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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認出來他的身份!

他們環顧了下四周,附近能藏人的地方,隻有兩個摞起來的陳舊釀酒桶,旁邊露出來一條灰撲撲的毛絨尾巴。似是感受到他們的眼神,那條尾巴瞬間收了回去。

一個頂著一對灰色狼耳的小男孩從酒桶後探出頭來,六七歲的年紀,臉蛋上臟兮兮地蹭著灰,一雙大眼睛水潤冰透,神色膽怯。

“是你?!”方遙和謝聽異口同聲道。

他們立刻認了出來,麵前這個狼族半妖崽子,就是當初在街頭上傷了阿正和阿圓的那個小乞丐。

雖然他們都沒見過那小乞丐的正臉,但他們看過城主擬出來的畫像,這個狼狼族幼崽跟畫像上的小孩有八九分相像!

“彆、彆打我……”狼崽子像是被人揍習慣了,下意識地就伸手護住腦袋,趕忙為自己辯解,“我當時太餓了,隻想搶一點果子吃,沒想到會傷了大人您的孩子,實在是萬分抱歉,都是我的錯,你們想打就打吧,如果可以的話,下手輕一點,彆打我的臉,嗚嗚嗚……”

阿正阿圓已經被感染,再打他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方遙和謝聽也都沒有欺負小孩子的習慣。

“你如何得知我是妖王?”

謝聽蹙眉問,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做出了極大的犧牲,把平日裡極愛護的狐耳和尾巴染成了黑色,佯裝黑狐妖,結果剛入城半天,就被一個小乞丐認出來了,這讓他情何以堪。

小狼崽見他們並沒有要毆打自己的意思,才瑟瑟地放下手,抬頭解釋:“大人您跟城主談話時,我就躲在客棧的酒櫃後麵,全都聽到了……”

“難怪……”謝聽恍然,他當時用妖力搜遍了全城,唯獨放過了身處的客棧沒搜,還以為這小乞丐出城了,沒想到竟躲在眼皮子底下。

“我當時偷溜進客棧,隻想偷兩瓶酒拿去賣點妖珠,結果沒想到正聽到了大人您和城主的談話。”

“再後來全城都貼滿了我的通緝令,我無處可去,就想著不如來朝瑰城參加祝祭儀式,沒想到又遇見了您,”

狼崽子看著謝聽布滿左手的冥紋,很是愧疚地垂下了狼耳:“害得您也感染了冥紋,這實在是我的罪過……”

狼崽子心想,他的一雙兒女都感染了冥紋,他這冥紋肯定也是不慎被孩子感染的,那自己豈不就是間接害妖王得冥紋的凶手。

心裡愧疚難過極了。

“他這冥紋是早就得了,並非你所感染。”

方遙瞧這狼崽子跟阿正和阿圓一般大的年紀,當時又是無心之失,便不再計較之前的事了。

她發現這狼崽子言語間對妖族更有歸屬感,而且言辭清晰,眼神清明,不同於街上那些如同行屍走肉的深度感染者。

“我們這次是暗中隱藏身份,來朝瑰調查幽冥教的底細,”方遙彎下腰來,溫聲軟氣地同狼崽子商量,“他是妖王之事,你能不能為我們保守秘密,不要聲張?”

狼崽子連連點頭:“當然當然,我叫小武,你們如果想找住處的話,我知道有地方很安全……”

他頓了頓,仰頭看著他們,與狐耳有些相似的狼耳重新立起來,“你們也願意相信我麼?”

方遙和謝聽對視了一眼,他們現在好像也沒有彆的選擇了。

……

“你們跟緊我喔。”

狹窄泥濘的小巷裡,小武靈活的身影越過小泥潭,一邊快步走在前麵給他們領路,一邊同他們介紹著幽冥教的基本情況。

“朝瑰城裡平日的信徒數量並不多,大部分信徒都出去散播冥紋去了,不過因為祝祭儀式快開始了,這兩天城裡的信徒又多了起來。”

“哦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像我們這樣身感冥紋的叫幽冥信徒,再往上,那些穿黑袍的人叫做幽冥教眾,教眾之上還有副教頭和教頭,再往上就是最高級彆的紅衣主教了。”

“紅衣主教是最厲害的,過兩天的祝祭儀式就是由他主持。”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幽冥教有些了解的人,方遙忍不住問:“你知道祝祭儀式是什麼嗎?”

