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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府?”

作為一個心善又好相處的主子,底下的人犯了錯,薑嬛從未喊打喊殺過,不是對顧陵如此,而是對薑府每個下人皆如此。

薑嬛看著薑子承眼中期待的光,有些支吾地道:“我罰他到後院劈柴,一個月不許吃肉……”

薑子承眉頭緊鎖,顯然對她的懲罰十分不滿意。

薑嬛想了想,又道:“另扣他半年的月錢,應該夠了吧!”

“這算什麼懲罰,他這些年天天跑後山練劍,劈了多少樹木,你讓他去後院劈柴,不是正稱了他的心,而且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他私下裡領了縣衙多少賞銀嗎?他會在乎你扣他的那幾兩月錢。”

薑嬛聽到這,一下子激動了起來:“哥哥是怎麼知道這件事?”

她指的是薑子承怎麼會知道顧陵私底下領了縣衙賞銀的事。

好幾年前,有一回,顧陵誤打誤撞幫縣衙抓住了個十惡不赦的逃犯。因這事,楊縣令一下子記住了他,一旦管轄範圍內出現難搞的罪犯,便第一個想起顧陵。

顧陵因楊家與薑家交好,推卻不過,亦恨那些犯人作惡多端,便暗地裡幫縣衙抓了好幾回。

這些逃犯皆是罪大惡極的,朝廷裡給的賞銀自是一筆高過一筆。

但這事顧陵從未對外說過,縣衙那邊得了他的囑托,也從沒把他的大名報出來。薑嬛一直以為整個薑府除她外,隻有她和她爹知道。

至於她爹為什麼會知道這事,那是因為顧陵把得到的賞銀都給了她。

他給她第一筆賞銀時,她才不到十二歲。薑家雖然有錢,可因她年紀尚小,她爹和她娘並不會把多少銀兩放她手上,她想買什麼都得經過家裡的大人,有時便覺很麻煩。

直至顧陵把一堆白花花的銀子給了她,說什麼他人是她的,他的銀子自然也是她的,她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她那時不夠懂事,極認同顧陵的說法,便心安理得地拿著他給她的錢隨意揮霍。

這種不用經過家中大人,隨便花錢的快樂,令十二歲的她格外上頭。

因為買了太多,花的也太多,不到一個月,就被替她管賬的李嬤嬤發現了端倪,慌慌張張地把這事告訴了她爹。

她爹找上了她,詢問她哪來那麼多錢。她怕她爹誤會她偷錢,便把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薑濟那時的表情很精彩,一方麵是沒想到他薑府的家丁有這麼大的能耐,顧陵那時不過也就十六七歲;一方麵又很驚訝顧陵得了這麼一大筆銀子,竟不是藏著掩著,而是都給了自己的女兒。

沉思了許久後,他把薑嬛說了一頓,大概意思就是:她是薑家的女兒,絕沒有讓彆人養的道理。從那以後,他每個月都給她二千兩銀子,不夠的話,再去賬房支,反正會讓她每個月花個痛快。隻是從今以後,她再不許花顧陵一個子便是。

隻要有錢花,薑嬛並不怎麼在乎誰給她錢花。可顧陵見她不再花他的錢了,十分傷心,連薑嬛不打算要他這種話都說了出來,嚇得薑嬛不敢把錢還他。

後來他又領了銀子,依舊是兌成銀票上交給她,薑嬛自是不敢動這些錢,如此一來,她倒成了給顧陵管財的。

而顧陵如今每月攥在手裡的銀子隻有五兩。就這五兩月銀,還是她去歲給他漲的,之前隻有三兩。

這事薑子承想必不知道,不然也不會認定顧陵很有錢,不在乎那幾兩月銀。

薑子承見薑嬛問起,後悔自己說漏了嘴,打了半天哈哈,沒有告訴薑嬛他是怎麼知道的,反而又數落起了顧陵。

“他明明有自立門戶的能力,反倒賴在我們薑家不走,隻能證明他彆有用心。”

薑嬛對他這說法嗤之以鼻:“什麼賴著不走,顧陵原就是我們薑家的人,為何要到外邊自立門戶?”

