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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上。霍玨背對窗戶,坐在輪椅裡麵,看不見神色,隻說:“師姐不必著急,咳咳……慢慢來吧。”

“我怎能不急?好在關子石長老不日回山,大陣很快能修複。”段琴軒說,“穆家本應有動靜的,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老實,奇怪。”

霍玨想到穆晴嵐說的她處理的一些散宗弟子,正是穆家召集的修士。

霍玨本來從不會有什麼事情瞞著段琴軒,甚至是曲雙,霍袁飛死後,他們師姐弟堪稱相依為命,舉步維艱的共同守著宗門到現在。

他不該隱瞞,卻最終抿著唇,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不能暴露穆晴嵐非人的事實。

人的心一旦開始有偏向,正如大廈將傾,山河將崩,無力回天。

段琴軒很快走了,又去找她的大徒弟,必須早早弄清楚一切。

她雖然為霍玨的師姐,門中很多事情都是她來決斷,霍玨很少乾涉,可她向來丁是丁卯是卯,一切按照門規行事,和曲雙一樣敬重霍玨。

霍玨是代掌門,交給她的事情要是料理不清楚,她一樣要請罪,要自罰。尤其是她這次顯然就是在徇私,真按照門規她這大徒弟該逐出師門了。

因此段琴軒很愧疚,霍玨越是半句不曾責怪她越是自責。

段琴軒走後,穆晴嵐這才進屋,幻化出本相朝著霍玨走去。

霍玨聽到屋子裡有腳步聲,操縱輪椅轉身道:“師姐剛走,你該小心一點,若她折返呢?”

霍玨一急,呼吸又亂了,嗓子也癢得厲害。

穆晴嵐走到他身邊,觀察他神色,喜道:“你風寒好像好了一點!”

“晚飯吃了沒?早飯呢?藥吃了沒有?”穆晴嵐一連三個問題拋過來。

霍玨剩下的嚴詞勸誡,要她在門中萬分小心的話,就這麼噎在嗓子裡了。

“嗯?”穆晴嵐催促。

霍玨緩慢吸了一口氣,道:“吃了。”

“都吃了?”穆晴嵐又問,還上手去碰霍玨鬢發。

今天他的頭發才是真的束歪了,穆晴嵐看著發笑,也不知道段琴軒看著霍玨頂著這樣的頭發,怎麼忍住不笑的。

霍玨應聲,感覺到穆晴嵐的手,偏頭躲開了。

“嗯?”穆晴嵐又發出一聲疑惑。

而後道:“你頭發束歪了。”

霍玨抬手碰了一下,表情嚴肅,他今天渾身沒力氣,坐在這裡都是強撐,能束上就不錯了。

穆晴嵐說:“我幫你重新束吧。”

霍玨抬手精準捉住穆晴嵐要按她頭上的手,聲線發沉,不自然道:“不必了,要休息了。”

穆晴嵐反手抓住霍玨的腕子,歎息一聲道:“霍郎,做人不可以這樣。”

才好了一點,就提上褲子不認人是吧!

穆晴嵐說:“你昨天晚上怎麼對我的,我可是用留影石記錄下來了。”

霍玨一僵,穆晴嵐手下滑,抓住他的手指,擺弄了一下說:“你要看看嗎?你怎麼抱我的。”

霍玨那發燒都紅不起來的麵色,迅速散開了片片紅霞。

他收了下手,卻沒收回來。

他額角細小的青筋鼓起,突突跳動,穆晴嵐也不逼他,隻是笑%e5%90%9f%e5%90%9f看著他,等著他反應。

霍玨半晌道:“……我看不見。”

穆晴嵐:“……”來人啊!北鬆山掌門耍賴啦!

始亂終棄啊!

