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很多好吃的，一點都不挑食，就是看?不得炸饅頭?片蘸白糖，一看?就犯惡心，所以姥爺家的食譜裡沒有這道?菜。

奶奶不知道?。

她記得倆孩子小?的時候，隻有嘉陽能吃炸饅頭?片，嘉月從來沒有吃過。

這些年?，每次想到這個事情，老兩口?心裡就不舒服，難受的想哭，但是沒有機會彌補。

嘉月孝順呀，她願意回到這個家。

爺爺奶奶可高興了，大路上站滿了人，院子裡也來了很多，近門的親人，堂哥，堂嫂，堂姐，堂妹，堂弟，堂堂哥，堂堂姐，堂堂弟，能來的都來了，擠滿一個院子。

“嘉月啊，你?回來了！以後多回來啊，你?奶奶想你?！”

“嘉月，你?媽她也不容易……”

奶奶趕緊打斷：“你?們彆亂說，我們嘉月很不容易，我們都容易，我們都好的很，嘉月最好最孝順！你?們彆胡說！”

“嘉月啊，你?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彆聽?他們的，你?聽?奶奶的！”

“爺爺奶奶在家都挺好，不用?你?管，你?管好你?的學習，你?的生意，不用?管我們。”

怎麼能不管呢？

佟嘉月把?一遝單子交出來，遞給了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這是我幫你?們辦好的體?檢套餐，每年?兩次，有什麼問題醫院會直接幫你?們處理，不用?擔心花錢，我已經聯係好了醫生，錢已經給你?們存進去了。”

這個好！

人老了，哪有不怕生病的，最怕有個三長兩短拖累孩子。

爺爺奶奶現在一下子沒這個煩惱了，他們孫女有錢孫女孝順，誰不羨慕呀？

“唉呀，這可真是的，沒花一分錢，白撿一個大孫女兒，陳家人給他養孩子，享福的還是他們！”

“看?孩子多孝順！”

聽?到這些竊竊私語，佟嘉月知道?姥爺是對的，喊她回來的目的達到了。

她把?目光放在爺爺奶奶身上。

爺爺年?紀大了縮水了很多，比她印象中矮了很多，牙也沒有幾?顆，笑起來的時候很老。

奶□□發很少，剪了個老太太頭?，碎發彆在耳後，笑起來沒有牙，臉上的皮皺在一起全是褶子，人很瘦，很顯老。

不是顯老，是他們真的老了！

沒有多少日子了！

“嘉月你?彆站著，你?坐啊！”

奶奶搬出灶屋門口?的那個小?板凳。

佟嘉月有些愣神。

“哎呀，人家大老板怎麼能坐你?這種?板凳？嘉月他奶奶呀，你?等著，我們家有椅子我回家去搬，我馬上就來，嘉月你?等等，我馬上來！”

“沒事的，二奶奶，我就坐這個，沒事的不用?搬了，我車裡有給大家帶著吃的，小?芳姐，你?幫我搬下來給大家分一。”

佟嘉月一行開了兩輛車，有一輛車放的是禮物，隻要來了大家都能拎著禮物走。

誰不高興，笑著拎著禮物回家，嘴裡念著嘉月的好，沒再打擾一家人團圓。

近門的親戚們呢，原本要留下來幫忙招待，發現佟嘉月帶的人手裡麵有專門做飯的廚師，二舅從食堂專門抽調的人手，然後親戚們也就走了。

大家都有眼力勁兒，嘉月這麼多年?沒回來，跟爺爺奶奶說話說。

他們等嘉月吃了飯再來。

奶奶有些束手束腳，明明在自己家就像去大觀園做客一樣，不自在，一直拉著衣角。

“奶奶，你?坐啊，我們都在這。”

奶奶不敢，在她的印象中，家裡來人都是她乾活，哪能讓客人忙，她坐著享福。

她想幫忙，看?來看?去的，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人家廚師做菜有一套，看?著就好吃，她除了煮就是燉，炒個菜放的油發的鹽全都不合適，肯定?不合嘉月胃口?，她還是彆去添亂了。