小武頓下腳步,撓了撓頭:“那個儀式很玄奧,我也無法形容,不過儀式結束前,紅衣教主會廣撒聖河之水,那可是好東西,平時像我們這樣的信徒根本接觸不到,隻要淋到一點點,冥紋就會壓抑一段時間不會發作,還會稍稍延長些壽命。”

方遙眼睛一亮,這個聖河之水的效用,聽起來跟阿圓的血很像,這應該就是幽冥教眾不外傳的壓製冥紋的辦法。

“而且你們要是想見紅衣主教,祝祭儀式就是最好的機會,平時紅衣主教可不會拋頭露麵。”小武如是說道。

他帶著方遙二人左拐右拐,終於來到一片隱秘的住宅區域,周圍很安靜,似乎並無人居住的樣子。

小武抓著院牆的磚石,三兩下就翻了過去,跳到院門後抬起了門閂,問方遙二人:“這處院子你們喜歡嗎?不喜歡,還有彆的幾家可以隨便挑。”

對方遙他們來說,隻要有個能暫時下榻歇腳的地方就可以了,哪裡還挑喜不喜歡。

而且這院落除了久未打理,有些落葉灰塵之外,其他的家具一應俱全,甚至比客棧還好些。

“小武,你怎麼對這裡這麼熟悉?”方遙不禁問道。

“因為我本來就是朝瑰城的原住民,我爹爹是朝瑰城的城民,我娘親是狼妖,我的家就在隔壁院子,後來幽冥教占據了朝瑰後,我才跟著娘親流浪到了妖族地界。”

小武一邊說著,一邊勤快地用身後的狼尾巴當成掃帚掃地,幫他們快速地把落葉掃聚成了一堆。

“你們放心,這戶院子也是無人住的,他們和我們一起出的城,在路上就已經……”

方遙默默看著狼崽子用尾巴掃地的動作,心想妖族不都是很愛惜尾巴的麼,阿圓連尾巴上結了個毛球都會不開心。這個小狼崽子身上的衣衫都是破的,腳上穿的草鞋也磨出了腳指頭,想來是在外麵流浪了很久。

她看著有些心疼,對小武施了一個淨塵術。

小武隻覺得有一股溫和清涼的力量包裹了他,轉眼間,他身上滿是臟汙油漬的衣物煥然一新,雖然上麵的破洞還在,但是布料乾淨得就像新買的一樣,他頭頂上和身後已經臟到打綹的狼耳和狼尾,露出了原本的灰藍色澤。

“好神奇,這就是法術嗎?”

小武欣喜地瞪圓了雙眼,他嗅了嗅自己的胳膊,連汗臭味都沒有了。然而皮膚一乾淨,手上那黑黢黢的冥紋就更顯眼了。

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背的冥紋,沮喪地想,要是這些冥紋像灰一樣能搓掉就好了……

“阿遙,我也要。”

謝聽微微側身,朝方遙伸出尾巴,要參加那個什麼儀式,還得等上三日,他無法忍受三天這墨汁味的尾巴。

方遙看了他一眼,明明他也會淨塵術,難道她施得就會更乾淨一些嗎?

不過是隨手的事,她隻好又給謝聽施了一道淨塵術。

靈氣拂過,墨跡蒸發,謝聽頭頂的狐耳和絨尾潔白似雪,尤其是狐尾像一卷毛量極厚的雪團,一看就沒有脫毛的困擾,在日光下還布靈布靈地泛著光。

黑色的狐耳狐尾,放在他身上有些邪性,或許更符合幽冥信徒的審美,但純白的狐尾和狐耳,更有種聖潔高貴之感,一看就是出自妖族的豪門望戶。

小武都看直了眼,驚歎道:“這皮毛也太漂亮了,不愧是尊貴的妖王!”

