無奈中帶著薄怒。

後知後覺到自己差點釀下大錯的陳奶娘瞬間白了臉,好險好險,差點就說出來了。要是讓外人知道姑娘差點就給謝允禮那個負心漢當妾,可叫姑娘怎麼見人。兩人現在可是嶽母和女婿的關係,外頭的話指不定傳得多難聽。

一陣後怕又一陣慶幸的陳奶娘恨不得縫上自己這張破嘴,悻悻對陳錦書道:“奶娘果然是老了,糊塗了。”這三年過得順風順水萬事不愁,不複在謝家時的謹小慎微戰戰兢兢,腦子不用不用,就越來越糊塗了。

陳錦書還能說什麼,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陳奶娘確實糊塗卻忠心耿耿,上輩子她那般艱難落魄,奶娘依然不離不棄。

上輩子啊……陳錦書神情變得複雜,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夜夜惶恐不敢入眠,惟恐醒來之後,她又變成那個失寵的怨婦。是陸霆的溫柔撫慰慢慢消除她的不安,將她從上輩子的陰影中拯救,她終於相信現在的一切不是她絕望下做的黃粱美夢,而是真實的,上輩子才是一場荒誕噩夢。

噩夢中的她傻傻地成為謝允禮的妾,在陸霆的施壓下,她並非貴妾而是淪為普通妾室,並且在陸嘉寧生下嫡子之後方進門。

現在回想起來,她都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麼,竟委曲求全至此,將自己低到了塵埃裡。然而饒是如此,也隻換來了謝允禮短暫的愧疚和憐惜。他這個人啊,得不到時念念不忘,擁有時卻棄如敝履。不過兩年的光景,謝允禮麵對她時隻剩下敷衍和不耐。

猶記得,謝允禮再次納妾那一天,陸嘉寧的神色悲哀又諷刺:“當初我是多麼害怕他對你情深似海,如今我倒盼著他能深情一點,起碼他身上有點可取之處。男人這種東西,他就不是個東西。”

曾經,她也如此認為,世間男子都薄幸。

直到遇見陸霆,方知並非如此,隻是她們遇人不淑,於是命苦一生。

第7章 情敵給我當繼母7

“大人,陸侯爺來了。”

善水回頭,她得看看,色令智昏到不顧骨肉之情的男人長什麼樣,嘖,長得倒是挺人模狗樣。

陸霆身形高大挺拔,五官冷峻,常年身居高位成就了他不怒自威的氣勢,隻站在那兒自有一番肅殺的壓迫感。

察覺到善水打量的視線,陸霆敏[gǎn]意識到其中不同,少了敬畏、濡慕與悲憤,多了……不屑?陸霆半眯了眼,麵無表情直視善水。

善水坦然迎視,神色似笑非笑。

這場無聲的隔空對視,外人都能感覺到父女之間的劍拔弩張。

覃正清了清嗓子,打破尷尬的氣氛:“陸侯爺。”

陸霆的視線移到覃正臉上:“覃大人。”

兩廂見過禮,覃正不疾不徐道:“謝夫人意欲毒殺陸氏,再要求陸氏和謝允禮白頭偕老侍奉公婆,顯然悖逆人倫,遂本官判決他二人義絕,從此鏡破釵分,兩不相乾。謝府已同意,陸侯爺可有異議?”

最後一句純屬客氣話了,官府判決義絕,壓根不需要當事雙方以及家屬的同意,再是不同意也得離,不離就會麵臨牢獄之災。

陸霆淡淡道:“沒有。”

覃正點了點頭:“如此,便請陸侯爺在這份義絕書上畫押,已示見證。”

陸霆一目十行掃視衙役捧來的義絕書,提筆落款。

義絕書一式三份,衙役將其中一份交給善水,另一份給謝允禮,最後一份則由順天府保管。

拿著義絕書的善水身心愉悅,可算是擺脫了賤男人。此方世界奉行夫為妻綱,若不能劃清界限,難免受製於人。

溜一眼頹敗絕望的謝夫人,善水痛打落水狗:“這下夫人可算是如願以償,從此,謝允禮就能名正言順娶填房生兒子。”

上首的覃正嘴角微微一抽,她是打算氣死謝夫人嗎?