“他隻是個來曆不明,被你從大街上撿回來的小乞丐。”

“顧陵才不是小乞丐,哥哥從大街上撿回來的銀子就不是哥哥的銀子了嗎?”

兄妹倆正鬥著嘴,丫鬟茶櫻走了進來,屈膝道:“大少爺,小姐,顧護衛來了。”

“他來做什麼?”薑子承聽到顧陵的名字,臉色一變。

“你不是說他打傷了你嗎?妹妹我自然得問清楚來龍去脈。”薑嬛道。

言下之意,這樣的事不能聽信一麵之詞。

薑子承不說話了。

沒一會,顧陵便進了屋子。

他神情坦然,目不斜視,徑直站到薑嬛麵前行了一禮:“小姐。”

薑子承彆過頭,等著顧陵給他行禮。結果等了老半天,顧陵也沒再吭聲。

薑嬛開門見山地道:“顧陵,哥哥說他臂上的傷是你所為,你承認嗎?”

“不是小人。”顧陵早知道薑子承捂著傷口去找薑嬛,是想嫁禍自己。但他自認自己什麼也沒做,心裡坦蕩,倒不怕他的嫁禍。

“顧陵,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我的劍是不是你折斷的?”薑子承怒目直視顧陵。

與他的暴跳如雷相比,顧陵這邊愈發顯得沉穩,不過隻是不緩不急地道:“小人是折斷了大少爺的劍,可小人沒有傷大少爺一絲一毫,大少爺如何受傷的,大少爺自己心裡清楚。”

“你把我的劍都折了,還說沒傷我一絲一毫,嬛嬛,你難道不相信哥哥,寧願相信這個惡仆的鬼話連篇嗎?”薑子承把目光鎖在了薑嬛身上。

薑嬛蹙了蹙眉,頗是有些頭疼,直覺告訴她顧陵沒有撒謊。如果顧陵沒有撒謊,那就是她哥哥在撒謊。

她的哥哥,薑家大少爺,偏跟她身旁的護衛過不去,還到了自殘嫁禍的地步,實在是太離譜了!

可她難道要為了維護她哥哥薑家大少爺的顏麵,就讓顧陵受委屈,蒙受不白之冤嗎?

爹爹說:身為主子,處事得公允,否則非但不能服眾,還會寒了底下人的心。人心一寒,彆人就不會再一心一意為你辦事了。

薑嬛想了想,轉了轉靈動的瞳眸,掃視了他們一眼,心裡立即有了個主意。

第4章

薑嬛看著他們二人道:“你們兩個說的都不一樣,那必定是有人在撒謊。我素來是不喜歡彆人對我撒謊的。竟然如此,那你們以我發個誓,倘若自己撒了謊,便讓你妹妹我,你主子我,接下去病一個月。”

聽到她這麼說,顧陵和薑子承臉色都驟然一變。

薑子承怎麼也想不到薑嬛會想出這麼刁鑽的辦法。

他雖對顧陵深惡痛絕,但卻視這唯一的妹妹為寶貝,便是有人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舍得拿薑嬛的身體健康當詛咒。

薑嬛見他們兩個都黑著臉不說話,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

指了指顧陵道:“顧陵,你先起誓。你說,如果你真的打傷了哥哥,卻在小姐我麵前撒謊說哥哥不是你打的,接下你的小姐便要生病一個月。”

顧陵臉微微一側。

雖然知道他沒有撒謊,他發了誓,詛咒也應驗不到薑嬛身上。可他怎忍心在薑嬛十六歲生日這一天,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你不說,那哥哥你說。”薑嬛含笑地看著已黑了臉的薑子承,“哥哥適才說,你絕不會騙我的。”