“妖王大人,你們這次來,是要推翻消滅幽冥教的嗎?”小武緊接著揚起小臉,期待地看著他們。

妖族的種族信念感很強,而且人類和妖族生下的半妖,往往會把自己歸成妖族,而非人類。

妖族崇尚武力服人,曆任妖王都是用拳頭打出來的王權,他們其中或許有才能昏庸的,但沒有一個是不能打的。所以妖王的名頭,哪怕在這萬裡之外的朝瑰城,也依然管用響亮。

“……”

方遙和謝聽看向小武天真期頤的眼神,誰都不好意思開口說。

其實他這個妖王都難逃冥紋的折磨,每每發作時,疼得死去活來。

“……嗯,幽冥教害人不淺,早該被推翻了。”

謝聽麵對滿心崇拜他的妖族幼崽,怎麼可能說自己不行,先把狠話放出來,後麵的事就……後麵再說。@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太好了,我們的朝瑰城有救啦。”

小武合掌彎著眼笑,一點都沒有懷疑謝聽的話。妖王是妖族裡最厲害的妖,如果連妖王也沒辦法解決幽冥教,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信任了。

“咕咕。”此時響起的怪聲格外突兀。

狼崽子瞬間紅了臉,尷尬地左看右看,假裝不是自己肚子發出的聲音。

方遙低頭翻了下儲物袋,從裡麵找出來兩顆昨晚上剩下的烤沙果,儲物袋保溫鎖鮮,這兩顆烤沙果拿出來的時候還是熱乎乎的。

“謝謝。”

小武遲疑地從方遙手裡拿過那兩顆烤沙果,鼻子嗅了嗅上麵的香氣,饑腸轆轆的他實在忍不住大口吃了起來。

他許久都沒吃過熱乎乎的食物了,真甜真好吃。

方遙見謝聽都不喬裝了,於是也把戴了大半天的白狐麵具取了下來,順便把眼角的假冥紋擦掉了。

小武幾口啃光了一顆烤沙果,準備再啃另一個時,抬頭看到方遙的麵容,忽然臉色一變,手裡的烤沙果滾落在了地上。

“你是人修?!”他看著方遙,不可置信地連退了兩步,眼眶紅紅的,有些溼潤。

方遙因為他的過激反應一愣:“怎麼了?”

“我的娘親……我的娘親就是被人修抓走的。”小武哽咽地說。

方遙沒想到狼崽子還有這樣的遭遇,有些懊悔地看著手裡的麵具,早知道她就不取下來了。

小武淚眼汪汪地看著方遙,她剛剛還用靈氣給自己洗了澡,還給了自己烤果子吃。

她肯定不是那樣的壞人修。

想到這,小武的心情平複了些,可是一想到被抓走的娘親還是忍不住落淚。

“抓走你娘親的是人修?他們為什麼要抓她?”方遙忍不住問。

“我不知道……”小武搖搖頭,回憶了下那天的畫麵,“那天娘親正在給我喂血,忽然就來了一群人,把她抓走了。”

“喂血?”

方遙的目光落在小武的雙手上,他的冥紋隻長到了手腕處,甚至比謝聽的程度還輕一些。

如果像他所說,他是最早被感染的那批朝瑰城原住民,應該像街上那些商販一樣,冥紋都快長滿的程度,怎麼可能是像現在這樣隻長到手腕的輕度感染?

她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你娘親也是玄陰之體?”

小武不懂什麼是玄陰之體,他隻知道每次冥紋發作的時候,娘親都會給他喂幾口自己的血,他身上的冥紋瞬間就不疼了。

看著小武迷茫的眼神,方遙已經能確定自己的猜測,繼續問他:“你還記得抓走你娘親的人修,是不是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他們的武器上和袍角上有沒有特彆的圖案?”

“我記得,他們都穿著朱紅色的衣服,我也記得那個圖案。”小武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