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回到學校,想把那個人忘掉。
第一年生日,她沒骨氣地在吹蠟燭前,匆忙添加了一個心願:
我想再見他一麵。
至少,問個名字。
第二年生日,她坦然了,在所有願望的最後,平靜許願能與他再次相見。
第三年,第四年……
今年是第五年,她沒那麼迫切了,許願時,更多的是在安慰五年前一見鐘情的自己。
有個夢中人,也很浪漫。
何況,她這五年,確實沒有再遇到過讓她心動的人,也確實沒有忘記,那年科技館的離彆一瞥。
“是在看這個嗎?”溫柔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
他指著左手腕上的紅綠掛繩,在停頓後,又將指尖慢慢移到了那枚彩色金屬徽章上。
“科技館‘未來有我’活動的誌願者徽章。”他說,“五年前,我是那裡的誌願者。”
沈銜川眼中的笑火焰般灼燒著。
“林……”他又微微停頓了,“林耀,很耀眼閃亮的名字。”
林耀沒聽錯,他“閃亮”這裡,咬字稍重了點。
仿佛下一秒,他就會說出那四個字——閃閃發光。
他也……沒忘嗎?
第3章
最先沉不住氣的是林耀。
“你是不是認出我了?”她指腹摩挲著玻璃杯,語不成句道,“你是,那個展廳……漢字演變……問號熊,對不對?”
沈銜川笑著點頭。
他這麼一笑,林耀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了些,雙手也放在了桌麵上。
她下意識拉近距離的肢體動作,讓沈銜川的眼睛亮了一瞬,笑意更深。
“我就知道我沒認錯!”林耀笑起來,傻氣止不住外冒,“原來你也記得我……我們當時那個展廳的熱鬨!”
“你是書法專業嗎?”相比林耀的激動,沈銜川尤為鎮靜,“那年,你在屏幕上總共寫了二十七個字,每一個字都非常漂亮。”
“二十七個字?我都忘了……”林耀感慨他記憶力的同時,心中忽然騰起了跳躍的小火苗。
他能記這麼清,難道他也對我一見……
“站了一整天,隻有你認真地互動。”沈銜川道,“所以數了。”
林耀收了心,找回了點理智,就著這個話題介紹自己。
“我從小就學寫字,外公是書法愛好者,後來我自己也喜歡上了……不過我大學讀的人類學專業。”
沈銜川錯愕了一瞬,又切回了微笑。
開設人類學專業的學校並不多,本市能開設這個專業的大學,也就那一所,是他唯一沒打聽過的那所。
“這樣啊。”
林耀看了眼沈銜川,儘管他剛剛語氣中透著沒來由的無奈和遺憾感,但他眼眸中的光依舊亮著,臉上的神情也還是興趣盎然的。
於是林耀接著說了下去。
“因為一直在寫字,寫著寫著,就覺得,字裡包含太多的東西,曆史、宇宙、山川河流,人類本身……”
無意中提到了川字,林耀停了下來,喝了口水,掩飾了自己紅了臉。
“看起來,你在書法領域,已經到達一種很高的境界了。”沈銜川說道。
“不敢當,越寫越覺得自己渺小,人類創造出的這些文化瑰寶奇妙又偉大……所以當時選擇專業,就想,如果多了解人類,應該能幫助自己在寫字上麵得到某種更深層次的頓悟。”
沈銜川的臉上出現了縹緲入迷的笑容,看林耀的目光也灼熱了起來。
他目光燙得很,林耀垂眼避開,隻敢把目光落在他的手腕處。
“你呢?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專業……”
“……技術類。”他簡單作答後補充,“就是做一些微小的工作,致力於……如何讓飛行器懸停的時間更久、製動更機敏。”
“理工科?你一定很聰明,學習特好。”
“這個我不清楚,沒有衡量標準。”沈銜川笑了笑。
“怎麼想到去科技館做誌願者了呢?”林耀問他。
“當時我們的研發成果在那裡有展示,算畢業作品。”沈銜川說道,“到了就被導師的朋友拉去幫忙,本來說是一天,結果幫了一個展期。”
他問:“二樓C區展廳你去看過嗎?”
“有印象。”林耀點頭,“我記得二樓有很大一片區域是無人機展台……啊,那不會就是你的……”
沈銜川似乎知道她想要問什麼,平靜點頭:“那就是我的博士畢業答卷。”
林耀眨巴了幾下圓眼睛,聲音都放輕了。
“博士畢業?五年前,博士?你那時多大?”
“五年前嗎?二十三歲。”沈銜川笑道,“我沒有循規蹈矩的上過學,十五歲就跟著我導讀大學了,所以比較早。”
這不是普通的學霸,這是天才型學霸!
林耀好久沒說話,睜圓了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
沈銜川坦然迎接她的注視,隻是沒多久,他輕輕笑出了聲,也垂下眼,喝了口水。
菜端了上來。
沈銜川與傳菜員輕聲交談,他與其他人講話也是禮貌溫和的。
等傳菜員介紹完畢,林耀又往前挪了挪,好奇道:“好年輕的博士……那你現在是留校任教了嗎?”
“沒有。”沈銜川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畢業後和兩位大學校友合作創業,做一些商用方向的技術研發工作。”
他停頓了好久,似乎在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話。
“三年前,我從這裡新建的機場出發,去德國交流了一年半。”他看著林耀,似乎想從她這裡獲得某種反應。
這句話很突兀,還有些奇怪。林耀沒什麼頭緒,想來想去隻好問他:“那你會德語了?”
