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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人知道了閻溫一個閹人竟來求姻緣簽,怕是會變成這皇城中最大的笑柄。

事情一時間陷入兩難,半晌,閻溫突然伸手,推開了馬車車窗。

車窗外,十九正背對著馬車,手中拿著一截兒斷棍子,在背後絕對看不出的長度,又在摳螞蟻洞。

閻溫視線在十九身上定了片刻,轉頭對著屬下說道:“人我想辦法牽製住,你們伺機行事。”

“是,大人。”屬下領命躬身退下,下了馬車後,四外環視無人,很快足尖一點,便隱匿在樹叢之中。

閻溫也下了馬車,他從車前繞過,腳步落在草地上悄無聲息,走到了十九的身後,十九還渾然不覺,兀自摳的來勁。

閻溫站在十九身後,突然出聲叫她。

“陛下。”

十九嚇的渾身一抖,第一反應是扔了手中的小棍子。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我就摳著玩兒的,我一個都沒弄死,真的!

第14章 對牛彈琴

十九悄默默的將手上沾的泥土在袖子裡麵蹭乾淨,並借著轉身的機會,將她摳的亂七八糟的螞蟻洞用腳踢平。

這才心虛的對上閻溫的視線。

閻溫自下而上看著十九,鮮少有人這個角度還能看起來很好看,且今天的這一身裝扮,實在是讓十九新鮮感十足,十九看著看著,就抑製不住的出了神。

“陛下,據說這莊林寺中的空相住持,最是擅卜姻緣簽。”閻溫負手而立,抬頭看向莊林寺的門口,說道,“既然來了,陛下何不進去卜上一簽?”

閻溫說完之後,等了片刻,聽不到十九應聲,回頭看向十九,正對上她直勾勾的視線。

十九這一會兒毫無形象的蹲在草地上,又是女扮男裝,臉上在馬車裡哭花還沒有擦乾淨,一雙眼睛大是挺大,但和閻溫一對視就滴溜溜的轉,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十九蹲在地上縮著肩,清瘦的脊背看上去脆弱得一碰就碎,哪有一點兒像是禦天而翔的鳳凰?簡直跟一個小瘟雞兒一樣!

閻溫本來又一句陛下已經到了舌尖,見到十九這副樣子,在舌尖上轉了兩圈,被他咽回了肚子。

“起來!”閻溫沒好氣的命令道,“跟我進車裡。”

十九起身,拍了拍袖口沾上的土,又搓了搓手指,這才跟在閻溫的身後上了馬車。

上車之後,閻溫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剛才那兩句話掐頭去尾拋其糟柏,精簡成幾個字,劈頭蓋臉的朝著十九砸過來。

“你去廟中找空相大師求簽。”

“啊?”十九不明所以,剛才閻溫還不許她下馬車,許她下馬車了又不許她走遠,蹲在草叢裡,連螞蟻洞都不讓摳,這會兒怎麼又讓她去求簽了?

“求什麼簽?”十九疑惑道。

“姻緣簽。”閻溫說道,“設法拖住空相大師,一盞茶的時間便可。”

十九還欲再問,才一張嘴看到閻溫“你少她娘的問廢話”的眼神,隻好假模假式的咳了一下。

“哦。”十九點頭應道。

不過她轉身要下車的時候,閻溫又按住了她的肩膀。

十九疑惑轉頭,就被一個錦帕兜頭蓋住了臉。

“擦乾淨再出去。”閻溫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嫌棄。

十九將錦帕從臉上抓下來,不著痕跡的挑了一下眉,這錦帕和她懷中的那個是一模一樣的,但是……閻溫平時出一趟門,要帶這麼多的錦帕嗎?

用完了一個,又冒出一個。

十九垂頭一邊擦臉一邊想,她等會如果再哭一會,閻溫還能不能再掏一個錦帕出來?

“左邊。”閻溫一直盯著十九的動作,見到她在臉上擦來擦去,就跟先前一樣,始終擦不到正經地方,隻好出聲提醒。

十九手頓了一下,然後按照閻溫的指示,飛快且用力的……在右邊的臉上抹了一下。

閻溫:……

十九見閻溫的臉色又沉下來,一臉無辜的又使勁在自己右臉上蹭了兩下,還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飛快的閃著睫毛,斜著眼睛看閻溫。

左右不分?

如果閻溫是個正常的男人,如果他和十九的關係不是這種操縱者與傀儡的關係,如果兩人一個是世家公子,一個是千金小姐,那十九此刻的作為,就是明晃晃的勾引。

而事實上,十九也確實是在勾引,她勾引人的手段都非常的拙劣,大多數都是在窯子裡頭學的。

你要問她一個小姑娘,為什麼將窯子裡的路數弄得這麼熟?

因為十九曾經,是靠著給那些姑娘們提供便宜的小飾品,以及小繡活生存的。

這些招數雖然她也僅僅學了一點點皮毛,本身扮男人扮得久了,又是一個雛,不同與通過人事的女子那般會拿捏姿態,卻勝在生著一副容易引起男人憐惜的相貌,嬌嬌小小楚楚可憐,做起這副樣子倒也彆有情趣。

隻不過這些招數在閻溫的麵前使,就是對牛彈琴。

十九在臉上蹭了幾下,見閻溫不給什麼反應,正要收手,閻溫卻突然上前,一手搶過錦帕,一手掐著她的下巴,在她的左臉上狠狠的抹了幾下。

十九疼的直眯眼睛,不過閻溫擦完之後,兩邊臉上一邊兒頂著一坨紅,看上去倒是挺對稱。

這也算勾引到了吧。

十九揉著發疼的臉,順著馬車向下爬的時候,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好歹閻溫還摸她的下巴了呢。