第28章 供生

“霍大掌門, 我的好師叔。”

穆晴嵐走到霍玨身邊,手按著他的輪椅扶手,湊近他道, “始亂終棄可不是一個負責的男人該做的事情。”

穆晴嵐故意沒有屏住呼吸,慢慢湊近霍玨, 氣息就均勻灑在他臉上。

霍玨向後靠, 靠的無處可靠了之後, 微微擰了眉,卻沒有如從前一樣, 抬手將穆晴嵐不由分說地推開。

隻不過抓住輪椅扶手的雙手, 用力到指節泛青, 手背上青筋繃起。

他的表情十分“逼良為娼”,卻似乎隱忍比抗拒要多, 讓穆晴嵐又驚喜又驚訝。

要麼就順勢……

“咳咳咳……咳咳咳……”

霍玨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狀況,昨夜的種種他清晰記得,他隻是生病,並非是喝醉失憶。

不過隨著穆晴嵐越湊越近,霍玨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吸得太急, 就開始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穆晴嵐立刻顧不得逼迫霍玨承認什麼,連忙給他倒水。

手掌扶在霍玨的後背, 潺潺溪流一樣的靈力探入霍玨經脈靈府。

這一探, 穆晴嵐表情慢慢沉了下來,他的靈府還是一團亂, 並沒有任何恢複的樣子。

尋常人喝的湯藥隻能治療普通的傷寒, 並不能讓靈府破碎的人五臟起死回生, 他的身體好像衰敗得更快了。

霍玨就著穆晴嵐遞到他嘴邊的水喝了一口, 但是這口水還沒等咽進去,就跟著喉間灼燒一樣的劇痛一起吐了出來。

正吐在穆晴嵐沒來得及挪開的杯子裡麵,殷紅落入杯中,迅速散開,將整杯水染成紅色。

穆晴嵐眉梢狠狠一跳,手指一哆嗦,指尖被濺上一點血,穆晴嵐卻活像是被岩漿給灼了一般,一杯血水都翻到地上。

“霍郎!”這次換成穆晴嵐手足無措,她既不敢用靈力去安撫霍玨已經千瘡百孔虛不受補的靈府,又不敢再刺激霍玨。

想了一下飛快道:“你彆激動,我不逼你了!”

“我不逼你跟我好還不行嗎?我把記錄你昨晚抱我的留影玉摔了,摔了行吧?我們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穆晴嵐徒勞地撫著霍玨的前心後背,真掏出一塊玉牌給摔了。

碎玉的聲音響起,卻沒能止住霍玨要將五臟六腑都咳碎的悶聲。

穆晴嵐蹲在霍玨身前,染著他血的手指顫唞地抓住霍玨的手,手指在自己送他的儲物戒指上一帶而過。

咬牙道:“你說怎樣就怎樣,這總行了吧?師叔。”

霍玨整個人像那狂風之中亂擺的枝杈,過於纖細的枝條似是都發出了“哢哢”聲響,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斷了。

他咳到後麵開始嘔吐,穆晴嵐慌亂間在屋子裡找了一個漱口的深杯,給霍玨接著。

這實在是太狼狽,太不體麵,太令人厭惡了。

霍玨心中這麼想著,對穆晴嵐看到他這樣子,萬分的抗拒。

他本想體麵地趕她走的,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難堪總是在她的麵前無所遁形。

可憐他此刻自己甚至抱不住杯子,隻能儘量彎腰,將手撐在輪椅扶手上,好歹不讓自己倒下。

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吐出的都是帶著褐色和鮮紅色澤的穢物,是新舊的鮮血交雜在一起形成,根本沒有什麼早飯晚飯。

霍玨雙眸在白紗後赤紅一片,他在恨自己為什麼不乾脆死了,何必這樣狼狽地苟延殘喘?

不過到最後他放棄了,抬手按在了穆晴嵐的肩上,自虐的想,這樣也好,見過自己如此模樣,她以後就不會再對他癡纏了吧……

穆晴嵐悔得腸子都青了,為什麼要逼他,為什麼要提什麼昨天晚上!