但是奶奶想起來了，她的饅頭?片！

從小?到大啊，嘉月就沒吃過她家炸的饅頭?片，所有的炸饅頭?片蘸白糖全給嘉陽吃了。

奶奶打開了她的櫥櫃，很老舊的櫥櫃，沒有鎖，外?麵黑呼呼呼的，裡麵也黑乎乎的。

奶奶見自己的爐子沒人用?，廚師正在用?地鍋做飯，她跟佟嘉月打了一聲招呼進廚房，顫巍巍的捧出糖罐子，一口?氣倒了半碗白糖，又把?櫥櫃裡一小?筐的饅頭?全端出來，彎著腰提著刀慢慢的切，一個饅頭?切成了三片兒。

奶奶守在爐子，往小?鍋裡倒上油，一會笑，一會抹眼淚，用?筷子夾著饅頭?片，一口?氣全部?炸了。

炸完之後，把?半碗的白糖全撒上麵，聞了一下，很香！

她帶著笑，也帶著淚，端一碗出來，彎著腰低著頭?，走的很慢。

佟嘉月站起來迎她，她笑眯眯的對佟嘉月說：“嘉月，你?吃！給你?吃！灶屋還有很多，不夠奶奶再給你?端。”

佟嘉月接過，忍著小?時候一見炸饅頭?片就會犯的惡心，拿了一塊咬在嘴裡：“好吃，謝謝奶奶。”

奶奶突然蹲在她旁邊，抱著自己的膝蓋，嗚嗚的哭了。

“嘉月啊，你?不知道?，奶奶這些年?做夢都想著給你?炸饅頭?片，今天你?終於回來了啊……”

第58章 第58章

現在哭還有什麼用呢？

夢見給她炸饅頭片有什麼用呢？

佟嘉月小的時候也會做夢。

夢見佟嘉陽吃饅頭片的時候, 自己也能吃一片，夢見自己挨打的時候，會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她。

可?是,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她的世界裡隻有一個聲音, 來自嘉陽媽無止境的憤怒和不滿，充斥著歇斯底裡的怒罵。

“你怎麼這麼笨！”

“什麼都乾不好！”

“臟死你算了！”

“吃吃吃, 就知道吃！”

“誰讓你吃饅頭片的！”

“嘉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你跟她搶什麼？”

這些聲音嗡嗡嗡，嗡嗡嗡，無處不在的充斥著她整個童年, 充斥著她那?些苦苦掙紮怎麼都無法掙脫的夢境。

可?是, 她哪裡有搶呢？

她小時候那?麼的膽小，不敢說話不敢反抗，不管在家裡還是在外邊, 沒人招呼她, 她從不敢動手拿東西?吃。

她很不得?縮在地縫裡，縮在螞蟻洞裡, 讓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讓所?有聲音都找不到她。

那?個讓她挨打的饅頭片, 是佟嘉陽給她的。

一開始她沒要，不敢。

嘉陽應該是可?憐她吧，一把?塞在她手裡。

握在手心的時候還帶著出?鍋的溫熱，那?時候她真的很感激，嘉陽姐真好啊，饅頭片好香啊！

每次嘉陽都有, 她終於可?以嘗一嘗到底啥味了。

可?是嘉陽媽衝過來打她的時候，沒有人拉, 也沒有人勸。

她就像家裡養的小貓小狗一樣，踹一腳就踹一腳吧，反正?又死不了，叫兩聲哭兩聲就叫吧哭吧，反正?一會就安靜了。

可?是她們?知道她也會痛嗎？

佟嘉陽知道不是她搶的，為什麼不幫她解釋呢？

嘉陽媽說她吃過那?麼多，可?是她什麼時候吃過呢？

家裡有白糖，有糖果，有任何好東西?，嘉陽媽就像摳唆的地主婆一樣，一點點攢起?來，找個時間全部捧給佟嘉陽。

她從來沒有吃過啊！

隻有那?一次，吃到了嘴裡又被打出?來，饅頭片的味道繞著舌尖轉了一圈，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嗬斥辱罵，還有她怎麼都躲不掉的那?個窩心腳。