她說這話時,聲音還是那麼嬌脆可愛,可薑子承卻覺她的話似鍛成了一塊巨石,猛地砸在他的心口處,壓得他幾欲窒息。

薑嬛定然是發現了他在說謊。可她沒有看在他受傷的份上,疼惜他這個哥哥,懲罰顧陵以對他表示安撫。反而拿她自己逼迫他,好保全顧陵的清白。

她就如此在乎顧陵,竟是舍不得讓他受一絲委屈嗎?那他這個哥哥,在她心裡又算得了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在薑嬛清澈如水的目光下,薑子承一語不發,良久,方拂袖而去。

薑嬛見他走了,堪堪鬆了一口氣。她想出這個辦法,不過是她向來公允,見不得彆人受不白之冤,並非是偏愛顧陵。

況且她知道他們都在乎她,定不忍拿她起誓。若非如此,薑子承又怎會承認自己的錯,放過顧陵。

隻是她一直以來敬愛的哥哥,竟做出了這種栽贓嫁禍的事,著實令人心寒。

“謝謝小姐相信我。”顧陵站在原地,向她做了一揖,眼底有光波流動。

薑嬛能這般維護他,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他原本以為薑嬛會選擇幫著薑子承,畢竟他們是血濃於水的兄妹。

薑嬛淡淡一笑,隻覺自己做了她應當做的事,站到他麵前,微揚起頭道:“顧陵,今天你也受了不少委屈。我瞧著哥哥這幾年性子變了許多,你以後儘量避著他吧!”

“是。”他說著,喉結一滾,而後,方柔聲道,“小姐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拿自己起誓。”

她或許不知道,他會很心疼。

“嗯。”薑嬛點了點頭。

*

第二日,薑子承卻又主動找上了薑嬛。

他是來給薑嬛負荊請罪的。

道是他昨日遇見了顧陵,見顧陵目中無人,氣急之下,方才使了計,又對她撒了謊。

薑嬛見他臂上纏著白布,眼底下一片青,想是因著這事昨夜一宿未睡。

不管如何,到底是兄妹,薑子承對她從來也是疼愛的,如此低聲下氣地和她道歉,薑嬛豈有再計較的道理。

隻是,她到底不大明白,薑子承和顧陵為何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妹妹記得,顧陵剛來薑府那幾年,哥哥是很喜歡他的。”

“那時哥哥與顧陵相處甚歡,幾乎沒有主仆之分。有一回我調皮,騎在顧陵背上,要他學狗叫,你看見了還教訓我,說我不能這樣欺負人,可如今哥哥卻總把他比作我身旁的一條狗,再不像從前了。”薑嬛一邊回憶著往事,一邊感慨。

薑子承聽了她的話,臉上有了一絲動容。顧陵與他年歲相當,初入薑府時,他們都尚年幼,他沒有哥哥和弟弟,素日裡也不愛與旁人玩耍,那時,他或許真拿顧陵當過朋友。

可後來……薑嬛常纏著顧陵一起玩,因而冷落了他這個大哥;許多次他和顧陵一起出門,彆人竟把顧陵當成薑家大少爺,而把他這個正主晾在一旁……

還有許多許多事,如今都快記不清了,但隻要模模糊糊憶起,心裡便不舒服。不知不覺地,他愈看顧陵愈不順眼,而在他發覺顧陵對薑嬛有了非分之想後,他便徹底厭惡他了。

他不允許顧陵喜歡薑嬛,哪怕顧陵多瞧薑嬛一眼,他都覺得顧陵褻瀆了薑嬛,恨不得把他的雙眼挖出來。

薑子承想到這一切,心裡頗是煩躁,似是對薑嬛道,又似是對自己說:“那是因為我那時年紀還小,不懂事。顧陵終究隻是薑府的仆役,和我們身份是不同的,怎配與我們平起平坐。”

薑子承說到這,又想起了“香囊”的事,也借機語重心長的對薑嬛道:“嬛嬛,不是哥哥說你,如今你也是一年一年大了,要懂得男女大防,免得落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