謝夫人更像是被氣得詐了屍,本是枯槁的臉色瞬間猙獰,惡狠狠瞪著善水的兩眼通紅似有火苗在燃燒。

善水甜甜一笑。

那笑硬生生刺得謝夫人一口氣沒接上,整個人都晃了晃,她咬牙切齒:“你少得意,我且等著看你的下場。”壞了陳錦書的名聲,陸霆豈能輕饒得了她。陸嘉寧這個女兒在陸霆眼裡連陳錦書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曾經她暗罵陸霆冷血,現如今倒盼著陸霆能更冷血,狠狠收拾小人得誌的陸嘉寧。≡思≡兔≡在≡線≡閱≡讀≡

循著謝夫人的視線,善水看見了陸霆,笑容泛冷。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夫已無,該輪到父了。

陸霆劍眉微皺,看著善水的目光帶著三分陰沉,對謝夫人尚且落井下石,更不必說錦書,想必她早已經大放厥詞過。

“覃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覃正神色慢慢變得古怪,陸霆不會是要求自己將涉及其夫人的內容保密吧?雖荒誕他卻越想越有可能。陸霆進門之後,既無對女兒隻言片語的關心,也無對謝家人的憤怒,他冷靜自持,彷佛險些被毒害的並非他骨肉。覃正膝下有七歲稚女,設身處地一想,實難以理解陸霆所作所為,但凡對女兒有一絲疼愛之心,都不會娶身份尷尬的陳錦書為妻,更彆說放任夫家軟禁苛待女兒。有了後娘便有後爹的案件他審過的不知凡幾,隻萬沒想到陸霆竟也是其中之一。

終於等到陸霆行動的謝允禮如釋重負,看在眼裡的謝尚書那個氣呦,若非在公堂之上,都想打死這個孽障。這節骨眼上,他居然還有閒心思為陳錦書操心。謝尚書第無數次在心裡問,陳錦書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想請覃大人彆把你們的醜事說出去嗎?”善水冷笑,“既怕丟人現眼,那又何必做,敢做敢當,起碼還是真小人。敢做卻不敢當,還想立牌坊,無恥至極。”

在場好些人倒抽一口冷氣,不可思議望著‘膽大包天’的善水。

謝尚書竟然覺得有一絲絲安慰來著,說到底,事情發展到這地步,陸霆必須得負上一半的責任。至今他都無法理解陸霆怎麼會娶陳錦書,就像他不明白謝允禮為何對陳錦書念念不忘至今。隻能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放肆!”陸霆的目光猶如刀鋒,似要在善水身上片肉。

善水嗬了一聲:“難道是我猜錯了,你不怕被人知道,那三年前你為何夥同謝允禮將我囚禁?你們不就是怕我昭告天下陳錦書——”

“閉嘴!”陸霆臉色鐵青,目光如劍,透著陰森。

那絕不是一個父親看女兒的眼神,善水替陸嘉寧悲哀,在陸霆身上找不到半分對陸嘉寧的舐犢之情,倒滿滿都是對陳錦書的深情。有人愛美人不愛江山,就有人愛美人不愛兒女,果然是一樣米養百樣人。

“晚了,我早已經說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當年你能堵上我的嘴,我就不信你還能堵上順天府上上下下這麼多張嘴,何況覃大人剛正不阿,豈會屈從。”善水給覃正戴高帽。

覃正:“……”倒可不必。

他不會刻意宣揚但也不會刻意保密,此案並不在保密範圍之內。

“不久之後,你們那些事便會人儘皆知,我倒要看看世人怎麼評價,到底錯在我還是你們。”這就是陸嘉寧的遺願,如此的卑微又可憐。

陸霆的臉一沉到底,透出山雨欲來的危險:“身為人子,忤逆不孝,你還覺得自己沒錯。”

“父慈方能子孝。”善水黑亮的眼睛透著冷冽的寒芒,“你明知陳錦書和謝允禮有私情,還差點進門為妾,卻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娶她,難道還妄想我歡天喜地接受她成為繼母,喊她一聲母親?”善水環顧一圈,麵容似嘲似悲,“敢問在場諸位,你們能接受嗎?你們喊得出口嗎?”

眾人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