十九朝著寺廟的大門走去,同時將她從馬車上順下來的,閻溫又準備扔掉錦帕塞進自己的懷中,和上午揣進懷中的那一個做伴。

她身後跟著兩個侍者,都垂著頭不吭聲,十九踏入寺廟的大門,如同過了脫胎換骨門一般,微縮的肩膀挺的筆直,舉手投足都在瞬息之間有了變化,雖然依舊穿著麻布衣裳,卻生生裝出了幾分貴氣。

這幾分貴氣,自然不是天生的,十九生在行宮之中,小時還好,長大一些,每日都在想方設法的讓彆人注意不到她。

所以她站立時習慣性縮著肩膀,走路的時候腰彎的恨不得四肢並用,彆說是貴氣,小小年紀都要勾出羅鍋了。

初時被閻溫接進宮中,十九可沒少因為這種事情遭罪,閻溫命人將她捆在柱子上,除了吃飯睡覺和出恭,不許放下來,一捆就捆了一月有餘。

下來之後十九腰板確實是直了,但是有長達兩個月的時間,她都覺得自己的背後,無時不刻不背著一根柱子。

而舉手投足,是由好幾個嬤嬤“手把手”的教出來,那可真的是手把手啊!

閻溫這個狗東西,折騰人的法子簡直多的能開一園子姹紫嫣紅來,最初學習這些時,但凡是她的動作稍有不對,嬤嬤就抓著她的手抽她自己。

等到她終於學出一點樣子,走在皇宮中看到嬤嬤,都下意識的想抽自己。

不過再是硬磨出的樣子,後來強加上去的就是後來強加的,無人的時候,不需要裝的時候,十九還是會在寢殿的各處,隨時癱軟成一張人餅。

登基大典的時候,她一絲的錯都未出,為此閻溫還獎勵了她,給她送了一堆的飾品。

雖然這獎勵對於十九來說不如一盤點心,但好歹是閻溫親手在庫房中挑的。

好在那些罪也不是白遭的,現在要她出來唬唬人,臨時也能拿出幾分樣子。

踏進莊林寺中,裝飾倒是和外麵天差地彆,雖然佛殿也多以土黃色為主,但和外麵那掉漆的大門相比,考究了不止一點。

十九的視線才朝著正殿中金光燦燦的文殊菩薩看過去,還未等朝著那邊邁步,便有小和尚迎了上來。

“施主,今日為施粥日,拒……”

“小師傅,”十九立刻出聲打斷小和尚的話,“我家中本在外地,聽聞空相大師乃在世活佛卜簽奇準,特地慕名而來。”○思○兔○在○線○閱○讀○

十九說著將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看著小和尚的禿瓢,繼續道,“還煩請小師傅引路。”

小和尚一臉的為難,朝著十九弓了一下`身,又要說什麼,十九立刻做出一副為情所困淒風苦雨之相。

情真意切道:“在下千裡迢迢日夜兼程,到這皇城之中,還未等落腳,便先上西山,實在心有所惑,必得求一個解才得心安,煩請小師傅通融……”

十九說著,回腳踢了一下`身後跟著的侍者,侍者立刻上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塞在小和尚的手裡。

“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還望能為寺內每月的施粥事宜,略儘綿薄之力。”

小和尚合十雙手,念了一聲彌陀,對十九說道,“施主請隨我來。”

十九跟著小和尚,到了側門的一處偏殿中。小和尚再度開口,“施主稍等,我這就去請住持。”

“有勞。”十九合十雙掌。

狗屁的佛門清靜之地,感情還是錢好使,十九不由在心中嘖嘖。

十九並沒有等很久,很快那個小和尚折返回來,領著十九,順著正殿穿過,來到了後院的一處屋內。

這屋中供著各種大大小小的佛像,十九隻認識很小的一部分,而大廳正中的蒲團上,正坐著寬眉大耳的老和尚,聽聞十九幾人的腳步,連眼皮都沒撩一下,手中的念珠一下一下,發出噠噠碰撞的輕響。

小和尚將她們帶到,便躬身離開,十九身後的兩個侍者留在屋外,十九在殿外頓了片刻,舉步走進屋中。

“大師……”十九剛開口,那空相大師便睜開了眼。

十九頓時心中湧上一種難言的感覺,因為這大師閉眼的時候寶相莊嚴,但睜開眼後,那雙眼中渾濁不清,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十九強忍著沒有皺眉表現出來,卻把想要說什麼給忘了。

好在這大師看上去毫不在意,他視線轉向十九,片刻後重新閉上了眼,轉著念珠的那隻手稍有停頓,指了指他身後桌案上的簽桶。

十九咽了咽口水,她半生淒苦從不信我佛慈悲,但是想到她要求的是姻緣簽,頓時整個人都有些燥。

她心中所求之人,所向往之事她自己再清楚不過,但是她還是會忍不住的緊張期待。

若他們是天定良緣,天作之合,天造地設……那她來日同閻溫攤牌的時候,是不是就能多一分打動他的籌碼?

十九搓了搓手,走到大師身後的簽筒旁邊,抓耳撓腮了片刻,回頭問道:“大師……這個就直接抽嗎?”

大師聞言眉心微皺,慢吞吞的“嗯”了一聲。

十九望著簽筒,眼睛環視過周圍眾多神佛,第一次在心中對其有所祈求。

一不求身體康健。

二不求長命無憂。

三不求子孫滿堂。

隻求滿天神佛能夠賜給她心中所想所念的這份姻緣。

十九屏息凝神,抖著手從簽桶中抽出了一隻,低頭一看木簽的底端貼著紅紙,上書二字——下下。

十九手一抖,險些把木簽扔了,她正要反悔再抽一根,一直