霍玨那麼自矜自傲,昨夜隻是短暫失控,他怕是自己也很懊悔。

穆晴嵐自責得不行,又重新倒了水,把自己的靈力控製成極細的一縷,探入霍玨靈府試圖修補幫忙。

忙活的她出了一腦門的汗,霍玨總算是停下來了。

穆晴嵐將那些穢物操縱樹藤清理好,送到外麵,又一連給霍玨施了好幾個清潔術。

再重新給霍玨倒了水,小心扶著他撐著他,喂到他唇邊。

霍玨喝水都在皺眉,穆晴嵐心疼極了,小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提那些……”

霍玨想說這跟你沒有關係,他是將要五衰到極,壽數到頭,又跟她說什麼有什麼乾係?Ψ思Ψ兔Ψ網Ψ

若不是她連夜下山買藥,又徹夜照顧他,霍玨今天一定沒法如常坐起來,同段琴軒說話的。

可寬慰的話和喝進去的水都堵在嗓子裡,咽不進去,說不出來。

穆晴嵐用半蹲著的詭異姿勢,撅著屁股撐著霍玨,商量道:“我抱你去床邊休息吧?”

霍玨不說話,隻是軟綿綿靠著穆晴嵐。

他趕她走的話都到了嘴邊,隻要偽裝成憤怒就好了。但是霍玨靠著她,聽著她溫柔軟語,鼻腔酸澀難忍。

他自暴自棄地想,他趕她走了難道在地上爬嗎?

他不想死得那麼狼狽。

穆晴嵐等著霍玨給反應,她怕了他了,他不點頭她都不敢伸手了。

又輕聲商量道:“好不好啊?我保證不占你便宜,你自己坐不住椅子,我推著你容易摔,我抱著你,你一閉眼,一睜眼,就到床上了。”

霍玨嗓子好了一點點,被含在口裡的水細細的潤著,總算是不像火灼一樣疼了,但他還是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又咳個不停。

穆晴嵐等著他表態,霍玨開不了口,就抬起手,慢慢勾在了穆晴嵐的脖子上。

就這樣吧,霍玨想。

穆晴嵐眨了眨眼睛,顫唞道:“這可不是我強迫你的啊……”

霍玨雙臂摟住了穆晴嵐的脖子,示意她抱吧。

穆晴嵐這才兜抱起霍玨,迅速抱著他到了床邊,把他安放在床上。

霍玨躺上去就閉上了眼睛,穆晴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找話跟霍玨說,可無論說什麼,霍玨也不開腔。

她隻好開始起身整理屋子,到處施清潔術。

後又無聲離開了一陣子,帶回了一些好消化好入口的粥食,和重新熬製的藥。

穆晴嵐回來的時候霍玨在床上躺著,麵上遮著白紗,他一動不動地躺著,蒼白消瘦,袍袖全都順著床鋪朝著地上散落。

穆晴嵐狠狠被這一幕刺到了眼睛,霍玨看上去毫無聲息,簡直像是已經死去,他的周身甚至縈繞著晦暗的死氣。

霍玨聽到了穆晴嵐離開的聲音,心想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樹妖看上的是他的皮相,他方才那麼狼狽,她肯定厭煩了,自然離開。

可是他的心才沉沉落到底,穆晴嵐又回來了,帶著滿室的食物香氣,霍玨咬住舌尖,忍住眼眶的酸疼,閉著眼不敢睜開。

怕一睜開,便會落下淚來。

穆晴嵐端著吃食和藥物回來,她知道霍玨根本就沒有睡。

她抬手去勾霍玨的脖子,嘴裡商量著:“起來喝點粥,把藥也喝……”

穆晴嵐的聲音突然一頓,她眼睛猛地瞪大——低頭看著自己撈到的霍玨的長發,如綢如墨的發絲裡麵,竟然纏繞著一些顯而易見的銀絲。

穆晴嵐心臟像是被這些銀絲給緊緊束縛住了,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霍玨的頭發開始變白,也就是說……他已然五衰到極。

原來這場大病,不是莫名其妙受寒來的。

不過穆晴嵐隻停滯了兩息,態度就恢複如初,扶著霍玨起身,道:“起來啊,彆耍賴,你好歹是我的師叔……”

霍玨根本沒有力氣坐起來,今天晚上和段琴軒說話的那一會兒,已經是強撐。

他其實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曲雙和段琴軒都知道法器在哪裡,他死了,段琴軒可以接替掌門,霍玨已經將掌門印和法器重生池放在一起了。

他本可以乾脆地自我了斷。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