沈銜川眼神落寞了片刻,很快恢複了笑意。
“不說我了。”他看向了林耀,溫柔詢問,“你呢?人類學畢業後,從事著什麼工作?”
林耀羞澀介紹自己的職業:“我靠寫字養活自己,在網上有個賬號專門寫字,也會給各種有需要的單位遊戲公司之類的寫……我也帶學生,但學生不多,我有一間非常小的教學工作室……”
“很理想的工作。”
林耀問道:“你也是有基礎的吧,因為當時在科技館……”
“是,練過。”沈銜川說,“因為和你外公一樣,我外公也是書法愛好者。”
他調整了餐盤的位置,伸手取了紙巾放在她手邊,繼續道:“但大學之後,很多東西都擱置了,習字並沒有堅持下去。”
“你呢?”他問,“除了寫字,還有喜歡的嗎?”
“……角色扮演。”林耀吐出了這四個字。
她起初是想說cosplay,但怕沈銜川聽不懂。
果不其然,她捕捉到了沈銜川神情的一瞬空白。
“角色扮演?”沈銜川重複。
林耀心裡歎了口氣,從最簡單的說起。
“就是……動畫片,漫畫,小說,遊戲……這些文化作品衍生出的一種娛樂方式,角色扮演它……舉個例子,比如《三國演義》吧,有人喜歡諸葛亮,就裝扮成諸葛亮的樣子。”
林耀艱難地解釋著,沈銜川卻熟練地說出了那個詞。
“cosplay?”
林耀:“……”
“啊,你知道啊?!”
沈銜川笑了起來。
“感謝懷嵐。”他輕聲自語。
“我知道,而且,也還算了解。”沈銜川說,“大學時見過類似的社團活動。”
“也是。”
林耀想,現在隻要上學上網,還有誰沒見過cosplay呢?
“衣服道具之類的,都是自己來嗎?”沈銜川問。
“有些人是自己動手。我們這種什麼都不會,隻有熱愛的,隻能買了。”林耀道,“其實它算一種社交娛樂,因為能很快通過相同作品的角色扮演找到同好,這樣認識的朋友會更投緣。”
林耀的手機響了,正是她“投緣的朋友”打來的。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屏幕上蹦出山風兩個字,和他浮誇的二次元帥哥頭像。
林耀手忙腳亂回絕語音通話。很快,寧瑜小A和鴉大神輪番來call。林耀在沈銜川好奇地注視下,掐斷了所有來電。
“不接不要緊嗎?”沈銜川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林耀說了句抱歉,飛速在群裡扔下一行字:還未結束,暫時勿擾,人很安全,回頭聊!
回複之後,她沒再看群聊,熄滅手機屏幕,向沈銜川介紹:“剛剛打電話的這些就是我在漫展上認識的朋友,好幾年了,關係很好。”
說這句話時,她的眼睛亮閃閃的。
沈銜川若有所思,目光變得深邃。
看他的表情,大概是猜到了這是一種提前約定好的策略,朋友打電話來就找借口離席,結束相親。
林耀欲蓋彌彰地解釋:“他們打電話來應該是商量周末團建的事,沒關係,我們繼續吧……”
能感覺到,這句話過後,沈銜川和他眼下的那顆淚痣都明%e5%aa%9a了許多。
菜上全了。
林耀放慢了進食速度,有意識地拖時間。
“沒想到,我外公竟然跟你外公認識……”林耀找到了新話題。
“是爺爺。”沈銜川介紹著,“喜歡書法的是我外公,和你的外公是戰友的是爺爺。”
“爸爸的爸爸是爺爺。”他忽然充滿童趣地添了一句搖搖車兒歌。
林耀剛要笑,卻想起了沈銜川的父母。
“想問我爸媽嗎?”沈銜川看懂了她的表情。
林耀驚愕。
沈銜川笑了起來,指了指臉頰:“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林耀咬著勺子,輕輕點了點頭。
“沒關係。”他語氣平靜道,“並不是什麼禁忌。有個詞叫遺腹子,我就是。爸爸殉職三個月後,我才出生。所以我對他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家人的描述。”
林耀又被驚到了,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
她震驚的時候,就像定格畫麵,一動不動。
沈銜川又輕輕笑出了聲。
“至於媽媽……”沈銜川語氣黯淡了些許,“媽媽去世時,我已經讀大學了。媽媽是生病離開的,病了有兩年左右,所以家裡人一直有心理準備。”
“你就是……本地人嗎?”林耀問。
“嗯。”沈銜川說,“隻不過這幾年都在外創業,半年前才安頓回來。你呢?是上完學留在這裡了嗎?”
“對,無論是漫展還是機會,還得是繁華都市最多。”
“一個人?”沈銜川問,“爸媽放心嗎?”
林耀微微蹙眉:“我爸媽情況特殊點。我媽常年在海外,她算是駐外醫生吧。我爸更野一些,我統共也沒見過幾麵,他是拍野生動物的攝影師,一兩年聯係不到人都算正常。”
“我是外公帶大的。”林耀說,“所以挺感謝的……你爺爺的救命之恩。”
“……”沈銜川微微挑眉,“原來還有這回事。”
“你爺爺沒跟你說嗎?”
沈銜川搖頭。
“誒……”林耀想,那他又是怎麼答應來相親的呢?
沈銜川解釋:“我爸不在後,爺爺有了心理障礙,剪了家裡的電話線,有時一整天都不出門,部隊的事大家怕他傷心,也都不提。”
可能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