佟嘉陽感覺心臟要被踹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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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裡不停的往上翻，她忍不住吐了一地的酸水。

酸水濺到那?塊被打掉在地上的饅頭片，差點把?嘉陽媽氣死！

油那?麼貴，麵那?麼貴，白糖那?麼貴！

討債鬼啊！

嘉陽媽咒罵著，把?椅子扶好，讓嘉陽坐在上麵，像看臟東西?一樣看她。

“臟死你算了！你怎麼那?麼臟啊！又懶又臟！”

罵著尤不解氣，把?地上的饅頭片用腳踩的稀巴爛，使勁踩使勁踩。

爺爺奶奶，大爺大娘，還有嘉陽爸，以及端坐在椅子上的嘉陽，全都沒有聲音。

安靜的像是嘉陽媽一個人的電影，她罵著踩著，然?後用手點著佟嘉月腦袋，使勁地點。

“不爭氣！搶東西?！我讓你搶，我讓你嘴饞！”

“讓你嘴饞，讓你嘴饞，讓你不長記性！看我不擰爛你的嘴！”

“聽見了沒有？以後敢不敢了？你回答你回答你回答啊！你給我聽見了沒有！”

陳念珍揪著她的衣領，像摔破布一樣把?她摔到壓水井旁邊。

摔在了那?個棗樹的樹根上。

她毫無反抗之力，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吐，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恨不得?把?胃也吐出?來。

恨不得?閉上眼?睛再也不用睜開，再也不用挨打挨罵。

從此?以後，她再也聞不得?炸饅頭片的味道，一想到這種味道就會惡心嘔吐。

奶奶抱著一種贖罪的心態，咬著下嘴唇，狠狠的攥著自己的褲腳，呼了兩次長氣，用手背擦一擦眼?睛，沒擦乾淨，她把?手腕處衣袖裡麵的秋衣拉出?來一截，擦擦左邊的眼?睛，再擦擦右邊的眼?睛，笑得?一臉討好。

“嘉月，這個好吃嗎？好吃奶奶還給你做。”

佟嘉月再也沒有辦法違心的說好吃，惡心！

炸饅頭片的味道充斥著她的口腔，胃裡翻滾的像破了硫酸在裡麵一樣，要腐爛碎掉了。

不張嘴說話還好，剛想張嘴哄奶奶說好吃，一個沒忍住，把?胃裡的酸水全部都吐出?來。

熟悉的饅頭片的味道，熟悉的胃部酸水往上湧的味道，勾起?了她痛苦的回憶。

佟嘉月扶著院子裡的樹，吐得?昏天黑地。

跟她一起?來的幾個員工圍著她，拍背的拍背，遞水的遞水。

奶奶站在旁邊，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

試圖解釋：“嘉月，奶奶不臟的，奶奶可?乾淨了！”

奶奶沒想過啊！小的時候被念珍點著額頭罵臟的小孩長大了這麼乾淨，嫌棄她臟，吃了她的饅頭片，一口就吐了。

她意識到，這孩子是個乾淨的，陳念珍罵錯了人。

這孩子不臟，愛乾淨！

佟嘉月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橘子汽水，連喝兩口。

嘔吐過不能直接吃東西?，但她太難受了，必須得?壓住那?個味，不然?沒法呼吸了！

汽水原本帶回來發給鄉親們?，車裡多的是，員工趕緊拆了一件，死馬當活馬醫，試圖讓她壓一壓。

還好有用！

她終於不吐了。

另外有人把?她嘔吐的地方用鍋底灰蓋住，攪拌著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